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初雨说“生日快乐”,言迹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近期忙于备考和兼职,忘了对他来说最特别的日子。
言迹回抱初雨,压抑感动:“谢谢小鱼。”
她转而牵住言迹的手,带他到茶几前:“可以点蜡烛许愿啦。”
“好。”言迹拿起一旁夏天点蚊香用的打火机,点亮蜡烛,顺从地闭眼许愿。
她趁时机合适,准备送出生日礼物:“不要睁眼偷看哦,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言迹往常平淡清冷的声音,现下略带激动:“我不偷看,是什么礼物?”
“你伸出双手,我把礼物给你。”
他照做,双手掌心朝上,往前伸出。
心跳好快。
应该是她刚才牵过他的手,那时候的心尖颤动,到现在还没平缓。
礼物躺进他的手心之上。
毛绒触感,质地柔软,熟悉的材质勾起他的猜想。
是毛衣?
他睁开眼,垂下视线定睛手中的黑色毛衣。
奶奶没织完的半截毛衣,现在被续上,成为完整的一件黑色毛衣,新旧相接之处过渡自然,巧夺天工的技术,看不出续接痕迹,似乎这件毛衣最开始就是完整的,不曾缺过一条线。
四月份的对话,再度浮上脑海。
——“说不定会有童话书里的小精灵,趁你半夜睡着,偷偷帮你补好毛衣呢?”
——“那我真要好好感谢善良的小精灵,替我圆了最大的遗憾。”
现实世界里哪会有童话故事中的小精灵?
言迹的眼眶泛酸,他不可置信地轻抚毛衣,最大的遗憾被修补完整。
“小鱼,”他抬眸,眼里像是蒙一层水雾,晶莹闪着薄光,鼻音很重,“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都怪他嘴笨,除了感谢的话,别的一句都说不出。
心里的感动无法用语言表达,他和眼前的少女对视着,试图让她瞧见他心底的真实情感。
她的笑容清甜:“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再次触及“家人”的字眼,她不自然地抿抿唇。
等哪天言迹知道了她对他的喜欢,他们之间还能是“家人”的关系吗?
她对言迹的心动,会影响到他们目前相处的关系模式吗?
言迹侧眸看看桌上的奶油水果蛋糕,又摸摸手中的毛衣,他发觉重点:“小鱼,你在哪找到织毛衣的毛线?还有蛋糕是怎么回事?”
奶奶用剩下的毛线,收在房间里,房门常年反锁,钥匙在言迹身上装着,初雨不可能进奶奶房间。
这卖相美观的蛋糕,不可能是她亲手做出来,家里没有奶油和烤箱,条件不允许她动手。
唯一合理的,就是茶几上放着几道他爱吃的菜,红烧茄子、酸辣土豆丝、青椒炒蛋,家里有这些食材,他前段时间也教过初雨做菜蒸饭。
“当然是我出门买的,难不成真有小精灵送来啊?”她说得轻松自在,只字不提她这几次出门前的挣扎和在外面喘气都不匀称的狼狈。
言迹喜出望外,瞳眸放大,语气激动:“你能自己在白天出门了?什么时候?怎么都没和我说过?出门有没有哪里难受?”
“上个月出门买毛线,是第一次白天出门,因为想给你惊喜嘛,不能被你知道我出去过了,还有两次是昨天出门订蛋糕和今天去取蛋糕,难受是肯定的,不过你的生日这么重要,我克服下就好了,距离能像正常人一样出门,估计还要段时间。”
给他过生日的紧迫,覆盖过她病情的不舒服,成为她必须出门的理由。
他们最心有灵犀的一点,就是都低估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量。
明明亲口说过,对方很重要,但还是无法真的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人真的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自己。
言迹忘记的生日,初雨一直替他记得。
说来可笑,连自己生日都想不起来的人,竟然年年记得她的生日。
“小鱼……”言迹的喉结艰难滚动,“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
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我要怎样表达才能让你明白,有你真好。
她以为言迹又要说谢谢之类的,抬起食指轻按他薄唇之上,再次强调:“我们是一家人,不用总说谢谢。”
他答应下来,认真吃着她做的饭菜,买的蛋糕。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啊。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初雨病情不断好转,言迹过几个月高考结束,就可以出去找别的兼职,早点带她去看病才是最重要的事。
日子往前挪动,初夏来临,六月高考结束,言迹彻底和高中生的身份告别。
天气升温,他们家没有空调,全靠客厅的吊扇和落地小风扇吹风驱热。
言迹兼职回来会给初雨带冰激凌和晚饭,每天见到他的时间,就是初雨最开心的时间。
为了方便照顾初雨,言迹就待在小镇上,继续在王阿姨店里打工。
他早上八点去店里,晚上九点回来,王阿姨知道他尽心尽力,工资给他按照全天员工的价格算,平时关照他,会给他多算些钱。
难就难在,开学后他要去市里读大学,做不到每天往返,那时候该怎么照顾初雨?
还没等他想到解决方案,难题就在七月自动解除。
那天,言迹特别开心,买了些平时舍不得买的水果和精品凉菜,向王阿姨请了假,回来在家和初雨庆祝好事。
初雨眼看菜肴上桌:“哥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言迹给她的杯子里倒上果汁,语调上扬,压抑不住开心:“本来想着,高考以后我出去再找份兼职,争取快点攒够钱,带你去看病,然后剩下来的钱,看看够不够我读大学,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而且学校在市里,我没办法每天回来照顾你。”
她安静听着,这段话里,藏着好几个需要用钱才能妥善解决的麻烦问题。
但看他的神色和反应,似乎并不为这些问题苦恼。
“昨天,高中主任打电话让我抽空去学校一趟,她有重要的事要说。”
他放下饮料瓶,没动筷子,把话说完,“我今天去了,重要的事就是我考上了市里的重点大学,高中奖励我一笔钱,这笔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小鱼,看完病以后,要不要搬家去市里,开始新的生活?”
转折如此突然,她没做任何心理准备,还处于正在消化内容的反应中。
言迹分享完喜悦,给她碗里夹菜:“没事,你可以慢慢考虑,不一定非要搬家,就算不搬家,我也会想办法照顾你的,先吃饭。”
她缓过来,先替他高兴:“哥哥好厉害!不仅考到名牌大学,还拿到了奖金!太棒了!”
他们共享喜怒哀乐,感受着对方的感受。
“我觉得我好了,不用去医院看病,你好好攒钱读大学,”她低头咬一口菜,“能搬家当然是最好的,我就不用怕那些人再回来闹事了。”
她所说的“那些人”,是给爱赌博的爸爸借出高利贷的一群社会混混。
爸爸常年流连牌桌之上,沉迷打牌,他输掉家里的存款,想快速翻身,鬼迷心窍去借高利贷,结果负债累累。
他实在拿不出钱来还,放高利贷的人找到他,明示他带老婆出来陪他们吃顿饭,就可以一笔勾销之前的债务。
仅仅只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的话,妈妈怎么会割腕自杀。
爸爸当晚回到家,给妈妈跪了很久,往常对她拳打脚踢的男人,这时跪在她面前,哀求她用身体去帮忙偿还账务。
他哭着说:“老婆,你就帮我一次吧,我以后肯定好好和你过日子,我再也不上牌桌了,老婆,他们说要是办不到的话,就砍我两只手,可是砍了我的手,我以后还怎么找工作干活……老婆,求求你了。”
年幼的初雨听不清爸爸在房门紧闭的卧室内说了些什么。
她只知道,那天晚上,妈妈哭了很久。
翌日中午,她放学回来,看到卧室门敞开,妈妈穿着她生前最爱的那件衣服,安详闭眼躺在枕头上。
妈妈伤口深深的手腕还在往下滴血,木地板上铺了一层粘稠鲜艳的血液,割过腕的刀子躺在一旁阳光中的床铺上,刀刃卷着血液。
她以为,妈妈的离开,能换来爸爸洗心革面。
没料到爸爸那么狠心,他瞒着姐妹俩,回到家拿走所有现金和妈妈生前值钱的首饰,扔下两个女儿,一走了之。
他走了,债务还在。
放高利贷的人隔三差五来骚扰她们,在初雪出门打工的路上,对她说一些污言秽语。
在初雨放学后,从校门口明目张胆尾随她直到回家,吓得她往后再听到敲门声都会精神紧绷。
某天,那些人实在忍不住。
踩点等初雪回家,捂住她的嘴把她带到楼上天台,威胁她再不想办法拿钱,就对她不手软。
他们会挨个折腾过她以后,把她送到用美貌去换钱的地方,一直到她还清父亲留下来的债务,才能放过她。
在这之前,初雪想过搬家,想过带妹妹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但她们手上的钱,不够搬家,妹妹还在读高一,小镇就这么大,她们能搬到哪里去?
不等攒够钱,那些人就把初雪逼到绝境。
为首的老大对初雪上下其手,撕了她的衣服,初雪大声呼救,不断躲开他们肮脏的魔爪。
放学的初雨听到姐姐在楼上的呼救,她找了根楼梯间杂物堆里带尖钉的木棍,拔腿往楼上去。
后来的场面好混乱,她不敢仔细回忆。
姐姐退到岌岌可危的矮墙边,初雨拿木棍赶开那些人,就在她以为要救下姐姐的时候,姐姐被人往外推了一把,悲剧发生在眼前。
他们被以不同罪名抓进牢狱之中,但各自家里疏通关系,眼看释放日期越来越近,言迹担心继续在这里生活的话,会重蹈覆辙。
没办法做到每分每秒和初雨待在一起,在他上学或出门的时间,万一那些人再来骚扰初雨,她吃亏了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就是搬家。
现在手上有足够搬家开启新生活的资金,他们有和这个地方说再也不见的底气。
言迹坚持带她去医院,要检查完才能放心。
好在检查结果比较乐观,需要再配合吃几个疗程的药,就能差不多痊愈,只要往后不再遭受同类型的重大打击,畏光症就不会复发。
搬到市里的新家,仍然是没空调没暖气的环境。
这样的条件,长期租金相对便宜,而且在大学城附近,方便言迹每天往返照顾初雨。
初雨趴在窗户边往外看。
单调的小镇景色逐渐淡去,眼前城中村的热闹让她倍感新鲜。
楼下的商铺大多是小饭馆,头顶的黑色线缆纵横交错。
城市里的空气没有小镇新鲜,陌生的地域,仿佛要吸引她快点出门熟悉未来的生活环境。
大概整理完搬来的东西,他们筋疲力尽,肚子饿得咕咕叫。
言迹问:“想吃什么?我下楼买饭。”
初雨不想他太折腾,拿过一旁装零食的收纳箱:“还有两桶泡面,我们吃泡面?好久没吃了,有点馋,还找到瓶可乐,我们分了喝吧?电视里的人庆祝开心的事,不是都会开一瓶带气泡的饮料吗?可乐就当庆祝我们搬家到新环境。”
带气泡的饮料?她说的是香槟吧。
言迹答应她吃泡面,他去烧开水,泡软面。
时间到,初雨撕掉泡面盖,吸一口带汤汁的面条,幸福感再次蔓延。
和对的人在一起,吃泡面都觉得很香很美味。
她拿起杯中的可乐要喝,言迹拦下:“现在不能喝可乐。”
全文进度过半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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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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