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靓靓还没从她看到的文字里抽回魂,顺着耳旁一句质问,她抬头,错过面前站着的李婉清,目光定定落在外头冲她们走来的秦怀生。
孙靓靓恍然一惊,抽了口气,扶着桌子,视线慢腾腾回到面前人脸上,抬手指着李婉清道:“桐生,就是怀生对不对?”
“你在胡说什么!谁让你动别人东西的?!”
李婉清眸子猛地一缩,快步上前,拉开抽屉将手里东西扔进去,拽着孙靓靓的手臂,扬声否认,逼着人往后倒。
孙靓靓看着李婉清面上的怒气,倚靠着桌沿,忽地发力,将面前人推出去,指着抽屉,话里带着十足的肯定。
“许池,就是方城吧!”
“不是!”
李婉清心下格外慌乱,她不停地抬高音量否认着,可孙靓靓却笃定心中所想,先是毫不在意的瞥了她一眼,转过头便用一种挑剔打量的神色看向外头的两个青年。
砰——!
孙靓靓才只看了一眼,李婉清就把门关上了。
外头秦怀生已经拍起门,就连外屋做饭的秦怀香都问起了话。
李婉清倚着门,拨上插销,狠狠压着眉心盯着孙靓靓,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孙靓靓看着李婉清动作丝毫不惧,反而仗着自己猜透了对方的心思而开始逗弄。
米色波点长裙随着主人走动,在半空划出优雅弧度,同色系的高跟鞋在布鞋前站定,孙靓靓抬起那双保养得当的手,将李婉清凌乱的领口整理好,看进对方眼睛里,绽放出一个很明媚的微笑,嘴里吐出的话却带着挑衅意味。
“你抖什么,是生气我发现了你的小秘密,还是害怕我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孙靓靓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李婉清,收起了平日那副热情洋溢的表象,面上挂着轻蔑,垂眼看着抽屉上的锁扣,眸子一横,满是厌嫌地看着李婉清。
“你还专门上了锁,但是多可惜,还是让我知道了。李婉清,你把你的亲小舅编排进这种恶心人的书里,你想干什么?”
“你闭嘴!”
孙靓靓睨着李婉清发怒时的状态,摇着头轻笑,缓缓抬脚,走到抽屉边,手指一勾,再次俯视着抽屉里见不得人的文字。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生气的应该是你小舅和方城吧?要是他们知道你像个偷窥狂一样把他们所有的事都记下来,还扭曲了事实,编成一个爱情故事,你觉得是谁更应该生气?”
话落,迟迟等不来李婉清回答。
孙靓靓眸子一眯,眼底滑过无数个秦怀生和方城在一起的场景,她手指一顿,指甲勾破纸张,她循声低下头,一字一字地看过去,脑子里闪过一抹精光。
这抹精光随着她的猜测,马上到达嘴边的时候,她手背一痛,被李婉清推开。
李婉清迅速将抽屉上了锁,转身揪着孙靓靓的领口,看着眼前人蹙眉要挣开她的动作,在心头忍了足足快一年的气,终于再憋不住。
“贱|人!”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透过屋门传到外头人耳朵里,秦怀香急了,不停叫着里头两人开门。
屋里,孙靓靓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她捂着脸有些恍然,不敢置信,李婉清竟然打了她。
她心头怒气正盛,可还没等她提起手将这一巴掌还回去,李婉清又揪住她的头发,撕扯着她的头皮,让她不得不抬起头,迎上一道要吃人的目光。
“你疯了?!敢打我?”孙靓靓怒道。
“为什么不打你?!你才叫人恶心!你是不是记恨每一个比你好的人?!你背后都快记恨死我了吧?!你把我录取通知书撕了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痛快?!”
孙靓靓的双眸在李婉清咬牙说出的这几句话里渐渐放大,她连脸上震惊的表情都来不及掩饰,嘴比脑子快得来了句,“你怎么知道?!”
话说出来,她才知道悔恨,顶着李婉清冒火的眼神,赶忙抓着人求饶,“你松开我!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是你二嫂!快放了我!妈——”
恶人怎么会懂做错的滋味,他们将凌驾于别人痛苦之上的错误视为快乐,他们不会发自内心的忏悔,他们只会装出一副样子欺骗所有人,内心却依旧洋洋得意。
李婉清看透了孙靓靓的装腔作势,手下力道不松,直逼着人仰躺在桌上,“不是你干的?!可是我亲眼看见了呀,我的二嫂!”
孙靓靓起初还想骗骗人,可李婉清这话说出来,那便是一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一年多对她和李明良的态度如此恶劣。
她想明白,就不再装了。
在房门撞击声里,孙靓靓也抬手还击,口中叫嚣着。
“撕了怎么了?凭什么你就能去上大学?董彦如不好吗?我还觉得让他娶你是便宜你了?!李婉清,你觉得你有什么好?董彦如不过是因为方城和你小舅是盟兄弟罢了!不然,你也只有被他玩儿的命!”
虽早就认清了这人的真面目,可事到如今,孙靓靓的话还是如同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剜在李婉清的心上。
“孙靓靓,孙靓靓!你真恶心!你真令人作呕——!”
李婉清高高扬起手,又一巴掌下去,压着人从桌边摔到椅子上,椅子承载不了两人的挣扎扭动,随着孙靓靓一个侧身,椅子一歪,两人便扑腾一声跌在地上。
砰——!
房门终于被人撞开,外头光线照进来的一瞬间,孙靓靓捂着肚子,痛哭流涕地冲秦怀香伸手,“妈,我肚子疼,妈……”
李婉清让人扶着起身时,从手心一直到脚底都是麻木的,她看着秦怀生将孙靓靓抱出去,又恍惚记得,秦怀香好似来她面前边打她边说话。
方城留下来盯着她和两个小孩,李家佳吓哭了也不敢来她身边,只依偎在方城身上。
她就静静站在原地等,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来了李明良。
李明良的一巴掌用足了力道,李婉清身上没有丁点儿力气,就直愣愣顺着这力道栽倒在地,而后便被他生拉硬拽着上了车。
孙舒然及时赶回来,旋风一样在家里拿了住院需要的东西,跟着李明良的车一同去医院。
在医院下车时,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孙舒然没拿住孙靓靓的包,一个小药瓶顺着楼梯滚到李明良脚边。
眼见李明良变了脸色,孙舒然才拽着李婉清上了楼。
*
“怀生小舅,我有个剧目很重要很重要,你能不能和方城说说,让方苗给我个机会?”
秦怀香才刚走,床上唇色惨白的孙靓靓就冲他开了口,还是让秦怀生感到为难的事。
无论方苗还是方城,孙靓靓想通过他来达到目的,总是有些牵强,更何况,从他听说方苗要带方城回京市,他就更不希望和方苗有任何接触。
于是,室内响起一道干脆的男声。
“靓靓,剧团选角色这件事,和我和方城也没关系吧,你好好养好身体,总有机会。”
孙靓靓一听这话就急了,她赶忙从床上跪起,直拽着秦怀生的手不放,连连解释。
“不行!已经开始了,如果让她知道我流产了,她绝对现在就会把我踢出去,小舅,我求你了,哪怕就是让方城帮我说一句话也行!就只是让我留下来,真正要定角色还得两个月,只要这两个月让我留下!真的!”
秦怀生对孙靓靓的好感度不高,可毕竟将人送进医院的根源是李婉清,他犹豫了片刻,眼见着孙靓靓要下地,才急忙拦下人,含糊地应下。
“我只能试试,我尽量和方城说说看,但这里头主要看她们姐弟的意愿,究竟行不行,我也不能确定。”
病房里,孙靓靓连连冲秦怀生道谢,面上的满意程度,就好似这件事已经敲定一般。
走廊上,提着暖壶的秦怀香和从李家赶来的三人,也在门外听清了这段对话。
孙舒然左右看了看貌似有话要说的李家母子,在房间归于平静之后,提着手上包裹进了门。
秦怀生再出门时,房门外孤零零只剩一个暖壶。
他将暖壶提进去,从住院部下楼准备回李家找方城时,正看见小花园里,秦怀香母子三个。
看样子他们也是刚到,秦怀生稍稍退后一步,将自己隐在角落,留意着前方动静。
小亭子里。
秦怀香拽着李婉清,碰了下那发红发肿的左脸,压着眉心冲李明良道:“你打的?”
李明良抽着烟,背对秦怀香母女,没说话。
李婉清从打完孙靓靓,整个人就跟没了魂儿似的,看得秦怀香一阵阵心疼,她安排着人坐下,转头便将李明良扯了过来。
“今天你必须给我把事说清楚!你们两口子是不是耽误清清上大学了?!你说话呀!哑巴了?”
“怎么就算是耽误她了?她现在在清州过的不好吗?”
小雨一丝丝得下。
李婉清倚靠着亭子石柱,缓缓闭上眼,听见李明良的回答,干裂嘴唇轻轻飘出一道嘲讽的笑。
秦怀香亲自将这几个孩子带大,他们一个两个脾性是什么样,她一清二楚,可她始终没料到,李明良真会干出这种事。
只是听着李明良的反问,她便彻底明白。
可对上李明良,她又无力教训。
秦怀香松开儿子的手,垂着眼皮,看着李明良脚下铮亮的皮鞋,低声问道:“谁的主意?”
要说李明良真放在心里会惦记三分的人是谁,那绝对是秦怀香。
所以,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来自秦怀香的不认可。
他深吸一气,并不觉得错,只是觉得露馅之后需要各方面应付,太过棘手,他紧皱着眉,扔了手上的烟,两手掐着腰,只冲秦怀香解释。
“妈,这个事儿没有谁的主意一说,我从来没想过要耽误清清,她说要考大学,有多少复习资料都是我给她找来的对吧?我要是不同意,当初又何必给她去找呢?”
“那你告诉我,那你就直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看没看见你妹妹!你看没看见你妹妹已经成什么样儿了?!”
秦怀香虚虚抱着脑袋,垂着脑袋冲李明良撒火,说着说着,她拽起李明亮,生拉着人往李婉清这头踉跄了两步。
李明良担心秦怀香跌倒,反手搀扶着妇人,在母亲的推搡下,撇过脑袋不去面对坐着的姑娘。
好半天过去,秦怀香掐着他的手臂传来一阵痛意时,他才开口。
“靓靓拿了清清的录取通知书。”
秦怀香抖着手,满脸的不愿相信,她直去追那双逃避的眼睛,眨巴着眼,张大了嘴,低声呢喃着。
“你也早知道,清清自己也知道……拿?你说她是拿?”
“那叫偷!那是偷!你知不知道!她这么做,那是把你亲妹妹的一辈子给毁了呀?!”
秦怀香再压不住声量,她一手死死抓着李明良手臂,另一只手攥起拳头,一个劲儿去捶李明良的胸口,红着眼眶狠狠怒斥。
“你对你亲妹妹下死手?!你良心呢!啊?!你还是不是个人,是不是个人?!”
李明良眉头紧皱,他觉得秦怀香话说重了,但他也明白,事情已经让秦怀香知道,那他此刻就只能先受着秦怀香的怒火。
等过段时间,那就不会再有人提这件事。
面前坐着的姑娘始终不言一语,李明良抬眸瞥了李婉清一眼,侧身架住仍旧哭闹不止的秦怀香,心中不耐。
“妈,人都想过得好。你想过你把清清送出去上大学之后的事吗?她还会回来吗?”
眼见秦怀香安静下来,李明良将他内心所想尽数摊了出来,如同从前唬住李婉清一样,现在以同样的话术来规劝崩溃边缘的秦怀香。
“退一万步讲,她会回来,那她回来之后在清州工作,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区别。再谈她以后嫁人,等到那个时候,她回来再稳定了工作,谁能保证会像现在这样有一个正正好好的人等着她?”
“更不用提,这个人的家庭、工作、长相,每一个地方都合适,她出去外头上了几年大学,如果不回来了,人家怎么办?留在清州的我们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李明良突然给孙靓靓强行辩解。
“再说靓靓,她不是故意的,她跟我说,她不小心把清清通知书毁了,她也很害怕很惶恐,但这已经没办法了……”
李婉清适时睁开眼,仰头看着面前高大身躯,干裂的嘴唇张开条缝,轻声追了句。
“她不小心吗?”
李明良现在听到李婉清的声音就头痛,他还没琢磨透李婉清话里的意思,就又听李婉清补上一句更糟糕的话。
“可我亲眼看见她给我撕了。二哥,二嫂撕得时候,笑得很开心。”
李明良清楚察觉到秦怀香的情绪变化,他狠狠一闭眼,在秦怀香开口前,抬高音量,拿出了平日里的领导作态,眼高于顶,句句质问,声声叱责。
三两句话,便将这件事的矛头掉转过去。
“现在这样不好吗?你哪儿过得不顺心了。”
“已经改变不了的事,你闹出来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李婉清,出不出清州,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你走了,妈怎么办?妈还没有你上学重要,是吗?”
在李明良的话里,李婉清俯下身,两手掩面,等耳畔清净下来,她深吸一气,站起身,脸上带着倔强,直直看着李明良,开口时带着哽咽。
“我没留下吗?我没留下吗!”
“我已经和你心意留下了吧?!你别再用这些话来质问我!”
等李明良冲她看过来时,就像同人对着干似的,李婉清偏要冲面前人拼命诋毁孙靓靓。
“我打她怎么了?我就是受不了她!我讨厌她!我恨她!我恨她装腔作势的脸!我恨她动不动就去觊觎别人的东西!”
李明良腮帮一鼓一鼓,额头的青筋跳起,李婉清后退一步,看着对方身侧已经捏紧的拳头,又哭又笑地讽刺他。
“你看见那瓶药了?要不是大嫂收拾她东西的时候看到,这笔血账你要算到我头上吧?孙靓靓应该也会将计就计,哭着喊着说是我害死了她的孩子……”
“什么,什么药?”对此毫不知情的秦怀香在一旁迷茫着发问,沉浸在争吵中的两人却无一人理会。
“二哥,我真信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孙靓靓,一样的虚伪!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让人恶心!”
李婉清大喘着气,见秦怀香拉着要发作的李明良后退,她反而抬脚追上去,偏偏头,露出右半张完好的脸。
“你又想打我对吧?你打呀,你打了难道就不是事实了吗?你耳朵不聋,你看不出来孙靓靓跟你一样,都只顾着往上爬吗?”
“你们是一种人,所以你肯定不会怪她的。毕竟,你可以不要你妹妹,她就可以不要你们的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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