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莳珍老远看见校门口的树下站着两道靓影，兴奋地跑了过去。
岑溪扭头对顾是侯道，“你先去车里等着，我带她去换衣服。”
“等等，换什么衣服？”李莳珍脚下一滞，岑溪死活拉着她进了一幢教学楼，接着几乎是拖着她进了洗手间。
“赶紧把这个换上！”
李莳珍这才注意到她手上一直拎着的巨大无比的手提袋。
“到底要干嘛？你不说我就不穿。”李莳珍死皮赖脸。
“当然是带你去见个人，你穿成这个这样，我不得给你打扮打扮！”岑溪理直气壮道。
“等等……见什么人？”
“快点换上，对方是顾是侯的大学同学，现在在一家德资企业里做高级咨询师，我已经替你把过关了，他人模样好，教养好，性格也不错，又能赚钱，保准让你满意。”
李莳珍哭丧着脸，道：“问题是，我这个模样，人家能对我满意吗？”
岑溪不由分说推着她进了隔间，她半推半就地就换好了衣服，站在了镜子前。
这是一套桃色的束身连衣裙，脖颈和裙摆处各有一圈两指宽的白色蕾丝边。
“这颜色也装嫩了吧，还有蕾丝……”
“你懂什么？总之呢，今晚你的出场得让他眼前一亮，先有个好的第一印象再说。”
李莳珍穿上岑溪递来的白色毛呢大衣，道，“照你说，对方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会答应跟我相亲啊？”
“听着，”岑溪将她的脸扳向自己，一字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人，脸蛋儿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在大公司里工作，努力勤奋，家境也不错——谁娶了你是他的福分！”
她俩走出教学楼，顾是侯的白色路虎已经等候多时了。
岑溪陪着李莳珍坐在后座，不断释放着相亲对象的信息。
“他叫黎明笛，今年35岁，比你大了9岁，还可以。”
“离过婚？”李莳珍小声道。
“他三个月前刚跟恋爱七年的女朋友分手。”
李莳珍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听岑溪说，“对方嫁给了他的上司，一个四十岁的德国人。”
“……嫁给了他上司？”李莳珍一口水就要喷出来。
“他好不容易愿意重新开始，我跟是侯就想着把你俩凑到一起了。”
“说起来，我俩也算同病相怜。”
“谁说不是呢，但他比你更惨，他的情敌可是顶头上司啊，这一天天班上得肯定无比煎熬。”
路虎穿越东城，在一处极其偏僻的饭店停下。
这是一个清幽雅静的三进四合院，有四个包间。院子里静谧极了，岑溪也是第一次来，两人紧紧地跟在顾是侯身后。
他们仨走进去的时候，包间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听到动静站起身，冲他们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他脱掉外套，单穿一件浅蓝色的条纹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一块万国，是很典型的金融精英打扮。他生得并不俊秀，却有一种自在自然的气质，这种气质使得他即使坐在俊朗的顾是侯身侧，也不至于输得惨烈。
“笛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李莳珍，是溪溪的闺蜜，也是C大的高材生。”顾是侯脱掉外套，坐在那人左侧。
“你好，李小姐，我叫黎明笛，黎明的黎明，笛子的笛。。”他伸手过来，笑容煦暖，声音敦厚。
李莳珍跟他握了握手，“你好，草字头下面一个时间的时，珍贵的珍，李莳珍。”
“名字很好听。”黎明笛客套地说。
“谢谢。”李莳珍有些羞涩。
她被安排坐到黎明笛的左侧，岑溪的右手边。
每人点一道菜凑成四道，然后再加四道特色菜，凑成一桌。
“你是做什么的？”李莳珍主动搭讪。
“我在咨询公司里供职。”他说话简洁，不肯多说。
“你不问我吗？”
“你做广告策划，是侯都告诉我了。”
“那我的年龄，我的性格，我的经历什么的，他也都告诉你了？”
黎明笛老实地点点头，李莳珍忽然无话可说。
他们沉默地各自吃了一会儿菜，李莳珍盛了一小碗汤，又拿过岑溪的碗给她盛了半碗，回头问黎明笛，“你要吗？”
“我自己来，谢谢。”他从李莳珍手中接过汤匙，盛了小半碗汤，垂眉喝起来。
李莳珍看他对自己无意，倒也放松起来，她捂嘴靠向黎明笛，悄声道：“黎先生，不用这么拘束，咱俩同病相怜，做个朋友互相开导也不错。”
李莳珍的直接和爽快倒是让黎明笛另眼相看。
“同病相怜？”这倒提起了他的兴趣。
“我跟你一样，前不久刚跟恋爱多年的恋人分手。”李莳珍坦白道，忽然脚上吃痛。
岑溪踩着她的脚背，沉声道：“我没告诉他你情伤的事。”
“……”
“而且，他也不知道我把他的情伤告诉了你。”
“……”
李莳珍心下戚戚，再抬头不好意思地冲黎明笛笑了笑，道：“我去趟洗手间。”
岑溪尾随她出来，愁眉苦脸地说：“要不咱俩……跑吧？”
李莳珍笑出声来。
“我怎么这么想不开，非要给你这个拖后腿的介绍对象……”岑溪真是懊悔。
“那必然是因为我值得，好了好了，”李莳珍甩着岑溪的胳膊，撒娇道：“就让我们愉快地去补个妆，然后把这个尴尬忘掉吧，要坚强，岑小溪。”
“啊，不管了，真是头大，真是给我家老顾丢脸了。”
两人假装无事发生地回到饭局，黎明笛和顾是侯也体面地没有再提。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成年人该有的默契。
“我们刚好说到笛子做饭的事，当年在柏林读书的时候，每次聚会都是笛子操盘，一人能顶十个厨子。”
李莳珍伸出大拇指，感慨道：“会做饭的男人真的很有魅力，相信我，你前女友一定会后悔的……”
她慌忙捂住嘴，也不敢看岑溪，更不敢看黎明笛，“对……对不起。”
“没事，”黎明笛笑了笑，“那件事……我已经释怀了。”
李莳珍决定接下来她再说一个字她就去死。
菜吃完后，顾是侯又点了苦丁茶，盘子撤掉，端上来一套茶具。服务员也换成了一个穿着旗袍的美丽女子。
“这是从灵山的竹叶上收集到的露水，烧开了泡茶会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她边泡边解说。
李莳珍真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女子的手，大饱眼福。
第三泡后，终于喝到了茶水，抿了一小口，略苦。
抬头看向黎明笛，那表情颇为享受。
即使是跟顾是侯，黎明笛也很少说话，却并未让人觉得呆板，他静静自处，像开在墙角一隅的兰花。
李莳珍是欣赏他的，如果没有缘分做恋人，做朋友也是好的。
临走前，在岑溪的撮合下，两人加了微信。
“我们俩还要回趟学校，你送一下珍珍吧。”顾是侯对黎明笛说。
“没问题。”黎明笛笑得温柔。
白色路虎开走后，李莳珍抱歉地说：“今晚真不好意思，在你伤口上撒盐了。”
黎明笛笑笑，“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听听你的故事，我们俩同病相怜，我也许可以理解。”李莳珍说着，打开了打车软件。
黎明笛低头看进她的眼睛，思忖片刻，问道：“我知道附近有家小酒馆，想去喝一杯吗？”
李莳珍犹豫了片刻，也许是被那份真挚所打动，她松口道：“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喝一杯。”
两人驱车前往酒吧，李莳珍给岑溪发了个定位，毕竟她跟黎明笛初识，再多的欣赏也不能转换为信任。
显然，黎明笛是这里的常客，不仅有存酒，还能特调。
“我只能喝伏特加base的。”李莳珍脱掉外套，放在旁边的高脚凳上。
“黎先生，您还是喝Scotch？”
黎明笛点点头。
两人碰杯，李莳珍抿了一小口，黎明笛却一饮而尽。
她蹙眉想，这个男人绝不是像他所说已经翻篇了。
“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黎明笛添了杯酒。
“好呀，”李莳珍反正已经翻篇，“其实来吃饭之前，我刚见过他。”
“哦？”
“他给我送我放在他公寓的东西，”李莳珍小酌一杯，“我其实挺感谢他出轨的，这段感情给我的感觉是，又臭又长，但我并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他帮我快刀斩乱麻了。”
“你也是被分手的吗？”黎明笛问。
李莳珍点头，“现在的我呢，已经做好了准备，充满期待，拥抱新的感情。”
黎明笛笑了笑，一仰脖，喝净。
“那你呢？”李莳珍问。
“我就比你惨多了。”黎明笛苦笑一声。
“有多惨，说来让我高兴高兴。”
黎明笛摇着杯中的冰块，幽幽地道：“我跟她，认识得有20年了，我们高一是一个班的，20年来，分分合合，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差不多有七八年……”
李莳珍跟他碰了碰杯。
“她想结婚，但是我可能还没到那个阶段，所以她失望了，离开了，我也是活该。”黎明笛又是一声苦笑。
“那你现在是后悔了？”
“如果我知道她这么决绝地离开我的话，我肯定会求婚的，可惜，一切已经晚了，不是吗？”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不知为何，李莳珍竟想起了陈可汗，以及那个落在她脖颈上的凉凉的吻。
也不知他脚伤好点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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