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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蓄谋捡人

渭县坐落于都京与直隶交界之处,因临天子脚下,民风豁达,百姓安居。此处贸易繁华,晨昼车马行人来往频繁,至夜深才散。

正值盛夏,近来京中花果茶饮卖得极好,赶车来的商贩也多了起来,每当风过,花果夹带着茶香便吹拂到道旁村落中,细嗅能闻到丝丝甜意。

晨起,这日许芜言照常推着滚轮车去往京都。家中种桃瓜,每年这时都会由母亲与她前去售卖用以维持生计。

去往上京的小道要经过一片田地,许芜言在经过这块田地时特意徘徊了很久,沿着田埂来来回回走了几遍,直到什么都没发现才又推着滚轮车离去。

许芜言的瓜桃便宜清甜,是她自己挑了肥料灌养的,因此卖得不错,不到午时一车的瓜桃全数卖完,她便推着空车往回走。

去京都的路一个来回要两个时辰,她再回到那片田地时,已经过了午时。此刻日头毒辣,几乎能生生将人晒脱一层皮,她却没在意,依旧一头钻进了那片玉米田,任由玉米的刀叶刮在她裸露的肌肤。

“是芜言姐姐吗?这会儿玉米还没长熟,钻进去做什么?”恰好路过的邻居妹妹看见许芜言钻进去时,露出一晃而过的半截衣袖,故而问出这句话。

许芜言只一心放在寻找上,随意敷衍了一句:“是我,我不摘玉米,只是躲躲日头。”

“成,那你快回去吧!”邻居妹妹张望了一下玉米地里,却见人已经隐没在一人高的根叶中,便收回目光,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许叔又喝多了,你赶紧回去瞧瞧吧,免得他在家闹起来。你娘还病着呢!哪能管得了他。”

在田梗间遍地寻找的许芜言动作一顿,但也只是微微“嗯”了一声,便更勤快地寻觅起来。

如今轻徭役,减赋税,百姓生活和满,但也有例外。

许家便是如此,自打许芜言父亲许安上战场险些丧命,军中退役后就沾染了好赌酗酒的恶习,原先家中日子过得还好,有田有屋,却因着这一缘故,日子变得难过。

屋漏偏逢连夜雨,许芜言母亲又病了,每日医药的钱就要用去做买卖钱的一半,何况还有个弟弟要养,许芜言现在几乎是把裤腰带勒紧了过日子。

从玉米田里出来,许芜言又露出颓丧的表情。

她没什么出息,既不能赚钱养活全家,又没有旷世之才能跨越阶层,只得每日来田间转几圈,想着捡到一个家世显赫的郎君,日后靠着救命之恩胁迫他千金相报。

她有此想法并不是守株待兔的白日做梦,而是有理有据。

只因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是前些年穿越而来。

她所在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书中明确说过男配“世子”曾被人追杀重伤晕倒在渭县普村田埂,后被一农妇搭救,为报救命之恩,他给了那农妇三百两纹银,还给农妇她爹找了个可以养活全家的活计。

只是,世子晕倒在田埂的时间她忘得一干二净,只依稀记得是今年的夏季,书中写:“世子透过层层油绿的玉米叶望向天,**的阳光在他眼前晕成一道道光圈,他呼吸急促,胸口伤处涌出暗红色的鲜血,浸透他的浅白衣衫。”

根据书中推断,那时应该正好是午时。

这日又无果后,许芜言推起滚轮车往家去,刚到门口就听见一阵打砸的声音,又累又渴的她使劲将滚轮车推上大门的斜坡,将车一放,便急匆匆跑进声音传来的屋子。

推开正屋的门进去,就看见她爹许安正将一个碗高高举起,屋子里的桌椅板凳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娘亲正在炕头上哭泣。

“住手!”许芜言抬手间一声厉喝。

许安慢慢将碗放了下来,声音带着醉酒的飘然:“老子喝酒怎么了?难不成回家看你娘这副苦相吗?你那个,今天赚了几个钱,给我,我去还酒钱!”

许芜言冷冷一个眼神看过去,许安收入眼底后噤了声,气焰顿时消散下去。

许安有点怕她,许芜言从前乖巧,但自打身体换了灵魂后,她便不再对许安言听计从。

他赌钱挨打,许芜言对他不管不顾。他输掉买粮钱,许芜言直接将他关进屋子里不给饭吃。

甚至有一次,他喝醉酒后撒酒疯,许芜言一言不合给他开了瓢。

许芜言看着许安,直接一屁股坐在翻倒的椅子上,骂道:“砸啊!怎么不砸了?光是砸这些没用的有什么意思?要我看,直接一把火把这房子烧了,总比便宜了要债的好?到时候娘的病不用治了,弟弟也不养了,爹你被要债的打死,我倒落个松快了!只不过,爹你得想想,到时候你下去了,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你这闺女!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许安虽然在骂,但举止并不乖张,反而有些畏怯。

“哼。”许芜言冷哼一声。

她不知道作为炮灰的许家一家子在书里是什么结局,但她知道要照着原身那软和的性子,多半会被许安卖了还债。

她本不是泼辣好胜的人,但若不学着蛮横,只怕这个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好赌的爹、生病的娘、嗷嗷待哺的弟弟全让她赶上了,拿着天崩开局的剧本,要是没个念想她还真坚持不下去。

好在她马上就可以捡到“世子”改天换命了。

许芜言慢慢将地上的桌椅板凳扶起,对娘亲道:“娘,我去给你抓药。”

虽然家中境况不好,但许母一向对她很好,最穷的那阵,许母怕她冻坏都要拆自己棉衣给她做衣裳。没饭吃的时候,许母还会把自己那份分给她。

许母此时抹了抹眼泪,忍下喉间欲发的咳嗽道:“不必抓药了,谁生养孩子不落下点病根,我再休息些时日就好了。”

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在许芜言面前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许芜言于心不忍,饭都没吃转了个身就奔出去寻大夫。

但去到大夫处,却听那大夫去了邻村问诊,今日留宿在外不回来了,他带的小徒弟不清楚药方不敢随意抓药,只让许芜言回去,说叫病人再撑一天。

许母的病如何能撑得住,许芜言知道,许母若不吃药,夜间是要咳嗽整整一夜的,这如何是好?

她心一横,索性就问了具体地址,拔起两条腿往邻村跑。

渭县的小村落很多,两个村子之间相隔不远,但用跑也得要半个时辰,许芜言就这样一路疾跑到了邻村,愣是让那大夫开了一张方子。

她捏着那张方子,因着劳累步伐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在经过两村相隔的一片玉米地时,她忽用余光一撇,看见了田埂上躺了个暗灰色的身影,顿时心脏慢了一拍。

她迅速奔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横在田埂间,面色惨白如灰,但从他那张俊逸清朗的面孔看,他明显不是本村人。她试探性地伸出食指放在男人的鼻子下,察觉到男人微弱的呼吸后,她松了口气。

世子?

许芜言此刻内心只有这个想法。

只是不知为何男人并没有穿浅色衣衫,而且身上也没有被刀剑重伤的痕迹,更像是被打晕了。

难道她的存在,改变了原本该发生的剧情?

她热血沸腾,救回这个男人,她就可以脱离贫困家庭,救生病的母亲了。

方才奔跑的疲惫感一扫而光,为防止被人抢先机,她不敢声张,而是深吸一口气后,将晕倒的男人硬生生地背了起来。

男人虽然看着精瘦,但背起来却像是背了半扇猪肉,每走一步都无比艰难,寻常女子绝对背不起这样一个男人,若非她干重活干的多,恐怕也难以做到。

到家时,许芜言豆大的汗珠子砸在地上,男人的重量一卸下来,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她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男人,连着喘了几大口粗气。

因不明男人伤在何处,许芜言就先打水给男人喂服了一些,见男人呼吸似乎急促了一些,喉咙也在用力吞咽灌进去的水,许芜言明白男人大概没有性命之忧。

这时,许安听着院子里若有似无的动静,迷迷糊糊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看见许芜言把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带回来后,他醉意全无震惊道:“言儿,你不是去给你娘抓药了?你带个男人回来做什么?”

“他晕倒在田里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许芜言在院子里照顾着男人,“爹,你来得正好,帮我把他抬回去。”

“抬...抬回去?”许安一怔,自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了,许芜言竟然还救回来一个男人。他仔细端详了男人的面容,这男人长相好看,却是从未见过的人,如果是本村的人也就罢了,至少可以要些银钱,但若是外人,这人救的就没什么必要了。

“言儿,你总不能瞧着这男人好看便将人带回来吧?这男人是村外人,救了他也不定有什么好处。叫人看见,还有损你的名声。”许安不悦地嘟囔着,“你是咱们家的掌心宝,以后是要嫁给员外老爷的,怎能被这陌生男子碍了名声?”

许芜言听得不耐烦,也懒得跟许安解释什么,只冷冰冰地说道:“人已经在这里了,你见死不救就自己把人扔出去。不过要是被人撞见,说你将人打伤扔出,恐怕你也很难解释吧?”

“你?”许安一阵急恼,自家这个丫头牙尖嘴利,做事雷厉风行,跟她对着干没啥好处,他憋着不满蹲下身将男人上臂抬了起来。

紧接着许芜言协同许安将人抬回到东屋的房中,她上下摸索了一下男人,察觉并没有什么伤口,正准备探一探男人的额头温度,却被许安一把推开。

许安叱责道:“你是个女娃,咋能对着个男人上下其手的,还要不要脸了?”

许芜言索性站到男人旁边,对许安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你来。”

许安不想做这个好人。

外村晕在田里的,瞧着也不像什么大富大贵能千金相报的人,救他做什么。

“你要是不管,恐怕他就死在咱们家了。”许芜言催促说。

“晦气!就会给老子添麻烦!”许安咬牙咒骂一句,然后仔细检索了一下男人的身体,最终在男人的头部摸到一块硬硬的肿块,对许芜言说道:“他被人用东西打过脑袋,所以晕了。”

知道男人的伤情,许芜言心里有了底。恰好她还要去药房抓药,正好给男人抓点活血祛瘀的药。

正要动身之际,许芜言的衣摆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扯,她垂眸看去,男人的手攥住了她的衣摆。

男人微微睁眼,许芜言的模样模模糊糊地出现在他眼前,他张口,虚弱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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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蓄谋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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