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俞辞愣了一下,几周之前的记忆乍然回笼,他想起电线杆旁边穿着基佬紫的男生和他手中那张递给江佑的银行卡。
许是秋风吹过来的时候太凉,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痒。
“......啊,确实是我。”
江佑忽然转过头来看他,视线从晏俞辞方才下意识蹭了下鼻尖的手指上擦过去,又转回到他脸上。
“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
晏俞辞张了张嘴,一时间没答出来。
......什么样的人?
他莫名其妙地想起来那天江佑隔着窗户看他的眼神,那种不似作伪的压抑和戾气,兜来转去,又变成前些天江佑低着头对他说的那一句谢谢。
江佑等了挺久都没等来旁边的回答,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下:“其实——”
“还挺凶的。”
沉默之外的尴尬找补忽然被一句模棱两可的玩笑话打断,也不知到底兑进去了几分真心,“有点像那种养不熟的小藏獒。”
“......为什么会想到问这个?”
江佑的注意力被他话里那句“小藏獒”彻底吸引过去,直接选择性跳过晏俞辞后面的发问,眉头一皱,抿着唇重复道:“藏獒?”
“.........”晏俞辞因为这人一板一眼的正经模样一时没忍住笑,反倒是被兜头的冷风呛得咳起来,“你还真的信啊——”
“我开玩笑的,江同学。”
最后三个字被他略微发哑的嗓音拉长着语调念出来,掺了种莫名其妙的模糊缱绻。
身旁唯一的听众跟着怔愣几秒,像是被扔进制糖机里搅了一圈,甚至忘了接他的话。
江佑不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叫。
上一个这么叫他的,是课间过来给他递情书的女同学。他其实已经忘了女生长什么样子,但是仍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对方喊他名字时候的语气。
但是他当时并没觉得那句“江同学”和其他人喊的“江佑”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只是因为被路过的人起哄,印象才略微加深了些——
和如今眼前这人出口的称呼重叠在了一起。
凉意裹着秋风从宽松的校服领口钻进来,晏俞辞觉得有点冷,干脆把手揣进外套的兜里暖着。
离放学还有十几分钟的间隙,操场被两个人连走带聊地逛完了四分之三,大多数时候都是晏俞辞在讲。
讲临水一中历年来发生的奇葩事儿,讲政教主任那条常年套在腿上的粉红色阔腿裤。
甚至“闻永熙在体育课被树上掉下来的鸟屎砸了脑袋”这种内部秘闻都被他简而言之地概括了一遍。
江佑原本飘到太平洋的思绪被他拿整筐的话轻轻地拴了几圈,没再跑成。
直到看见北楼前面那棵樱桃树,承担起介绍学校重任的人才堪堪停口,听的人仍然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开口接过聊天担子的打算,讲的人心里压了一路的好奇倒是从短暂的休息间隙冒了个尖儿。
晏俞辞没忍住,话题很是突兀地往外拐了个弯。
“江佑,你......为什么会转学?”
江佑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神情明显一愣。
有风从前面的矮树上刮下来一片叶子,他缓了几秒才避开眼神,避重就轻地答:“家里有事,就搬过来跟着外公一起住了。”
外人看来他这句话像是什么都说了,其实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高中的学籍迁移手续麻烦得很,临水县的教育水平又与市重点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晏俞辞噢了一声,觉得这解释未免有些潦草站不住脚,却也知趣地没再接着问。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并肩走着,直到逛到校门口才发现往日里紧闭的铁质伸缩门竟然开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运动会的缘故。
门口空荡荡地没什么人,晏俞辞瞧了一圈,在保安室的藤椅上望见了门卫大爷的身影。
大爷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个老式的收音机,整个人在椅子里闭着眼摇摇晃晃地听着广播,好不惬意。
晏俞辞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又朝保安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征询意见似的拍了下江佑的肩膀。
“还有五分钟放学,直接出去?”
江佑对这种事向来没什么经验,在信任同桌还是信任门卫老大爷之间摇摆了一阵。
他骨子里的市重点规矩还没完全剥离,下意识反问道:“...直接出去?”
“放心,大爷大概率不会管我们的。”晏俞辞乐道,“要赌一把吗?”
江佑觉得自己跟这个学校原住民赌的赢面不是很大,因此即使是心有疑虑也还是跟着人一起走了。
果不其然,门卫大爷对这两个早退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人大摇大摆地往出跑也没管,许是听广播听困了,还顺便打了个哈欠。
虽然已经走出校门但是因为不太放心所以还是回头看了一眼保安室的江佑:“......”
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
运动会因为下雨而中断的项目被草草挪到了第二天上午。
晏俞辞顶着黑眼圈来学校的时候,基本上班级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他没打算过来学习,于是也就没背书包,只空荡荡地套了一件秋季校服在身上。
落座之后下意识找了一圈昨天还在跟他一起逛操场的人,未果。
江佑平时都是到得早的那个,没想到这次反倒不见踪影,晏俞辞没忍住怼了怼旁边相熟人的胳膊:“哎,看见我同桌了没?”
被怼的人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神情幽怨地睁了眼睛看他:“你说江帅哥啊...他今天没来。可能请假了吧,我刚还听见老师接了个电话。”
“没来?”晏俞辞被林子浔眼下的黑眼圈吓了一跳,“你昨晚这是学到了三点半?”
“大胆点,也可能是六点半。”林子浔伸手比了个一出来,语气里带着些生无可恋,“中秋节打算出去玩,昨天熬夜画速写来着。今早上就睡了一个小时。”
晏俞辞头一次在对同学的礼貌关怀里带了点真情实感:“......那你注意身体,小心猝死。”
关怀完又没忍住问:“你听见他给老师打电话了?”
林子浔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应该是江佑,莫名其妙看了这人一眼:“?当然是我猜的啊...谁家手机隔音效果能这么差啊。”
晏俞辞:“......哦。”
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没怎么睡醒。
少了江佑也就没了人可以偶尔地逗一逗,晏俞辞总觉得今天有点索然无味,正好比赛开场,他坐在位置上看封澜舟累死累活地跑一千五,又开始想以前江佑没转来的时候自己都在干什么。
想来想去也没发现有哪个能被回忆起来的记忆点,晏俞辞忽然发现自从江佑转来之后,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这个人待在一起。
明明两个人也没说些什么,但就是心照不宣地搭成了伴。
——虽然这个“伙伴关系”一开始可能是由他的死皮赖脸争取而来的。
本意是带着新来的转学生融入班级,但是带着带着不仅没融入进去,反倒是把他自己拉出来了一些。
晏俞辞看了看不远处仍然像往常一样在疯疯癫癫、打打闹闹的路铭航等人,很轻地皱了下眉。
......好像确实不太对劲。
一旁的林子浔看他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晏俞辞回过神来,还是没能想通,干脆换了一种方式近水楼台地跟林子浔求助:“问你个事儿啊。”
林子浔头一回被她晏哥这么真诚发问,立刻挑了下眉临危正坐:“你说。”
晏俞辞略微思考了几秒,然后小心翼翼地组织了下语言:“如果我一个朋友,平时跟大家都是成群结队一起出去鬼混,但是最近忽然开始频繁地跟另一个人出去,集体活动也不太参加,那他是因为什么?”
林子浔听完也略微思考了几秒。
“高中生的事你别管。”她皱着眉沉吟道,“兴许你朋友是跑去谈恋爱了呢。”
晏俞辞...晏俞辞成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个昏天暗地。
好在林宣委并没有怀疑些什么,只是感慨了一句今天的风还是那么大。晏俞辞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我有一个朋友”这个经久不衰的指代梗之前,急急忙忙地告辞起身,赶去跑道终点慰问体委了。
封澜舟一个人撑下来一班大半的田径项目实属不易,因此跑来终点擦汗送水的人不在少数。等晏俞辞赶到的时候那边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地挤满了人,只给十米开外的人剩了个体委的脑袋尖儿。
晏俞辞盯着自己刚才随手拿来滥竽充数的矿泉水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那一圈形色各异的水和饮料,果断放弃了给封澜舟送过去的打算,转身找了个干净的地方撑着地面坐下了。
大约十分钟后封澜舟终于逃离了学姐学妹们的魔掌,倒也坚强地没麻烦别人扶着,一眼就看见了十几米开外在地上等他的晏俞辞:“我去,晏哥这么有良心,还来接我的?”
晏俞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捏着矿泉水瓶往他肩上一砸:“还不是怕你跑完一千五要爬着回来。”
2022/10/2
...真的很难想象国庆三天假期居然全都有雨tat
好可怕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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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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