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不多的几天假期,言迹仍旧和初雨待在一起。
白天,他们一起吃饭、散步、看书、听歌、看影片、收拾房间。
晚上,他们躺一张凉席,睡不着觉就彻夜长谈,反正有聊不完的话题,即使互相会说很多毫无意义的废话,彼此也不会觉得厌烦。
夜深,言迹和初雨面对面侧躺,中间空出足够距离,方便监督对方有没有在道过晚安后老实睡觉。
其实都没睡。
初雨悄悄睁开眼睛,看言迹闭着眼的脸,他的五官比例好到和那些恋爱漫画里的男主角一样。
不,言迹比所有漫画男主角都要好看。
他的睫毛长,皮肤白,单眼皮线条凌厉但笑起来的时候会比较柔和。
注视他安静的睡颜几秒后,她重又阖眼。
似乎只要不盯着他看,心跳就不会跳动过快引起耳颊升温。
言迹在她收回视线后,睁开眼睛偷看她。
这么来来回回地你看我我看你,终于在某一秒,他们同时睁开眼睛,瞳眸里写有“原来你也没睡”的色彩,相视一笑。
“怎么还不睡?”言迹先问她。
“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不,你先睡。”
这样熟悉的对话形式,大多发生在热恋期情侣煲电话粥的时刻。
其中一方意犹未尽地说“你先挂”,另一人满含不舍地说“不,你先挂”。
通常之后会紧跟“那我们一起挂”的结束语。
初雨想个好办法:“那我们同时睡,谁都不准再偷看。”
言迹赞同:“好。”
他的执行力很快,说完话就闭上双眼准备入睡。
无形的异样感,沸腾在寂静的空气中。
初雨的眼睛眯一条缝,悄悄检查言迹睡着了吗,对她的小动作有所察,他再次和她目光交汇。
两人又笑作一团。
笑累了,初雨捂着笑痛的肚子:“不是说不准偷看吗?”
言迹挑眉:“这样不是更好玩吗?”
嬉闹了一会儿,初雨的肚子咕咕叫。
“晚饭就喝半碗粥,现在饿了吧?”言迹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只是单纯拿她没办法。
她盯着天花板上熄灭的灯看:“最近没什么胃口,吃得少很正常嘛。”
言迹以为是最近气温高影响她的食欲下降,没往更严重的深层原因想。
“要出去吃夜宵吗?”他从凉席上坐起,绘声绘色描述,“吃点烧烤,喝点冰可乐,等吃饱喝足了,再回来踏实睡觉。”
“好!”
等他们从烧烤店回来,天都快亮了。
困意翻倍上涌,风扇不知疲惫地转着,初雨睡着后,无意识向言迹靠拢,好像把他当成之前每晚陪她睡觉的兔子玩偶。
她侧躺着,柔软的脸颊趴靠在言迹肩头,睡得很沉。
言迹怕吵醒她,所以没推开她,任由她保持有些越界的睡姿。
中午,言迹先醒来,他洗漱过后,进厨房系上围裙,准备给初雨做青椒肉丝面。
做好面,他盛进碗中,回客厅叫初雨:“小鱼,起来吃饭。”
她迷糊答应,身体没动,反而蜷缩更紧。
“小鱼?”言迹感觉到反常,蹲下来试探她的额头温度。
烫手的触感让言迹心里发空,他的音调紧张:“小鱼,你发烧了,快起来,我们去医院。”
她低声咕哝的话,他听不清楚。
言迹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抱起她就往外走。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他反思了很多,努力寻找她发烧的证据。
她说过没胃口,是积食引起的发烧吗?
半夜带她出去吃夜宵,忘记给她带件外套,烧烤店里的空调温度过低,让她着凉了?
吃完烧烤回来的路上吹了夜风,冷到了?
这些都是他没把她照顾好的罪证。
初雨在高烧的模糊感知中煎熬,不清楚言迹有多么内疚。
她隐约听到医院嘈杂的人声,然后被人抱起放到床上,紧接着,手背微痛了一下,有人用胶布把什么东西贴到她手背上。
时间融化成一锅苦涩汤药,她是汤药上漂浮着的气泡,晕晕乎乎又无法动弹。
言迹守在病床边,寸步不离,焦急地在心里哀求各路神明,让她快点退烧,让她别再难受。
等初雨睁开双眼,输液瓶里还剩一半药。
“醒了?”言迹的声音稍微有些沙哑,是长时间没喝水又心急的焦躁感。
她看眼输液瓶,说话音量微弱:“让你担心了。”
“什么话,只要你没事就好。”
她抿抿唇:“输完这瓶,就能回家了吗?”
言迹想起护士交代过的话,给她复述:“护士说医生让做个全面检查,不排除是其他炎症问题引起发烧,因为送你来的时候,你烧的严重,需要马上退烧,还没来得及做其他检查。”
全面检查?
她听见这个词,第一时间害怕的不是如果检查出来难治的病该怎么办。
她害怕做检查要花很多钱,肯定不便宜。
他们的日子本来就过得很紧张,言迹拿到的奖金,她不知道大概数额。
但他冒着暑假高温出去送牛奶送报纸做兼职,手头绝对不宽裕。
剩下不到一周他就要去学校,需要一笔钱支付学费,万一给她做完检查,不够他的学费了怎么办?
她不清楚大学学费要多钱,也不知道言迹手里有多钱。
只明白,她不能拖累言迹。
“不用检查,我没事的,”她的语气坚定,眼神却发虚,“我的身体我了解。”
言迹没听她的:“你说了不算,该做的检查一个都不能落。”
“我想回家,我不做检查。”她放弃正常交流,带着呜咽的哭腔,重复好几遍这句话。
言迹沉默着,他觉得有必要做检查,至少要搞懂发烧的原因是什么。
但初雨很明显特别抗拒,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头发里,看起来特别可怜无助。
“这次不做检查可以,但是回家之后,如果你再发烧,就必须做全面检查,没有商量的余地。”
言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容反驳的强硬,一改平日温柔,带着冰冷的压迫感。
初雨只想先把眼前的难题解决:“好。”
输完液,言迹带初雨回家。
初雨躺床上看漫画,言迹给锅里煮了粥,回来在房间整理书桌。
他不小心碰掉了两个薄厚不一的本子,本子掉地上,封皮是他从来不会用的粉色系。
弯腰捡起的动作,让他不经意看到小本子上写的时间和内容——
时间是他前几次发病日期和间隔,内容是初雨对睡美人综合症的病情相关记录。
脑海里的记忆带他回到去年十一月。
他买了只兔子玩偶准备送给初雨,回家路上联系不到她,担心有人找她麻烦,回家后发现她开着台灯看漫画,太入迷所以没管静音模式的手机。
昔日对话一并重现。
——“之前不是说尝试开灯失败了吗?”
——“上次你醒了以后,当天晚上我想开灯记点东西,就试着打开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能激励我们小鱼马上开灯记下来?”
——“秘密,不告诉你。”
重要的秘密,激励她开灯的真相,原来是要记和他相关的东西。
大的是一本绘画薄,里面只用过一页。
画着少年熟睡的容颜,右下角标注了日期,和她记事本上的时间对比,确定是他发病期间,初雨比照着他的脸,画下来的作品。
言迹的心情复杂,下意识合起本子放回原位,朝初雨的方向看去一眼。
还好,她戴着耳机听歌看漫画,没过问刚才怎么了,估计是没听见。
记下和他的病相关内容,他很感动。
即使说过这个病治不好,发病周期不稳定,她仍然用心记着。
可是……画下他睡着的模样,是为什么?
难道初雨对他,也萌生了特殊的情感?
会吗?
或许她当时太无聊,能做的事只有画画,而他又恰好睡着,是一个现成的人体模特,顺手就画了。
言迹退出房间,疯狂寻找她画他的行为本身绝对不来自喜欢他的可能。
他怕初雨喜欢他。
做青梅竹马可以,做兄妹可以,做家人可以。
唯独做情侣,不可以。
他短期内给不了初雨很好的生活条件,如果明知初雨喜欢他,还不阻拦的话,目前只会害了她。
人的情感太复杂,或许神也读不懂。
言迹喜欢初雨,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却不要初雨喜欢他,因为他现在太穷,和她恋爱等于耽误她。
也害怕初雨对他的喜欢是暂时性,等她以后不喜欢了,他们之间又该怎么相处?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年龄相仿,一个刚成年,一个未成年。
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两人都是懵懂青涩的。
稀里糊涂在一起,不管不顾在一起,是对双方都不负责的表现。
不能那样草率。
想法兜一大圈,最终回到原点。
最痛苦的地方在于,他根本不清楚初雨的心底所想。
她所有的言行举止,套上家人的身份之后,都能说得通,都很合适。
这种模糊不清的,难以梳理明确的情感,黏.腻像蜂蜜铸成的沼泽,像和果酱充分融合的糖浆,难分你我。
越想逃离,越是沉迷。
言迹打算暂时不去想这件事,打算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对策。
幸运的是,初雨没再发烧。
不幸运的是,言迹即将开始为期两周的新生入学军训,军训期间不能回来,要初雨一人独自生活两个礼拜,言迹不是很放心。
言迹给初雨留够了生活费,给她交代一大堆注意事项。
让她晚上睡觉关好门窗,有不舒服就赶紧去医院,不准拖延,要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别总是熬夜,出门要注意安全不要在外面待的时间太晚。
有事就给他打电话,他能接的时候肯定会接,连打三遍没接的话就是在军训,暂时接不了。
“好啦,我都记住了,你就放心去吧。”初雨装作一副嫌他啰嗦的模样,实际心里很舍不得他。
在学校军训而已,被他们弄得好像是要出国并且再也不回来了一样。
半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言迹不在家的时候,初雨一个人睡到自然醒。
有兴致的话会下厨做饭,想偷懒就泡方便面。
天气晴好的情况,她会去外面的书店逛一圈。
阴雨连绵的日子,她躺在客厅沙发上,静静盯着外面的雨滴看。
躺在言迹睡觉的位置,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残余的洗衣粉香味。
只是她不小心睡着了,没人替她盖被子。
每晚睡前,言迹会给她打五分钟的电话。
这五分钟成了初雨最翘首以盼的环节。
言迹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她心虚说有,言迹听懂了,他叹一口气,说等他回来给她做好吃的。
挂掉电话之后,初雨想起言迹在她身边的时候,吃一碗方便面都会觉得可口美味,这会儿望着窗外家家户户亮起的灯光,她只觉得万分孤寂。
好想言迹快点回来。
掰着手指等到言迹回来的那天。
初雨早上起床,专心收拾家里,她擦干净家具,扫地拖地,扔掉垃圾。
刚过中午十二点,她就坐在沙发前,等言迹回来。
时针转了几个圈,钥匙拧进锁孔的声音提醒她,她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
“言迹!”她起身,小跑到门边。
言迹的皮肤看起来还是那么白,一场军训没晒黑他,他的眼尾弯翘:“看到我回来,这么开心啊?”
“那当然!”
从你离开家去军训开始,我就在等着你回来的这天。
言迹走进来,右手提着一个粉色包装袋递给她:“奖励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生活两周的礼物,这么大的进步,该夸。”
她没想到还有礼物:“是什么?”
“拆开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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