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ust15
2024.4.15一稿
2024.7.20一修
谢蓁鼓起勇气才终于吐露出那两个字——自愈。
自我、愈合。
而一旁的秦娓露出不解的眼神。
“我不太懂。”秦娓茫然地摇摇头，“自愈指的是......内心？”
“算是吧。”谢蓁说。
谢蓁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的时候，秦娓却催她继续说她和研究生导师之间的故事。
谢蓁松了口气，它能说出那两个字已经有莫大的勇气，她还没做好说出过往经历的准备，而且她有的事也记不太清了。
秦娓的催促让她好像逃离了地狱一般，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谢蓁起身去冰箱拿了两瓶水，她递给秦娓一瓶，自己那瓶拧开喝了两口。
冰凉的水从喉咙直到胃中，谢蓁感觉从头到脚被冰水浸透过一般，神清气爽了些。
谢蓁继续说：“我本科期间没有同学老师对我笑过，我那时也不太在意这些，甚至觉得冷冰冰的面庞才是正常的。”
谢蓁舒了口气，问：“我是保研的，所以没有参加考研初试，我只参加了复试。”
“我以为保研就什么都不用管了。”秦娓说。
谢蓁摇摇头，“不是的，还需要复试的。”
“孤陋寡闻了。”秦娓笑着开了个玩笑，谢蓁也笑了笑。
“复试的时候老师们也都是面无表情，我读研时候的同学还觉得他们很凶，会有些紧张。”谢蓁忽然笑了，“你知道吗，我却觉得很舒服。”
秦娓看着她，抿唇不说话。
谢蓁说：“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老师们本就应该是那样的。”
秦娓的嘴唇抿的更紧了。
“我在一个严肃压抑的氛围内......如鱼得水。”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谢蓁没有问过自己，也没想要过答案，因为那时的面试环境对她来说很有利。
有利于她就可以，只有在受到威胁时，谢蓁才会去追根究底。
当时的谢蓁只想顺利结束复试。她能力过关知识储备也足够，面试导师对她都很满意。
天时地利人和，过程一帆风顺。
可就在最后，她未来的导师——那个和蔼的老太太，对谢蓁笑了，谢蓁愣住了，她有些接不住了。
那时面试已经结束，谢蓁正准备离开，那个老太太笑着对谢蓁说：“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我很喜欢你。”
“没有师长对我笑过。”谢蓁感慨，“她是第一个对我笑的老师。”
谢蓁拿过那张合照，看着她的导师，说：“她说的喜欢，是那种不含任何杂质的纯质的喜欢。”
秦娓问：“所以你把你们的合影放在了第一页？”
谢蓁说：“嗯，第一页上一共有三张照片，上面的人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很难忘的故事吗？”秦娓问。
谢蓁的思绪被拉回到那个毕业季，老太太拄着拐杖笑眯眯地来和谢蓁合影。
合照那天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找老师合影的人很多，谢蓁拍完照片后就离开了，过了两天才回学校搬东西——那时徐冉已经给她安排好了住处。
谢蓁离开学校前，在校门口和老师告别。
老太太叫她“好孩子”，然后和她说：“这些年你辛苦了，我很心疼你。”
有人心疼自己。谢蓁想。
那自己当时的感觉呢，是想哭吗？没有。其实惊讶更多一些。
老太太是个很睿智的人，她其实可以看出谢蓁的一些特性。
利己主义。
她说她不是搞文学的，文学素养也不是很高，说不出什么令人动容的话，希望谢蓁能懂。
谢蓁说：“没关系，您对我已经很好了。”
“我一直在想送你什么话好，前些天翻到了萨特的《存在与虚无》，选了里面的八个字送给你。”老太太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只不过谢蓁觉得她那时比平常的时候笑得更开心些。
“您说。”
老太太却摇摇头，问谢蓁有没有带着两人的合照。
谢蓁从书包夹层抽出合照递给她。
老太太把合照放在左手掌心，右手拿笔，在合照背面写下了八个字。
“顺从自己，至死不渝。”
——这是那年年底谢蓁才看到的。
谢蓁当时就想看来着，老太太没同意，让她回家后再看。
可谢蓁后来忙着收拾家忙着入职，就忘了这回事。等到年底谢蓁收拾屋子看到相册才想起来这件事。
研究生毕业的那年年底，谢蓁知道了这八个字。
老师的字迹一如谢蓁记忆里的一样，笔锋潇洒，并没有因为把掌心当依托字迹而变得歪扭。
次年二月，导师离世。
谢蓁当时在上海出差，没办法回去参加她的葬礼。
后来老太太的骨灰被运回了老家——上海，可那时谢蓁已经回北京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了。
谢蓁说完这些，叹了口气，和秦娓说：“我到现在也没有去见她。”
秦娓并没有问原因，她问：“你以后会去看她吗？”
“会。”谢蓁没怎么思考就回答了，毕竟她今年工作就要调动了，该见的人都要去见一见。
“那她会很高兴的。”秦娓笑着说。
谢蓁说：“但愿如此。”
秦娓把照片又翻回去，指着上面的谢蓁说：“你那时候也不笑哎？”
谢蓁还没来得及解释，秦娓就继续说：“你很有气质，而且一看就是学问人。”
秦娓扭头冲谢蓁笑，“我很喜欢你。”
谢蓁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去回应秦娓。
秦娓对她的感情表达的太过直接，再加上上次两人开玩笑说的话，谢蓁听她说亲密的话语都会有些神经紧张，心跳加速。
一次两次还好，但秦娓对她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着：我喜欢你。
“你怎么了？”秦娓见她不说话，一直看着自己，“我怎么了？”
“没事。”谢蓁撇开眼神，“继续看照片吧。”
秦娓把合照放回了原位，想着去看另外两张，谢蓁却翻了一页，“我们先看后面的吧。”
“嗯？”
“那个人的话，我需要一点时间去面对她。”谢蓁含糊地说道。
秦娓点头，跟着她看后面的照片。
本科毕业时的单人照没什么看头，重点都在另一张合照上罢了。谢蓁暂先推拖过去了。
后面的基本都是大合影，先是本科毕业合影，然后是硕士毕业合影。
“没有......高中的？”秦娓好奇的问，“你这相册里面的照片最早的是本科时候？”
“高中的在后面，以后再看吧。”谢蓁抽了一张合影给她看，“这是我本科班级的同学。”
秦娓大概扫了一眼那张照片，然后问：“照片上印着商学院......你是商学院的。”
“是。”谢蓁点头。
秦娓问：“这张合影上有什么重要的人吗？”
谢蓁想都没想就说：“没有。”
“好吧，没什么看头。”秦娓想把那张照片放进去。
谢蓁忽然皱了下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起来了，这上面有个女生和我表白过。”
“什么？！”秦娓震惊的看着她，有些质问的语气问：“怎么回事？”
谢蓁着实没想到秦娓的反应这么大，只好好声给她解释：“我拒绝了，仅此而已。”
“啊。”秦娓把照片递给她，“是哪个啊？”
“我忘了。”谢蓁说，“我只记得她当时说喜欢我，要不要在一起。”
秦娓问：“你第一次被人表白吗？”
“是。”
“还是个女生？”
“是。”
“你什么想法？”
谢蓁不确定地问：“你是在说同性恋？”
“啊。”秦娓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你对同性恋，什么看法？”
谢蓁在确认问题后回答的却很干脆：“没什么看法。”
“我觉得我能接受的范围比较广。”谢蓁想了想，“我没谈过恋爱，对这一方面的事有些迟钝，但我觉得性别这回事，也没什么。”
秦娓松了口气。
谢蓁看着她又抽出研究生毕业时的班级合影。
秦娓看了看这张照片，又抽出了刚才的那张照片，秦娓反复看了两次，谢蓁觉得她可能是在对比人员。
果不其然，秦娓问：“同学变化一半一半吗？”
谢蓁觉得这个问题太难为她了，“我不知道。我到毕业连本硕七年的同学有谁都不知道。”
“好吧。”秦娓说，“大概能想明白。”
谢蓁说：“读研的时候有个女生和我还算近。”
“哪一个？”秦娓把照片递给她，“看看。”
谢蓁看着那张合影有些犯难，对于这个女生她也不知道是哪个人了。
“我只记得她叫什么名字。”谢蓁放弃寻找后对秦娓说。
“你才工作三年就把人家忘了？”秦娓不可置信，“你不会是脸盲吧？”
“嗯......不是，我平时不和她一起，而且我们也不是每天都会碰上面。”谢蓁解释道，“她只是某段时间内因为某些原因和我走近了，后来利益分割就自然而然的不再接触。”
秦娓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利益牵扯不会是传说中的小组作业吧？”
谢蓁听到这个前缀词笑了，“可以算吧，不过你为什么要用传说中？”
“我只听说过啊，我还没体验过呢。”秦娓说，“大学会经常有小组作业吗？”
“看老师安排，我觉得频率不算太高。如果有的话我也只负责完成好自己的任务。”谢蓁回答。
“好样的。”秦娓向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你是我的榜样。”
谢蓁笑着说：“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好。”
“嗯嗯，你目的就很明确。”秦娓没有委婉，“你只看重自己。”
“是这样的。”谢蓁不否认，但也必须承认现在的一件事：秦娓说的都是她的真实面。
谢蓁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其实这些事秦娓早就知道，只不过借着某些事情顺其自然的说出来罢了。
谢蓁也和她说过，秦娓知道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那她叫什么名字？”秦娓把话题拉回到那个女生身上，“你们一直合作小组作业吗？”
“她叫苏楠。我们就合作了一次，只不过那次比较重要，所以说的话就多了些。”谢蓁说。
秦娓问：“原来如此。”
“她人还不错吧？”
秦娓看谢蓁思考的神情笑了出来，“你是在问我吗？”
“问自己。”
“那答案是什么？”
“嗯，她和我有点像。”谢蓁总结道。
“比如？”
“看重自己的利益。”
“除此之外呢？”
“没了。”谢蓁说。
“那你们不会闹矛盾吗？”秦娓有些疑惑。
谢蓁不解，“这有什么闹矛盾的啊？”
秦娓和她描述：“你们都看重自己的一方，如果有利益冲突不会争吵吗？”
谢蓁早就忘了那次的小组作业是什么了，但她印象中和苏楠是没有发生过争吵的，合作的还算愉快，最后也达到目的了。
“我们好像没有利益冲突，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
“什么在一起？”秦娓拍她一下，“合作而已。”
谢蓁怔了一下，秦娓好像很抠字眼，但她有时候语言表达又不是很准确。
于是，谢蓁问了个题外话：“你不是学文科的吧？”
“不是，和你一样，我也是理科生。”
“好吧。”
秦娓盯着照片上的一个人看，又拿过另一张照片，反复对比了一下。
谢蓁以为她找到了她本硕七年的同学，没想到秦娓看的是自己。
“你外貌变化好大。”秦娓说。
“有吗？”谢蓁也凑过去看。
谢蓁没有爱看相册的习惯，除非想起什么来。
但这些年她基本没想起来什么事需要去看相册，秦娓来了后她才有这个去翻相册的念头。
所以这些年她也不清楚自己的外貌变化，她觉得自己一直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在谢蓁自己看来，心理的改变比较明显。
“嗯，”秦娓让她看硕士毕业时候的自己，“你化妆技术更好了。”
“就这？”谢蓁觉得好笑。
秦娓摇摇头，又给她看本科时候的照片，“你的表情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谢蓁对比看了看，这的确是。
本科毕业时的自己脸上挂着丧气和不耐烦，谢蓁想起她的本科舍友，忽然理解了她们的想法。
硕士毕业时的自己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不过起码没有烦躁的神色，再加上那时候谢蓁的化妆技术已经很高了，面无表情倒是有一种清冷美人的感觉。
“所以发生了什么？”秦娓问。
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谢蓁不得不再次提到那个词语：自愈。
谢蓁看了一眼时间，不算太晚，才七点多。
谢蓁觉得不能带着秦娓和自己一样，于是让她等下，自己去厨房做了个蔬菜沙拉，秦娓自己先随便翻着相册。
等到秦娓心满意足的吃着蔬菜沙拉时，还不忘问问题：“所以发生了什么。”
谢蓁看着秦娓吃饭的样子，叹了口气，先是说：“明天开始我们正常吃晚饭。”而后才回答那个问题。
“因为本科的四年，我都用来自愈，等到研究生时，我已经恢复了相对正常的心态。”
秦娓嚼动菜叶的嘴忽然停下了，她看着谢蓁，似乎知道谢蓁还有话要说。
“嗯，”谢蓁神情淡淡的，“其实也没有完全恢复。”
1.三张照片：本科毕业个人照，和时润的合影，和导师的合影。
2. 谢蓁是本科结束时结束了自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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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August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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