朔野市的秋雪在凌晨三点悄然降临。周崎介被胃痛惊醒时,窗外已是一片混沌的白。手机屏幕在枕边幽幽亮着,班级群里炸开几十条消息——林晓璐拍了张路灯下的红银杏,配文:「传说照进现实!谁要和我组队捡缘分?」徐铂琅在底下回复:「建议你带铲子,雪地里刨出来的可能只有楚焕扔的哑铃。」
晨读的教室像个躁动的蜂巢。裴纬骁踩着早自习铃声冲进来,发梢上沾着未化的雪粒,怀里抱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他隔着过道把豆浆抛到周崎介桌上,塑料杯在物理卷子上砸出一圈水渍:“班长,雪天特供服务。”
楚焕的椅子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温觉夏正在给他讲解错题,铅笔尖“啪”地折断在导数函数图上。周崎介看着那道裂痕,想起去年篮球赛后楚焕给他带的红豆汤——当时洒在作业本上的糖渍,也是这样的形状。
“传说都是骗小孩的。”温觉夏忽然出声,用橡皮一点点擦掉断铅的痕迹,“秋雪是北极涡旋南移,和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异常。”
裴纬骁叼着包子站在桌前,手指在周崎介的草稿纸上画了条歪扭的等压线,“所以班长,放学后要不要去便利店?我猜某人的暖贴库存快见底了。”他意有所指地瞥向周崎介压着胃部的手肘。
运动会惯例的篮球赛,裁判吹响哨声时,楚焕正用绷带死死缠住右膝。高二(1)班对战体育特长班的决赛还剩最后三分钟,记分牌上的数字咬得像两匹撕咬的狼——68:67。
“焕哥,要不换人?”徐铂琅抓着替补队员的胳膊往前推,“你这腿……”
“换你大爷。”楚焕把绷带末端塞进护膝,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观众席上的温觉夏猛地攥紧加油手幅,纸面上「楚焕」两个字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裴纬骁突然从后排勾住周崎介的脖子:“赌不赌?楚焕最后一个三分球会砸篮板。”他指尖转着柑橘味湿巾的包装纸,“输的人包一个月值日。”
周崎介盯着场上那道身影。楚焕在运球突破时明显重心右偏,像台齿轮卡涩的机器。两年前省赛的阴影仿佛隔着时光渗入此刻的球场——那次他摔断腿前,也曾这样固执地缠紧绷带。
“他不会投三分。”周崎介推开裴纬骁的手,“他会强行上篮。”
话音未落,楚焕已带球突入禁区。对方中锋像堵肉墙压上来时,他忽然急停后仰——本该是标志性的跳投,右膝却在下落时诡异地一软。篮球脱手砸在篮筐边缘,温觉夏的尖叫和裁判哨声同时炸响。
闭幕式颁奖时,老陆把“总分第一”的锦旗塞给周崎介:“庆功宴交给你了,千万别让徐铂琅碰话筒!”全班哄笑中,裴纬骁突然勾住周崎介的脖子:“火锅店走起?我请客。”
楚焕在欢呼声中沉默地系鞋带,温觉夏蹲下来帮他整理号码布。他们的指尖在背胶处轻轻相碰,又触电般分开。
包厢里蒸腾的辣味呛得人流泪。林晓璐把鸭血摆成爱心状推给徐铂琅:“庆祝你打破校纪录——铅球砸脚最快哭出声纪录!”裴纬骁在沸腾的红汤里涮毛肚,胳膊肘时不时蹭到周崎介的衣袖。
“楚焕你虾滑又掉了!”徐铂琅突然大喊。温觉夏的碗里第三次溅进红油,楚焕举着漏勺的手僵在半空。周崎介看见温觉夏睫毛轻颤了一下,像雪枝承受不住重量时的微抖。
“我去调蘸料。”温觉夏起身时碰翻了酸梅汤,深褐色的液体在桌布上漫成一片海。楚焕追出去的身影有些仓皇,在玻璃门外与抱着啤酒箱的服务生撞个满怀。
裴纬骁忽然扳过周崎介的脸:“张嘴。”沾着香油蒜末的毛肚抵到他唇边,“再不吃就老了。”
辣意顺着喉管烧进胃里时,周崎介想起楚焕曾经为他买的南瓜粥。他灌下半杯冰啤酒,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人为什么会变?”
裴纬骁用湿巾擦掉他嘴角的红油:“可能有些雪看起来是暖的,其实底下藏着冰碴。”
散场时积雪已没过脚踝。楚焕抓起周崎介的外套:“我送你。”
“他归我。”裴纬骁把人揽进怀里,柑橘味扑面而来,“你照顾好嫂子。”温觉夏默默替楚焕围好围巾,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雪幕,脚印却是错开的。
出租车后座,周崎介的额头抵着车窗。霓虹灯在雪雾里晕成彩色光斑,他忽然吃吃笑起来:“以前我装胃疼,楚焕就会翘课去买粥。”
裴纬骁愣了愣。
“他知道我喜欢吃甜的,每次都加双倍糖……”周崎介的指尖在起雾的车窗上画圈,“现在他连我胃疼都看不出来。”
急刹车让周崎介栽进裴纬骁怀里。他闻到对方毛衣上沾染的火锅味,混着熟悉的柑橘香,忽然想起去年秋游时裴纬骁塞给他的橘子——也是这样的温度,这样的酸涩。
“阿骁…你好好闻…”周崎介的呼吸扫过他突起的喉结,“其实我…”湿热的酒气扑在耳畔,他猛地按下车窗,灌进来的夜风却吹不散周崎介睫毛扫过他颈侧的触感。
“咚咚咚。”骨节已经敲红,却仍不见开门的迹象,“操。”裴纬骁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软成一滩的周崎介,叹了口气,踩着楼梯又打了辆出租车。
密码锁发出“滴滴”声时,周崎介正用鼻尖蹭他后颈。“你比楚焕暖和…”醉鬼含混的嘟囔让裴纬骁手抖得输错三次密码。裴纬骁的公寓堆满画纸,茶几上摊着未完成的速写。周崎介被塞进客房时,抓着裴纬骁的衣角嘟囔:“冷……”
月光透过百叶窗切割着床铺。裴纬骁用湿毛巾擦他发烫的额头,忽然发现周崎介的睫毛在颤动——像他去年在气象站观察的霜花。
“你这时候倒是诚实。”当他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周崎介时,鼻腔充满对方发间残留的柠檬洗发水味,他几乎要吻上那两片翕动的唇,却在最后一厘米猛然惊醒。床头的画板砸在地板上,惊醒了窗外的寒鸦。
晨光穿透纱帘时,周崎介盯着床头干涸的蜂蜜渍发呆。空气里浮动着甜香,被褥间残留的温度让他想起每次裴纬骁打完篮球回到座位时,带起的那阵裹挟着阳光的风。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听见裴纬骁在厨房哼歌。床头杯底压着张便签:「衣服在烘干机,敢逃跑就群发你流口水的睡颜」
浴室镜前,周崎介瞪着身上过大的灰色毛衣——领口滑到锁骨,残留着柑橘香。浴室门打开的刹那,两个人都愣住了。裴纬骁发梢滴着水,锁骨处还有周崎介昨夜蹭出的红痕。周崎介看着对方迅速拉高运动服拉链的动作,突然发现裴纬骁的耳尖红得像是要渗血。他却毫不在意,倚在门框上笑:“像不像偷穿大人衣服?”
玄关处的考察申请表露出半角。裴纬骁突然抽走文件:“青雾山断层测绘,缺个记录员。”他指尖点着「紧急联系人」栏,“填你了。”
“我……”
裴纬骁把钥匙抛进他怀里,“好处是楚焕穿女装的视频。”
周崎介回到家,发现书包夹层多了包橘子软糖。手机突然震动,裴纬骁的消息跳出来:「AF骁 明天放学后地质社见」他翻开地理书,夹页里的便签晕开一行小字:「听说断层带常有化石,要不要赌谁会先找到?」
窗外又开始飘雪,一片雪花粘在窗上,慢慢融化成楚焕去年在他作业本上画的简笔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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