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少年人的视线太过于明目张胆,晏俞辞理好衣服再抬头,就发现江佑正盯着他看。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江佑跟着晏俞辞的动作回过神来,喉结上下滚了一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江佑长到这么大,少有这种被人直接挑明尴尬的时刻,解释的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地组织了半天,最后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没什么,领子歪了。”
晏俞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衣领子,好像是确实是歪了那么一点儿。
“谢啦。”广播的检阅通知已经到了最后一遍,他重新理好衣领,然后笑着腾出手来上前拍了下这人肩膀,“看在同桌情谊的份儿上,记得给我加油。”
江佑仰头看着他,握着笔的手很轻地蜷了下,也跟着笑了声:“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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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橡胶跑道上气氛的焦灼与紧张,设在偏外围的跳高项目就显得格外松散和游刃有余。
晏俞辞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了一列松松散散排着的队伍,人和人之间空隙参差不齐,都在各自找熟悉的人聊着天。
他往栏杆旁边扫了一眼,负责记录跳高成绩的学长正靠着杆昏昏欲睡,剩了旁边两个忙着调整杆子高度的学长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插科打诨。
晏俞辞:“......”早知道跳高这里这么水,去年就也跟着报上凑个名额了,还累死累活跑什么四百米啊。
五分钟后,排在首位的人视死如归地冲向了挂杆,左腿一跳右腿一跨——以一种极其神奇的姿态迈过了首个高度设置。
“......”他身后的人不确定地回头,跟一旁闲着的学长搭了个话,“他这是传说中的跨越式吗?”
学长一脸高深莫测,摸着下巴揣摩了一阵。
“大概,可能,也许......这是一种进阶跳法吧。”
起兴发问的同学没能得到实质性的回答,一脸恍惚地转身走过去准备了。
晏俞辞排得靠后,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总觉得旁边学长好生熟悉。
这回倒是沾不上近视的锅,脑袋里关于上次和江佑搭伙吃火锅的画面霎时清晰起来——
好像是谢会长领来的那个。
林藏初手上龙飞凤舞地记完上个同学的成绩,一抬头就看见了前几天有过一面之缘的学弟。
“还真巧啊。我都忙忘了,你那天就说你报的是跳高来着。”
“是啊。”晏俞辞在队里排得无所事事,点头跟他打了个招呼,“每个班总会有那么一些被拽上来充数的人,比如我。”
林藏初乐道:“其实我当初之所以没被拽着去跑4*100,是因为忙着在办公室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
“......”晏俞辞属实是没想到还能这样,一时间有些语塞,只好沉默着比了个大拇指,“太牛了。”
一米七五的栏杆在几轮试跳之后被挂了上去。
林藏初看着队里仅剩的一棵“独苗”,正是刚才跟他轻轻松松地搭着话的晏俞辞。几轮角逐下来,他的鼻尖上起了些薄汗,正在不甚明显地喘着气调整呼吸。
“......”林藏初伸出手比了比旁边杆子和自己发顶的距离,语气里充满了麻木,“学弟,你这是要上天吗。”
他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因为被询问的人已经退后了十几米开始助跑,临到杆前反身一跳,以一个极其标准的背越式从学长的脑袋旁边飞了过去。
林藏初:“......”
记了这么久成绩都没去扶过选手的裁判员终于舍得离开被他靠热了的柱子,去前面厚重的软垫上扶了个人。
“辛苦你了,学弟。”林藏初情深意切地恭贺道,“估计你在咱学校马上就要出名了。”
摔在垫子上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晏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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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里报出高二男子组跳高成绩的时候,晏俞辞正拎着张皱得不成样子的化学卷缠着人问题。
江佑看着他配平配得稀巴烂的方程式,刚要开口,就听见身边人的名字俨然成了操场上方回荡着的第一名。
他想起方才操场上晏俞辞从栏杆上飞越过的那一幕,虽然离得远,但还是能隐约看见这人被风吹起来的衣角,像一尾从浪尖破水而出的鱼。
“草!一米七五!!”路铭航从身后两排的位置上一个横跨飞过来,抱着的篮球被他随手往地上一摔,“晏哥,你这啥时候练的??教教呗?”
晏俞辞偏头躲过他一个锁喉:“没练过,就是小时候翻墙翻惯了,你要是想学的话,有机会就带你去爬。”
路铭航:“......”别了吧还是。
江佑没忍住笑了一声,晏俞辞从他手里接过刚刚改好的化学卷,仔仔细细地看了会儿。
“为啥你配出来的就是氢离子......”化学常年在六七十分徘徊的人狠狠地发出了疑问,“它后面凭啥不是个水?”
江佑重新看了看卷子,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
“我也讲不太明白,可能是感觉吧。”
“......”晏俞辞麻木地扯回了自己的卷子,“我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吗。”
路铭航在旁边被他俩无视得彻底,跳着脚起来试图刷存在感:“晏哥,不讲道理,你咋不问我?”
于是晏俞辞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把卷子拍过去:“快看看,这个方程式。”
路铭航低头凝视了那上面乱七八糟的一堆潦草字体,两秒。
“对啊......为啥不是水啊?”
某晏姓人士对其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嘲笑。
“你看,我就说咱俩水平半斤八两,菜得不相上下吧。”
体委气喘吁吁地跑完四百米回来,正听见这最后一句。
“说啥呢,啥菜得不相上下啊?”
“我俩在说下次考试谁能吃到化学老师的九十分雪糕。”晏俞辞捡起一旁桌子上特意为他留的半截卫生纸拍过去,稳稳当当地按在体委的胸口,“喏,擦擦汗。”
“……”为班级争光夺冠跑得累死累活的封澜舟小心翼翼地捏着它,对着这张稍一松手就会随风而去的卫生纸哀嚎一声,“就这么点儿啊!!!”
“其实本来是有很多的,但是几分钟前都被何轩借走了,说是肚子疼。”路明航不嫌事大地插话道,“现在还没回来呢。”
“这点儿都是好不容易才从他手底下抢回来的。”
“…辛苦了好兄弟。”体委果然被绕了进去,珍之又珍地把这仅剩的一点儿擦汗工具方方正正地一叠,开始往湿漉漉的额头上抿。
“……”晏俞辞于心不忍地拦住他,“你别蹭了,我给你从别人那儿再借点去。”
封澜舟眼睛一亮,胳膊狠狠地往晏俞辞肩上一搂:“我就说,晏哥绝不会轻易放弃我!”
“旁边有水。”晏俞辞无奈地把他胳膊拽下来,“我就不帮你拿了。”
“好嘞!几圈跑下来可渴死我了。”封澜舟喜气洋洋地松开他,自己滚一边儿喝水去了。
江佑方才落在封澜舟胳膊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又开始看化学卷上的错题。
这份写了一半的卷子不是他的,而是晏俞辞顺手扔在他这里的。
江佑绕过那道晏俞辞搞不明白的离子方程式,又往下看了看。
光是看卷子空隙上用铅笔划拉出来的草稿都知道这人对化学其实并不擅长。
江佑忍住了重新帮他写一遍的冲动,闭了闭眼睛,又把这份无可救药的化学卷放在了一边。
信誓旦旦要帮人借到纸的晏俞辞早就没了踪影,他往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又找了一圈,才看见不远处已经十分融洽地混进隔壁女生堆里的晏俞辞。
江佑动了下喉结,心里有了点莫名其妙的不痛快。心想,原来这个人在哪儿都这么熟络。
不光是对封澜舟来说也好,之前的四班文委也好,甚至对他也是。
都不过是一视同仁的善意罢了。
-
封澜舟最后也没用上晏俞辞从女生堆儿里弄来的这卷卫生纸,因为要下雨了。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不知从哪儿刮了云彩过来,半笼不笼地罩在操场上方,从缝隙间还能窥见被它遮住的太阳。
连日拔高的温度终于罕见地降了下来,没等操场这群被晒得蔫了吧唧的学生欢呼雀跃,雨点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封澜舟发誓他这辈子头一回看见在太阳眼皮子底下落得这么快的雨,跟赶场子似的生怕被撵去别的地方落脚。
主席台上的广播跟着下了运动会暂停的紧急通知,各班的班主任们也都开始组织同学往教学楼里面撤场子。
怕晒的女生带的遮阳伞在此刻有了极大的用处,一群人搬着椅子挤挤攘攘,宝贝似的换着撑,还偶尔能听见几句笑骂声。
晏俞辞仗着自己身高腿长,成功在旁边一把无名无姓的遮阳伞下面占个位置,一回头看见江佑半个身子都露在伞外,短短几秒钟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他张了张嘴,有心想比别人落后一步,让江佑走在他前面,谁知江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原本看着脚下路的视线忽然往上一瞭,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看见江佑对着他笑了一下。
晏俞辞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接着往前走,甚至连步子都比之前快了几分。
不是,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同桌笑起来这么好看。
今天是七夕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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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拖得太久了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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