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巴掌打在皮肉上。
脆生生。
“你想干嘛?你还想当小流氓?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行为叫私闯民宅!她要是报警,你和小放是要拘留的!”
左皓呐呐坐在沙发,缓缓坐直身子,低眉顺眼,“我知道错了。”
“她不知道你们是谁吧。”
左皓立马点头,举起五指,冲面前的女青年说道:“肯定不知道,我俩全程都没喊对方的名字。”
白桉踩着小皮鞋在茶几前头转了又转,看了眼时间,皱眉问:“方城干什么去了?”
左皓挠了挠头,悄声禀报。
“生哥这两天去林业局报到,我听说正跟着同事熟悉工作,好像是天暖了,陆续已经有回迁的候鸟了,他们大部分时间出外勤,城哥,他那个……”
白桉眯了眯眼,心里狠道了声没出息,面上稍微给了方城面子。
“哦,给人秦怀生当尾巴去了。”
没过一阵。
当尾巴的主人公就回来了。
白桉靠着门框剥桔子,活要将方城盯出个窟窿。
外头起大风,天老爷沉下了脸。
方城看了眼许久不见的白桉,挑了挑眉,挂好衣裳,从壁炉里拿了两个烤红薯。
“城哥!你啥时候烤的!”
左皓从沙发上弹起,端着盘子冲上去。
方城坐在单人沙发上,看左皓烫得呲牙咧嘴,无声笑了下。
“我猜你今天还来,早晨起来放的。”
左皓嘿嘿一笑,不忘追上句,“我城哥真好!”
白桉扔了橘子皮,自顾自在卫生间洗好手。
再出来时,就见方城默默坐在角落,盯着壁炉里的火堆出神。
她揪了揪耳边折成圆圈的辫子,又抬手拍拍额上的刘海。
整理完自己的仪表,白桉满意地迈开步子走到方城面前。
尖头的小皮鞋踢了踢方城的脚尖。
方城一瞬间回神,将白桉从头看到尾,懒洋洋开口,“怎么了,白大小姐。”
白桉睨着人抱起手臂,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冲左皓扬扬下巴。
“把我包拿来。”
“小白姐。”左皓规规矩矩给人递上包前,手也擦得干干净净。
白桉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在耳边晃了两下,歪歪头看着方城开口。
“不敢查?”
方城瞳孔一缩,顿了顿指尖。
他只绷紧了一秒,转瞬就放松下来,对这个事实供认不讳。
很轻很轻得,方城应了一声。
这声音不大不小。
却足够震惊白桉和左皓。
左皓停下动作,挨在嘴边的那块烤红薯啪唧一声掉在盘子里。
白桉收起面上的调笑,见方城垂眸不再看人,她张了张嘴,拿着档案袋的手,缓慢地垂落在身体一侧。
啪嗒。
档案袋扔在桌上。
白桉在左皓身边坐下。
左皓见无人在意这个袋子,上前打开。
与此同时,白桉开口,几乎将档案袋里的一切概述的清晰明了。
“周灿从前在羊庄周家屯的养鸡场当会计,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周家二儿子欠了陶家村陶贵年的赌债,被迫嫁给了陶贵年。”
“二十一岁她给陶贵年生了个儿子,但也就是这一年,陶贵年输了一半家产,喝了酒就打人。羊庄分区派出所关了他不下十次,有七回是周灿报的警。”
“她越报,陶贵年就打得越厉害,最严重的一次,周灿被打流产了,那应该是他们结婚第四年,周灿想离婚了。”
方城听着,指尖无意识点动。
壁炉里的火腾一下燃起。
周灿的噩梦也从此开始。
“整整一年,她连陶家村都没机会出去,这一年究竟发生过什么,没法儿查,陶家村的人嘴很严,别的不说,口径很一致。”
“他们说那一年,周灿得了神经病,最开始是自杀,后来是要杀别人。”
“第六年,也就是去年夏天,周老大家的女儿周文,偶然一次去了羊庄分区的舞蹈团办事,听到了有关周灿的传闻。”
“周文跟着剧院工作人员去陶家村放电影的时候,见到了周灿。同一天,陶贵年昏倒在家,周灿也在陶家村消失了。”
左皓翻动纸张,霍然抬头,“周灿藏在剧院的车里!”
白桉点头,不置可否。
“陶贵年肯定也猜到了,他去羊庄分区的剧院要人,找不着,又去了周家屯,放话说要是周灿走了,就剁周老二的手。”
“周家陶家把周家屯和羊庄分区找了个遍,结果,周文早带着周灿来了清州。”
方城的眉头一寸一寸拢起,仿佛即将看到她们狩猎秦怀生的画面。
“打官司离婚是正确的选择,可法院的传票也暴露了周灿的位置。”
“周家人连夜把周灿接回家,周灿当着周家所有人的面,差点抹了周老二的脖子。”
“周灿说她马上要嫁到清州,只要周家人闭紧嘴,她就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让周家人平分。”
“她有多少钱啊?能让周老二都不怕陶贵年剁手了。”左皓把文件袋重新装好。
白桉挑挑眉,伸出手指在左皓眼前画着圈,像个施法的仙女。
“周灿把陶贵年药晕的那一天,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砸锁哦。”
左皓恍然大悟,抬手一拍大腿,“也就是说,陶贵年那剩下的一半家产,都在周灿手里?!”
白桉应声,“没错!”
话落,她看着好似明白了所有的左皓,轻啧一声,摇了摇头。
她长叹一声,靠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将狡猾的周灿剥皮抽骨。
“所以陶家村的人为什么一直不停找周灿。是因为她不光走,还拿光了陶贵年所有的钱财。”
“你以为周灿和怀生结婚之后,真会给周家那三户平分陶贵年的财产吗?”
左皓看向白桉,面上有些空白。
白桉一笑,都有些佩服周灿。
“她应该只拿出了三分之一的钱,这三分之一又被她分成不均等的三份,其中最多的一份给了周老大家,最少的给了周老二。”
左皓赶忙追问:“那周老二能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了,于是呢,周灿把一对金镯子偷偷给了周家二嫂。”
“给她干什么?还偷偷?”左皓一头雾水。
白桉斜了他一眼,加快语速解释。
“周老二耐不住赌守不住钱,周家二嫂拿了金镯子压箱底也是个指望,折算下来他们家得的钱是最多的,那他们家还能不愿意吗?”
“所以,能告诉陶贵年她跑到清州最有可能的人,也被堵上了嘴!”
白桉对左皓的总结很是肯定,进而摩挲着下巴,啧啧称奇。
“老二家愿意了,老大家琢磨着不对劲。上老二家一翻,翻出一对金灿灿的大镯子,老大就不愿意了。因为周灿嫁到清州来,是他们跑前跑后的呀。所以老大非要让老二让出一个金镯子来。”
“周灿这时候已经不在周家了。他们两家闹不明白,说叫上老三来找周灿。结果这一找,又在周老三那儿找出一条金项链。”
左皓听得头昏脑胀,一会儿老大一会儿老二,这又出了个老三,他晃晃脑袋,冲白桉道。
“小白姐,你就直接告诉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现在呀。”
白桉坏坏一笑,坐直身子,拿起苹果在两手抛过来扔过去。
“周家可热闹了,打得不可开交。”
“他们想来找周灿是因为他们知道,当年结婚的时候,陶贵年给周灿买了一对金镯子,一条金项链,还有一对金耳环。”
“金镯子和金项链出来了,那金耳环周灿肯定也送人了,按照周灿所说,每家平分,那这还没找着的金耳环一定就在周老大家。”
“可是周老大不承认呐,坚持说他没见过,这么一衡量,他们家分的钱成最少的了,反过来倒是最该少得的老二家得了最多,所以老大更不愿意啦。”
“最重要的是,金耳环比那条金项链要贵重,所以,老三也不愿意咯。”
左皓懵着脑袋倒在沙发上,闭着眼哀嚎。
“我的妈呀,真是乱套。”
他忽然又睁开眼,给白桉倒了水送上去,“那这金耳环究竟在谁那儿?”
“谁救她脱离苦海就在谁那儿咯。”
左皓脑子里滑过一个出现频率很低的名字,“周文!”
他此时再想起昨晚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开口。
“她真是生错了时候,她要生在打仗的时候可有大用了,埋在哪儿哪儿就是个雷,指定把那一片搅得天翻地覆的。”
屋里倏然就安静下来。
左皓慢慢捋清思路,低声赞叹:心眼子真多!
白桉咬了口苹果,突然注意到方城的视线,扭过头迎上,歪着脑袋嘟囔。
“没什么要问的我可就走了。”
方城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蜷缩起来,低眉开口:“周灿还没离婚。”
咔哧咔哧咬苹果的声音停下。
左皓转了九十度看向白桉,而后重新翻开袋子,径直翻开最后几页。
“还真是!”
左皓的声音响起,白桉笑眯眯冲人道:“我其实也想给你个痛快,但是呢,我觉得你应该信得过怀生。”
“已经闹到了这个份儿上,怀生最终答应周灿结婚,也是权宜之计,不然整个李家都得陪着一起在火上烤。”
“最重要的一点,赵雪晴敢拿怀生来威胁你,她就不能拿你去威胁怀生吗?”
“就像你说的,放赵雪晴离开是不想让怀生有一丁点的危险。难道怀生就会让你涉险。”
白桉放下苹果,抿了抿唇,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你今天去给秦怀生当了小尾巴,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手。”
“感情的事只有彼此两个人才知道,我不瞎掺和,但希望你能坚持住。”
“据我所知,赵雪晴应该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给怀生施压了,年前你不在,也顾及怀生的情绪没告诉他程小舅出了事。”
“可这件事,赵雪晴能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你都能害怕,那怀生在见过赵雪晴之后,会不会已经近乎崩溃。”
“你怨他的同时,也是在怨自己。”
“可是方城,你要先从风浪里挺过来,因为怀生,他同样举步维艰。”
*
白桉说着要走,却吃上了烤红薯。
一边感叹着真香,一边在空地四处溜达。
彼时,左皓正盘在沙发上提议。
“我们要不直接把周灿和赵雪晴做的坏事揭发出去!这样生哥和那疯女人的婚事就不作数了,而且所有人就都知道生哥是受害者了!”
白桉没加思考,跺了跺脚,摇摇手指。
“那我们就把周灿还没和生哥结婚就已经怀孕的事儿捅出去!让她没脸在清州呆!”
话落,就连一直没搭理人的方城都瞥过视线。
白桉上前一步,指尖轻轻点在左皓眉心。
动作轻柔,话可不轻柔。
“你能不能明白,秦怀生现在和周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把周灿的事原原本本都漏出去,你想让怀生后半辈子都在清州抬不起头?!”
左皓狠狠一皱眉,唉声叹气。
“可明明生哥是被她们害的呀!”
白桉撇撇嘴,高跟鞋在地上哒哒响着。
“你要知道,大多数人在评判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虽然客观,但往往这种客观会演化成另一种极端,叫受害者有罪论。”
左皓隐约明白了白桉的意思,他在心里将这段话转成自己能听懂的白话。
——刀没捅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左皓深吸一气,像一头小牛犊子。
“那怎么办?就这么忍气吞声?要不然,就说周灿看不上生哥非要离婚,这可不行!那我生哥得让人埋汰成什么样儿!”
白桉转了转眼珠子,在方城面前站定。
“他们俩,谁的坏话都不能有。”
“要说办法吗,其实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总得有人当靶子。”
左皓没寻思过味儿,脑子不够用,刚要开口问,就听见方城的反对。
“不行。”
白桉耸耸肩,没觉得这个办法有多不好。
“你不和他们商量一下,就说不行?”
方城摇了摇头,先是将自己的窘境道出,后又凭着对秦怀生的了解,十分笃定。
“我现在,和怀生说不上话。”
“而且,怀生一定不会同意。”
这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交流,又让左皓哀怨起来。
白桉咬了口红薯,面上风平浪静。
“可是有些人吃的盐比你吃的大米还多,咱们能想出来的法子,人家又未必想不到。”
小白这人能处,这一趴上大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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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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