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这几个字到底被孟极咽下,他轰然起身,慌乱下桌子被推的移开了几步,屋内顿时响起了一阵不小的声音。
摇金看着小道君不断倒退的脚,乐了。
她站起身,歪头掩嘴咳了一声,用袖口在孟极额头上摁了摁,声音娇嗒嗒的,“你瞧瞧你,怎么就流汗了呢?”
但摇金说完马上就憋不住了,她抽回袖子,“哈哈哈,小道君,你莫不是恼羞成怒了吧。”
少女的飘逸的袖笼一甩,带着劲,砸到了孟极脸上。
只听“啪”的一声,那种独属于闺阁女儿的香气,幽幽荡开。
此间突然变得静极了,静到空气都不在流通。
浓烈又不显庸俗的香气围绕此间,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孟极一时立在了那儿。
摇金便看到了,一张白布是如何变成红布的。
其实少年的皮肤白,任何一点痕迹都能在他的身上留下印记。如今那张被帕子砸红的脸,先是留下了一道被衣物褶皱拍起的红痕,后又染了色一样的红了全脸。
就像洞房那夜。
摇金心理有点得意,那晚小道君懵懂无知,不知情事滋味,不知如何进行,还是是她去引导的。
她恶劣的在他身上留下咬痕,却始终未告诉他正确的方法。
小道君,也是可怜。
摇金心头啧了一身,用指腹去触他的脸。
孟极后退几步,这次没有让摇金碰到脸,他双手合十念,起了道号,“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
这是清心咒,摇金到仙门后启蒙的便是这本。
清心,静心,克心,能舒缓情绪,这是每个修道者入门学的第一课。
“不是吧,小道君,你一个出世之人居然吃醋吃昏了头?”摇金乐了,前俯后仰的哈哈直笑。
少女乌发雪肤,唇如榴火,此刻笑的眉睫盈盈,通身除了艳更有了一丝说不出的倨傲。
【看,这么厉害又如何?】
【到头来你照样得做我的裙下臣。】
耳畔陡然响起魔女的声音,孟极怔了一瞬。
他一时分不清方才之声是否听错,便抬头看夫人。
却见夫人双手拎裙,正一步步的走近。
烛火憧憧,层层叠叠的裙摆如海浪铺开,樱红色翘头鞋正从那海浪里探出。鞋履尖尖,隐在浪花之中,很是顽劣,却带着独属于少女的娇俏。
孟极的眼望着那双翘头小鞋,耳畔听到一声轻唤——“小道君。”
这是夫人的声音。
可这个距离,这个声音只能让人心头不停的乱跳。
孟极举起念咒的手蓦地一松,胸膛里鼓声如擂,这一次,他再也不敢抬头,“夜深了,贫道回书房安置了。”
一道白光幻在眼前,人影倏的消失,摇金被这变故弄的措手不及,有些出神的看着身旁空荡荡的砖地。
她想着那个背影,那个身后似被猛兽在追的少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虽然忘了继续问玄霜,但也罢了。”
人都回书房了,她还没那个想法去追着问。
可忽的,手心传来一阵刺痛。
摇金低头看着掌心那些慢慢褪色的小字,小字今天已经出现三次了,据她的观察,这些字的极限也就是三次。
小字受限,似乎很不甘心,消失之前狠狠发挥了下余热。
摇金的掌心开始浮出了一些蛇纹,指甲在蛇纹的暴涨下,也在变长变黑!
这一幕令摇金骇然无比,一瞬间想到了魔。
她惊恐的抬起手,发现蛇纹和指甲的黑气正在慢慢褪去,可指甲的长度却足足留了十寸。
这种诡异的情形让摇金立刻急的去找剪刀,慌乱翻到小剪子后,摇金狠狠的将尖长的指甲绞了。
指甲便有恢复了原有的长度,只是形状有些丑,摇金不免更气了。
……
“夫人,夫人?”小娟久久没听见动静,连唤两声。
摇金猛然回神,她盯着指甲,瞳孔骤缩。
明明昨夜刚剪过,怎的又长出来那么多!
摇金心里一阵恐慌,将指尖收起,看着跪在地上还在哭的小娟,看她身上挂着的玉牌,忽然起了一丝疑。
难不成是她?
还是她背后的冷郸郸……
摇金顿时生了主意,她忽而用袖掩嘴,也泄出一丝哭声,“小娟,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
哭声断断续续,摇金一边伸手虚扶起小娟,一边继续哭着,“只是仙君那人你也知道的,脾气执拗的紧,他若认定了我错,我又该怎么办才好。”
也亏的真相旁人全然不知,小娟只知道孟极生气了,摇金才敢这么胡乱编排。
小娟听到这慌乱无措的哭声,终于又回到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心态:瞧,不过是一个凡人,遇上点事就吓成这样,怎么能斗的过她家小姐。
不用摇金扶,小娟很快自己就起了身,她收了哭腔,回想小姐交代的事情,“夫人,奴婢倒是有一法子,保管仙君会消气。”
摇金抽抽嗒嗒的哭声一顿,“什么办法?”
小娟俯身过去,在摇金耳旁嘀咕了一阵。
摇金的眼随着这番话微微睁大,她惊讶的都忘记了哭,“这怎么成?这么大的事,还得冷师妹和我当面说才好。”
说不定见到冷郸郸,就能知道这小字的幕后黑手是不是她了。
小娟却觉得不成,这件事做成了便是让人惊掉下巴的大事,做不成身败名裂,小姐如何肯出来?
“夫人,这……”小娟刚要否决。
摇金却慌的将手捂在心口,一副害怕至极的模样,“不成,这话传话的,没的出了什么差错。你一个下人听错了怎么办?”
“奴婢不会。”小娟很不服气解释。
摇金却根本不听,她扭过身,翻了个白眼,两只手将耳朵捂起,“不成,见不到冷师妹,我是不会做的。”
小娟看人怕成这幅模样,心下又是一阵鄙夷,想了想,“好吧,奴婢去和小姐说。”
仙门都是修士,小娟也有修为。虽然修为不深,但是隔空传音还是可以的。
小娟指尖掐诀,抽下腰间玉牌轻点了两下。
玉牌是修真界的联络工具,需要灵力才能催动。
小娟注入灵气后,玉牌白光闪出,幻成一缕银色的光线,从无垢阁传了出去。
看到这里,摇金眼底划过一丝羡慕。
过了一会儿,小娟手中的玉牌闪烁,一只金色的信蝶从里面钻了出来。
摇金看着信蝶,心里头咯噔一下。
信蝶只有金丹期修士才能催动,看来冷郸郸是突破了。
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
金丹期修士多,但也并不是那么的多。
金丹期大多是修炼了很久的修士,年轻之辈能修到金丹,要么是被天才地宝给喂大的,要么就是天姿出众。
冷郸郸明显属于前者。
“小姐说可以,今晚三更会在沐池河畔与夫人见面。”小娟看完传信后转述,又捧了摇金爱吃的蜜饯过来,“夫人再等等吧,吃着东西也好打发时间。”
“嗯,知道了。”摇金随手拈起蜜饯含在嘴里,她当然不会干巴巴的等,“时辰还早,我先睡会。三更在叫醒我。”
说罢,腰身轻扭,去榻上补觉。
现在才酉时,离三更还有六个小时。也就是说这六小时内,小娟得一直想着这件事,为了防止意外更是得寸步不离的守着摇金。
修士是可以不用睡觉,但也得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金丹期以下还是要休息的。
小娟一个炼气修士,每日里还要干些杂活,就指着晚上休息来补充每日损耗的灵力。
这一句吩咐可谓是让小娟跳脚,但她想到小姐在信蝶中的责骂,又无可奈何,只能愤愤的守在这,一时间牙齿咬的咯吱响。
摇金听到这动静,轻哼了一声,才不管。
甚至她还不耐烦的扭了个身,“哪里来的老鼠,小娟你快在殿内找找去。”
老鼠小娟:……
更气了。
一团摇曳的烛火下,小娟气急败坏的背影倒映在墙边,看样子气的已经忘记了礼数。
摇金收回视线,红唇得意又挑衅的勾起。可这种得意并未持续多久,忽的,一股电流突然在体内炸开,这一次它们来势汹汹,挟带着前所未有的暴动怒气。
摇金当即闷哼一声,唇瓣流下一丝血迹。
待好不容易压下那抹极痛,摇金沉下脸,冷冷的去看掌心——【复活‘它’】
*
夜沉如水
即便小娟在打起精神,也抵挡不住这阵阵困意,她的眼皮有一搭没一搭的张着,最终在阵阵香气中还是阂上了眼。
摇金掩住口鼻,用水将香炉里头的安神香浇灭,挥挥手把窗户打开。
但这个动作牵动了她的五脏六腑,摇金捂着肚子又咳嗽起。
“咳咳咳。”摇金捂着疼到已经抽筋的小腹,眼前阵阵发黑,恍惚间只觉小命休矣。
于是跌跌撞撞的奔向书桌,扑到上头。
说是书桌,其实就是个小木几。小几上有看了一半的话本子,还有白日吃剩的果皮,蜜饯。摇金平时没个正形,听到之乎者也的就会打瞌睡,是以这张书桌不仅不正规,还很凌乱。
凌乱的下场就是摇金这一头栽下去,不慎打翻了桌上开着的蜜饯罐头。
要死了——她的小零嘴!
不,这不重要!!
摇金捂着肚子,乱翻一气,疼痛却随着动作愈演愈烈。
翻到最后,摇金面色沉沉,一句“要死了”在嘴里打了个转,却因为不远处睡着的小娟还是吞下了。
未免小娟察觉,息神香用的并不多。
也就是说小娟随时可能会醒!
摇金加快速度,继续埋着头找,她快速的将话本子搬到地下,又把果盘并着果皮推到一旁,接着再将零散放着的蜜饯塞到袖子里,最后才从下面抽出一支笔。
笔尖是狼尾毛做的,长久不蘸笔墨,上头开叉了几处。
摇金便翻出一根发白的墨条,在墨台上研了几圈,将笔放进去润了润。这才打开小几桌子腿处的暗格,从里面抽出张纸来。
纸张不大,上面只有寥寥几笔,但却记录了这几天每次掌心出现的字。
摇金迅速做好一切,身子趴伏下,又看了一眼小娟,在确保对方还在沉睡,这才将染着血的掌心缓缓摊开。
——画面被定格在此处,字迹与掌心一同被少女的背影遮挡,看不真切。
“将镜子在凑近些!”苍老如洪钟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肃穆的威压。
声音出自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他白发须眉,站在弱水阁的大殿内,身形不算多高,凸起的肚子又衬的其有些微胖,看上去颇为和睦。
只是老者的手中拿着一条赤色长鞭,长鞭上带着倒钩,上面不仅滴着血,还黏了些不知名的东西,看起来又有些阴鸷。
“没听见吗,为师让你将照魔镜在凑近些。”徐暨南看着默不做声的少年又生了怒,举起戒鞭对着其后背又狠狠鞭笞了两下。
“啪,啪!”鞭子发出沉闷的声响,两鞭子打下来,血肉陷在倒钩上头,又扯了几块组织下来。
徐暨南身为不周山的前一任掌门,即使现在退居成了太上长老,实力也是化神镜,更何况这戒鞭还是上古时期留下的打神鞭。
神都抵不过,修士又如何抵过?
孟极的后背早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皮肉下似乎能看见白色的骨头,在无下手的地方。
被鞭笞过后,孟极也并无不服,而是双手合拢,规矩的深拜了一辑,“师父,夫人她并不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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