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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第 151 章

咸安帝微微歪头,一时没有明白任荷茗话中的意思。

任荷茗向来是那样顺从乖巧的一个男孩,他说的每一句冒犯咸安帝的话都紧跟着转折,都只为了哄咸安帝更加开心。可是这一句话,任凭咸安帝怎么想,都想不到任何向好的转折。

任荷茗含笑说道:“儿臣是发自内心地佩服母皇。那真是儿臣生平见过最精彩狠毒的计谋,里通外国,黑火破关,烧杀边境数万军民,自己却搬空国库盆满钵满,将王朝命脉抓在手中,登基指日可待。在这个时候,广陵郡王竟然发现端倪,还敢开府库给父后送粮,应当是出乎母皇意料之外罢?但母皇竟然能即刻应变,不单几乎要了广陵郡王的命去,更加炸毁广陵郡的雁回坝,再赔上成千百姓的性命。如此这般,明明是要杀尽幽云军的仇人,却摇身一变做了恩人,明明伤害了妹妹陷害了妹妹,伤害广陵郡无数百姓,妹妹却会心甘情愿地替自己把罪名背起来,明明强娶得了父后,却让父后对自己死心塌地。此后二十年岁月,无人能够翻案,母皇的计谋,怎绝妙二字了得。”

咸安帝一点点睁大了眼睛,那浑浊之中被药力撑出几分清醒的眼睛镶嵌在她衰败的面容上,好似将要掉出来一般。

“那又如何?”她强自镇定地说道,“赢的人是朕。”

任荷茗不由得觉得好笑,干脆抚掌笑了起来:“母皇当真是赢得彻底呢,可惜那又怎样?骗来的真心,终究还是在往后岁月中被母皇您自己的多疑无常消磨殆尽,听说除夕那夜,母皇大醉躺在冷宫的地上,广陵郡王与父后则在榻上互诉衷肠,共赴巫山。”

咸安帝的脸倏地涨得血红,手愤怒得颤抖起来,旋即她明白了事情的重点,急急问道:“那…那关关…?”

任荷茗笑道:“母皇不是他姑母么?多疼爱他些,实属应当。”

咸安帝恨得几乎要将牙咬出血来,骂道:“奸妇淫夫,奸妇淫夫!”

“母皇费尽心思,将父后关在重重宫闱之中,又在广陵郡王身上扣上一叠叠的罪名,仍然挡不住她们两情相悦,情不自禁。”任荷茗滟滟笑道,“哦,不是。倘若母皇不是因为猜疑,不是为了争权害了他重视之人,又将父后关入冷宫,想必父后也不会对母皇伤透了心,层层宫防也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那又如何?”咸安帝冷笑道,“她们都死了,关关…那小贱种也死了。”

“怎么会死了呢?”任荷茗慢慢笑道,“她们都好好的呢。若不是母皇绝情至厮,命父后领兵出征,父后如何那般方便假死。关关也一样。儿臣送他去了他亲生母父身边,如今她们一家三口,当真是幸福美满极了,年关在即,想来正备着除夕家宴呢。陛下知道的,关关最喜欢贴窗花了。”

咸安帝怒不可遏,但她看着任荷茗笑容灿烂的面容,脸色渐渐白了下去,只因她向来聪明,当然明白,任荷茗此刻敢在她面前说这些,一定是因为,任荷茗笃定她没有能力报复。

“危翳明呢,危翳明!”她吼道。

“血衣侯?”任荷茗笑道,“儿臣挪了魏家的牌位进长安军的忠义堂,想必眼下她正在那里祭祀罢。”

“太女…太女在哪里?”

“镇姊就在外面。”任荷茗浅浅笑道,“现在儿臣与母皇说的话,镇姊都能听见。”

咸安帝瞪视向任荷茗,道:“你…朕竟然不曾看出,你竟是这般不忠不孝的东西!”

任荷茗笑道:“不忠不孝。母皇指责儿臣不忠不孝,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母皇身为一国之主,何曾忠于职守,忠于天下万民;为人女,又何曾孝顺过自己的母父。当年的先皇,不也如今日的母皇一般,被架空逼宫,还有太后,薨逝之前,母皇不也是不许他见到任何人吗?”

她冷笑一声,道:“你懂什么。”

“有什么不懂?”任荷茗笑道,“先皇巧取豪夺,不正如当年的母皇一般,应该说,不愧为母女么?所做之事,简直如出一辙。但是太后又有何处对不住母皇呢?纵然他不是母皇的亲生父亲,但他何曾有过选择,他对母皇的疼爱于视如己出始终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母皇是如何回报他的呢?”

任荷茗说到此,咸安帝不由气势一弱。

不错,太后并不是咸安帝的亲生父亲,但咸安帝是太后双生哥哥唯一的孩子,早在她降生之前,太后这个小叔就对她倾注了无数疼爱,后来太后入宫,虽然尽得先帝宠爱,但是也同样要面对残酷的宫斗,那时太后也是对她好过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是豁出性命在保护她,更加决心要将皇位给她,谁料一腔真心尽数付与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是她薛璜,无法抗拒皇位的诱惑,无法遏制心中的猜忌,差点杀死自己的妹妹,从此也与这个养父有了无法逾越的隔阂。

咸安帝躲闪开任荷茗的目光,道:“正如你所说,你如今对朕所做之事,与朕当年所做之事没有分别。就当作这是朕的报应,难道来日,茗儿,你便不会有报应吗?”

任荷茗道:“母皇有今日,并不是当年冒犯先帝的报应,而是母皇这么多年来,行事残暴不仁,不将百姓视作活生生的人的报应。母皇为自己夺利,生怕搜刮得不够干净,但要母皇为百姓做些事,难得好似要登天一般,要劝着哄着逗着捧着诱着逼着才能做。不过母皇放心,儿臣可比母皇孝顺多了。正如方才所说,虽然那些政绩都不是母皇的功劳,虽然母皇亲自做下的恶行罄竹难书,虽然儿臣很想将真相公诸天下,但史书工笔,母皇便会是那样贤明的帝王,母皇做过的这些令人发指的恶事,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说到此处,任荷茗忍不住咬了咬牙。

不能说。在百姓心中,咸安年间就是难得的盛世,她们享受了太平,享受了温饱,对皇庭充满了感激,任荷茗不能够在这样的时候残忍地撕破她们的幻想,告诉她们被她们敬仰的皇帝十恶不赦,不配为人。那将击碎她们对皇室的信任,皇帝不再是那个会处置贪官污吏、甚至犯错的皇亲的角色,不会从战乱、灾害和**之中保佑她们,而是本人就是那个最大的恶人,那么从此,便没有人会再相信皇帝,这信任崩塌容易,重建却几乎不可能。

咸安帝闻言,低低笑了,此时此刻优势又在她手中,她那一切在握的情态,又仿佛是从前高高在上的帝皇:“茗儿。呵。你很不甘心?”

任荷茗蓦然顿住,停了片刻,才敢回头看她。

到底是在帝位多年,既然有当初,她未必没有想到过今日,最初的愤怒和慌乱过后,咸安帝依旧是那高贵而平静的上位者:“朕罪大恶极,但天下人依旧会对朕歌功颂德,因为你们就算再恨,也要尽心竭力地为朕隐瞒,不是吗?对你来说,朕的罪过,应该不止这些罢?当年,你外祖母不是不知道任泊峻不可托付,但是朕要她把你父亲嫁给任泊峻,朕才肯相信她的投诚,也是朕,重用任泊峻之后不喜欢她太过宠爱你父亲,不愿意朝臣背着朕结党营私,才致她们妻夫离心,你父亲最终病死。这才是你最恨朕的原因罢?所以,今日,才要来羞辱朕。”

任荷茗侧目看向她,淡淡道:“母皇还记得自己父亲的样貌吗?”

咸安帝微微一怔。

“太后虽不是母皇的亲生父亲,可是容貌却是一样的,母皇虽幼年丧父,但起码不会忘记自己父亲的相貌,甚至有幸得见自己父亲年华老去的慈容。儿臣已经不记得自己父亲的详细容貌了,记忆中只剩下零落的碎片,越是回想,就越是模糊,不知多少个夜里,儿臣做梦,拼了命地追在父亲身后,想要赶上父亲,但父亲却越走越远,儿臣怎么哭他都不肯回头。时至今日,即便阿姐妙手丹青,儿臣也有些想象不出父亲的样貌了。”任荷茗淡淡道,“但即便如此,儿臣还是幸运的。儿臣没有见过水深火热之中的尸横遍野,没有试过一具具翻找自己的血亲,记忆之中父亲苍白的病容,也远胜水火摧残之后的遗容。”

咸安帝闻言眼中微微一动,旋即闭上了眼。她仿佛有些累了,轻轻靠在床头,淡淡道:“要做,就不要心气不平,就不要犹豫回头,就不要日后后悔。就像朕今日,便是死,朕也不后悔,不回头。”

“即便母厌父伤,夫恨女怨,也不后悔?”

咸安帝闭眼仰首,靠在锦枕上悠然地笑道:“皇权真是个好东西啊,只要你有,那么即便母父厌恶,即便夫女怨恨,也会假装与你情深甚笃。瞧瞧,即便你要杀朕,片刻之前,不也要与朕演得和乐融融?朕享受了一世,不过委屈这么一日,不亏。”

“不亏?”任荷茗轻巧笑道,“若不是被皇权蒙蔽了眼睛,身边簇拥着欺骗母皇的小人,母皇又何至于一错再错?这么多年来,始终只有想要利用母皇的人在欺骗母皇,那些不愿意委屈自己的人,始终在她们粉饰的太平背后向母皇呐喊,母皇也一再地被刺痛不是吗?母皇想要的,除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什么也没有得到吧?正因为无论如何欺骗自己,都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没有得到一样真的东西,胸中才仿佛有空洞一般,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填满。母皇心中无尽的贪婪,可有一日饶过母皇?想必是日夜煎熬一般的痛苦吧。”

“至于儿臣,”任荷茗淡淡道,“方才演得和乐,不过是为了玄泽。母皇真心疼爱过玄泽,玄泽便真心敬慕母皇,儿臣无意强行插手玄泽的想法,虽然来日等他长大,儿臣一定会将真相告诉他。”

“再说了,母皇以为,母皇的报应到此为止了么?”任荷茗微笑,道,“儿臣可是给母皇备了一份大礼呢。薄紫荆,叶自青,费城荣,这些名字母皇可知道是谁么?沈重,李利之,陈阿四,这些名字母皇又知道是谁么?这些名字,是那年死在母皇一手缔造的水深火热之中的人。还有魏钊,白一言,易慈生,这些是母皇后来冤死的人。儿臣将这些名字连同当年的真相一起,刻在了母皇精心为自己设计的皇陵石棺上。她们将生生世世地陪伴母皇,代替母皇承受天下香火,终有一日,与真相一同现世。母皇觉得,可好?”

咸安帝一向最在乎自己的后世声名,闻得此,脸色变得苍白难看:“尔敢!”

“有何不敢!母皇不就是最怕自己到头来声名一场空吗?那你的报应自当如此!”任荷茗怒道,片刻,却又深吸一口气,缓下声来,清澈明亮的双眸流露出怜悯之意,“其实,母皇就没有想过,为何自己与从前的宝陵王之子生辰只差一天吗?”

咸安帝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我说。”任荷茗慢条斯理地道,“当初的楚陵王侧君,是在宝陵王君的安排下在乾清宫中生下母皇,宝陵王君照顾哥哥生产后,在回王府的马车上便生下了小郡主……母皇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当初的宝陵王君顾及哥哥在王府处境艰难,将自己所生的女儿抱给了哥哥……”

咸安帝的眼睛睁得欲裂一般,她摇头,道:“不,不会……”

可是眼前又闪过周太后紧紧抱着她的模样,闪过周太后死前的呓语,都是同一句话:我就是你的父君…我就是你的父君……

不。不可能。不可能会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那她的一生岂不都成了笑话,她的爱也无稽,她的恨也荒谬,她所想要的难道真的一直都在她身边,原本垂手可及,却被她亲手毁掉了吗?她这一生,在恨与痛的驱使下恶事做尽,难道全都错了吗?

“你骗我!”她向着任荷茗激动地驳斥,甚至忘记了她最爱的自称,“证据呢,证据!”

“许多年前的事了,哪里有什么证据。我不过是推测罢了。”任荷茗微微笑道,“周氏兄弟都已仙逝,纵然是滴血验亲也无处去了。母皇只当我胡说就是了——时候不早了,儿臣告退。”

“你回来!”咸安帝向他伸出手,指尖从任荷茗手腕上的八宝手钏上略过,她太过激动,以至于从榻上摔了下去,金冠从她头上摔堕,花白的头发倏然散落开来,她华贵的模样不再,如今只是一个伏在地上的,瘦弱沧桑的老人,“去查,一定可以查到的,让她们去查!危翳明,危翳明在哪里!朕要知道…朕要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呢?”任荷茗淡淡道,“故人已去,错已铸成,母皇已经回不了头了。”

“不是的,不可能,不可以!”咸安帝捶打着地面,剧烈的咳嗽让她吐出鲜血来,脏污了地毯上五彩的凤凰,“朕不信!朕不会信的,朕这一生什么都有了!不,没有,是她们亏欠了朕,朕的父君,朕的无换……”

“是啊。母皇不需要害怕,不需要后悔。”任荷茗平淡地说着,向门口走去,“母皇只需知道,你所失去的一切,原本都不必失去,而你所得到的一切,只是你以为得到过,其实从未拥有。”

话说至此,面前的门轻轻开了,任荷茗的面前,是神情云淡风轻的薛镇。薛镇向着任荷茗淡淡一笑,安慰道:“累了罢?会宁宫晾了燕窝牛乳,正等着你呢。”

咸安帝苍凉地大笑着,随即厉声道:“不。凤位原就是如此。你以为薛镇又是什么好东西吗?她也一样。你今日同她一起做这样的事,有这样的开头,你以为她还能做一个清正的皇帝吗?”

薛镇微微凝顿,犹疑从她眼中一滑而过。

任荷茗道:“她能。”

薛镇忽地看向任荷茗,任荷茗道:“母皇年幼丧父,不得母亲疼爱,由此而起的一生孤清,儿臣很同情。但是镇姊不也是如此吗?正因如此,母皇才担心她与自己太过相像不是吗?可是,镇姊对建陵郡王和阿钰,始终疼爱,从未有过疑心,从未有过暗害。相同的境遇,未必造就相同的人,所以母皇,将一切怪在自己的不幸上,怪在皇权对母皇的腐化上,也总要有个限度。镇姊与母皇是不同的。镇姊永远也不会成为母皇那样的人。”

咸安帝大笑,道:“好,好。朕就在九泉之下看着!朕就看着!”

薛镇轻轻扶住任荷茗的手臂,道:“出去罢。我也有话,想要对母皇说。”

任荷茗点头,轻飘飘地向外走去。

说周太后将亲女与哥哥所生的儿子调换,自然是任荷茗信口胡说的。没有证据证明如此,当然,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他只是想让咸安帝在死前明白自己的一生俱是错的罢了。若不如此,她怎能痛彻心扉。

其实是谁所生,又有什么要紧呢?她原本就可以坐上皇位,原本可以真正做一个仁德的帝皇,流芳于百世。原本会有真心爱她的夫郎,真心敬她的后嗣。她过去日日夜夜所受的煎熬,今日的锥心之痛,都是她自作之孽。

与万民所遭受的苦楚相比,不过万分之一罢了,任荷茗犹嫌不足,他何尝不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甚至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只是他不能为了这恨摧毁属于大晋的将来的希望。

他走出乾清宫,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扶着栏杆,向西方望去。

太阳正在西沉。

那赤红如血的,曾经炙烤这九郡大地的,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太阳正在西沉,漫天都是那红彤彤的晚霞,而沉默的黑暗正在吞噬天空,银白的冬月缓缓在东方升起。那是一弯锐利的新月。

无论咸安年间发生了什么,从今往后,是新的一朝了。

咸安帝终于下线了。

其实她这个角色,贯穿始终的一个字是“演”。

她是极为虚假的,明明做尽不仁不义之事,却演成完美的样子,无数次她所扮演的深情在众人看来都是可笑的,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在她年幼之时,被迫学会保命的方式就是演戏,假装认一个不是父亲的人为父亲。

不过她拥有足够强的权势,可以逼所有人观看和配合她的表演。

当然,她后来失控所造下的孽与罪,早已不能用这样的理由开脱。

然后就是拧巴。有时候会看不出她想要什么吧?除了权势上她的需求很明确,感情上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无论如何,她的一生结束了。

哦对她是被小昙干掉的!棠梨甜汤有猫腻!药是薛镇给的。被她视作最无害的最柔弱的最看不起的一个小男孩干掉,咸安帝的一生真是好笑啊。她自视伟大,结局如此,很有趣吧。

正文总共165章,接下来的这些章写什么呢?——薛镇荣登新任BOS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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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第 1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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