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沈谈风第一时间登上论坛找到那条帖子刷新,仍然没有新的回复,他索性后台私信贴主,隐去佛寺那段大致说明了自身情况,表示希望能跟对方见一面,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他能帮上些什么。
等待回复的过程中,他给手机充上电,回放与慧德法师对话的录音。
“阿赖耶识。”
沈谈风按照读音输入,第一条解释就看着很像回事,这是一个梵语词汇的音译,与轮回记忆有关。
他从来不懂这些,草草看了几眼只觉得满头雾水。倘若老僧所言非虚,结合后面的内容看来,是在告诉他与铜币里那只叫明烛的鬼前世有故,而慧德自己亦对那鬼有所亏欠。
沈谈风猜测铜币是个容身媒介,或说法器,具体功能不明,暂且假定它能助鬼怪恢复能量。慧德以铜币为助则在还清他所谓业债。
想到铜币,沈谈风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桌上,试探道:“喂,你在吗?”
铜币没反应,他又戳了戳,隔了会儿,中心的孔洞袅袅飘出一缕黑烟。
“有事?”
沈谈风啧啧称奇,连忙问它:“你之前在梦里说不知道为什么跟着我,到底什么意思?无间狱就是我们说的地府吗?为什么早上明明消失了,现在又突然出现,你很虚弱?”
黑雾的颜色比之前淡出许多:“是,我于无间狱中业火焚身近千年,前尘尽忘,唯凭一缕执念破界出逃——你与我魂契相连,方见他人所不能见,闻他人所不闻。然每现行,皆损鬼力。”
“慧德赠此器物愈我魂伤,他想成佛,如此便能还下所欠业债。”
“等等,你说你是逃出来的,地府不抓?”
“他们的确在寻我,不过你不必忧心,凡尘约束颇多,他们找不到。”
沈谈风:“……我没忧心。”
“你为何总要出言伤我?”
沈谈风假装没看到,又好奇地问它:“那你之前说话,不是,那你之前打字为什么语序混乱?”
“我喜欢这样”
“……”
沈谈风无语凝噎,黑雾便也缩回铜币中去。
隔会儿再刷新论坛,原先在下面评论询问师父的网友竟然先一步有了回音,他留下一串电话号码,备注三分钟后删除,说这是他师父的意思。
沈谈风眼疾手快截了图,向对方发送微信好友申请,没一会儿便通过了。
没想到这大师的头像是个皮卡丘,微信昵称明华道人,看起来像个骗子,沈谈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如法炮制说明来意,大师没回,沈谈风就把手机扔桌上,盯着电脑屏幕上五颜六色的论坛页面发呆。
说实话,这几周来离奇的经历让他重新思考了自己的人生,他早已无法回归过去的正常生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投入到玄学事业中去一探究竟。
没过多久贴主也私信回了他:好,我们什么时候见面?我这边情况比较急。
沈谈风有些惊讶对方答应得这么顺利,原来备好的更具说服力的说辞压根没用上,他没多想,加完微信后很快和女生约好了时间。
女生化名小宁,南省人,离他这不算太远,高铁三小时的路程,他们说好等沈谈风到了,她会在出站口接他。
沈谈风火速查看后天去南省的车票,就在这时,黑雾从铜币中飘了出来,问他:“你要做甚?”
沈谈风冷笑:“你说呢。”
“我魂伤未愈,若遇大鬼,难护你周全。”
“哦,既然你知道这个帖子的事,还这么怕我死,那还强迫我搞什么神——”
他话音未落,却见黑雾浓厚了些,翻腾得厉害:“我与你怎会同那野鬼一样?你身上有我的魂契,若你拒绝,不日便气虚体弱。”
“骗谁呢,要死我早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野鬼作祟罢了。”
“你能解决?”
“暂且不能。”
“不能就闪开,让我买票。”
“再过十日,我的法力便能恢复五成,你若执意要去,可待那时再议。”
沈谈风叹了口气,昨夜梦中他感知到了明烛身上环绕的浓厚执念,他知道他不会害他,但那样沉重的感情,不管前世的他受不受得了,今生他是承担不了一点。
他们都没有前世记忆,单单凭靠所谓执念而纠缠太过荒谬,对谁都是一种不公。
于是他苦口婆心道:
“你一直跟着我真的不是个事。我要生活,可现在我的人生轨迹已经完全被你打乱了,而且你我都不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离谱一点,算两情相悦好了,可就算真是这样那也是上辈子的事,上辈子的我早死得骨灰都找不着了,现在我不喜欢你,甚至害怕你,你也不喜欢我,只是因为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执念才缠着我,所以我劝你还是早点想开,重新投胎做人吧。”
黑雾从电脑前散去,这次它沉默了很久,直到沈谈风订完车票,它才缓缓攀附到沈谈风手臂上,拼字道:“你怎会懂,我不能再失去你。”
沈谈风垂下眼帘,看着那几个字,只觉得口中酸苦,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暂时将这些情绪全都抛之脑后。
买完票,他返回论坛通知小宁,又问她与那道士是否联系上了,对方很快回复说一切顺利,在他后两天到达。
这时手机震动,沈谈风扫了眼微信,是皮卡丘大师:鄙姓赵,2日,南省见,一并处理,事后议价。
这条消息让他看起来靠谱不少,也佐证小宁没说谎,钓鱼的概率大大降低。
大功告成后他躺倒在床,抬手遮住双眼,莫名松了口气。
沈谈风订了后天的高铁票,在家休养一天,找了根黑绳把铜币串起来系在脖子上,收拾完行李便踏上去往南省的路。
临行前没忘记通知孟昭延取消周日预约,对方应下后,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助,如果有需要他随时都会在。
沈谈风心里莫名一阵烦躁,这个人好像有点越界了,包括几天前他自来熟地撇去姓氏称呼他为“谈风”。
不过为保持礼貌,他在婉拒后回了一个微笑,尽管他觉得这个表情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礼貌。
*
十月底的南省天气依然闷热,沈谈风拖着行李箱在出站等到了小宁。
她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从头到尾一身黑色,还带了鸭舌帽和口罩,叫人看不清她的脸。
她走近了才哑着嗓子开口问:“沈风?”
沈谈风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有点尴尬,简单打了下招呼,小宁带他去了大巴车站。
从省城到乡下要坐一小时多大巴,沈谈风在附近的镇上订了间小旅馆,放完东西,他决定先跟小宁去祖坟看看。
穿过稻田往山上走,一直到没人的坟地前,小宁才摘下口罩和帽子,怯怯地回头看向沈谈风。
他呼吸一滞,只见女生面颊深深凹陷,脸色惨白,眼珠外凸,一副好多天不曾进食的模样,嘴唇却格外红润。
“你看起来不太好……”
小宁点头:“算算时间,今晚子时它会来找我。”
沈谈风“啊”了一下,绕着周围的坟地转了一圈,背对着小宁把手贴到胸前的铜币上,正欲动心神询问明烛有没有看出来点什么,却被小宁拽了一下衣角。
“为什么你看起来没染上阴气?”
沈谈风立刻回头举起双手:“别误会,我情况的确有点特殊,但绝对不是骗子。”
小宁朝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殷红的嘴唇被两侧僵硬的脸颊用力吊起,有点瘆人。
她没再追问:“我当然信你。”
“嗯,我再去后面看看。”
沈谈风并非毫无防备之心,此刻他只觉心中怪异,绕到坟头后边找了个位置蹲下,随手抓起一把土,微松手指,看着那点沙土慢慢从指缝间漏出,思考一刻未停。
从见面到现在一直顺利的诡异,他们的交流仅限于自我介绍,小宁从未对他表达出半点怀疑。这里荒郊野岭,她一个瘦小甚至身体孱弱的女生,总不至于对一个成年男子造成太大伤害,但若沈谈风真是个心怀不轨的歹人,倒显得她毫无警惕之心。
到底是因怪力乱神有恃无恐,还是真的粗神经。思及此,沈谈风不知该佩服她的勇气,还是怀疑她别有用心。
而他现在唯一的底气,也只剩下明烛——他竟下意识对它产生了信任。
沈谈风突然有点后悔没听明烛的话,十日后再行动,可惜时间不等人。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声,小宁出现在他身后,微凉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肩膀,小声祈求道:“要是方便的话,我今晚能不能住到你隔壁……我,我不能再在我太婆那里待着了,她会逼死我的,你就假装是我男朋友,待会我就带你去见她,行不行?”
“啊?”
这个要求有点突然,沈谈风反应过来后,朝她点了点头。
小宁看了他一眼,缓慢解释说:“她把我的身份证藏到祠堂里去了,我一个人没法要回来。她之前找人来看过,一点用都没有,但都说在哪缠上的只能在哪解决,所以压着不让我走。”
“那我过去能帮上你吗?”
“你就说有点事要带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她会答应的,先熬到那个赵师傅来了再想办法。”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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