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语气里还藏了点儿不易觉察的惊诧，晏俞辞的视线从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又从深绿色的毛衣领口别过去：“谢......”
他噎了一下，把快要出口的“学长”两个字给咽了回去，又不确定地换上了另外一句：“谢......老师？”
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熟人的谢遥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他第一天来这里上课。
高一高二学得好的不会沦落到来补课机构的下场，学得差的平时在学校里也不会认识他。
......所以怎么一来就来了个认识的？
其实，谢会长对自己在学校里的出名程度还是有一些错误认知的。
——不光学习好的知道他，甚至差生里面也有不少人知道高三榜一的大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景之下，凭着对自己在学弟眼里“是个稳重学长”的身份认知，谢遥集堪堪维持住了脸上的平静：“不用喊老师，叫我学长就好。”
晏俞辞：“......好的。”
他在五秒钟之内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把心里波涛汹涌的震惊盖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来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学长怎么会来这里补课？”
“中秋节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这边有认识的朋友，就过来了。”谢遥集开口解释道，顺手扶着椅背在他旁边落座，“能赚一点是一点——”
“学弟想补些什么？”
……
半小时后。
谢遥集一眼难尽地看着眼前自家学弟的计算结果，头一次对自己的教学能力产生了怀疑。
“不可能啊，这个方法绝对是对的，怎么你算出来的结果就差了这么多呢。”
晏俞辞：“......”
晏俞辞诚恳道：“对不起学长，我也不知道。”
谢老师不信邪地把他的草稿纸抽过来，自己顺着学弟留下的半截算式往下算了一遍。
......还是错的。
谢遥集：“.......”好怪。
他干脆又拿了一张空白的A4纸，把这道题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写了一遍，最后发现自己算出来的确实是正确答案。
于是谢遥集的目光又聚焦在了晏俞辞自己的那张草稿纸上——
几秒钟后，他终于开口了。
“......学弟啊。”
晏俞辞内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啊？”
“六十四加十六等于几？”
晏俞辞：“？”
他短暂地思考了两秒，语气带了点不确定：“八...八十？”
谢遥集“嗯”了一声，又把那张快要写满了的草稿纸给他往回推了推。晏俞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式子里找到了自己桀骜不驯的笔迹：
“64 16＝82。”
还是列着算式写出来的。
晏俞辞：“............”
他语气诚恳道：“学长，如果我说我数学也不太好，你能顺便也帮我一起补了吗？”
谢遥集表情不变：“不能。”
“......这是另外的价钱。”
“好吧。”晏俞辞遗憾地收回自己骗着人情讨价还价的想法，把那张经历波折的草稿纸拽回来。
换了另外一种颜色的针管笔开始改自己从开始错到结尾的惨不忍睹的计算过程。
谢遥集闲得没事干，也没去碰自己口袋里一直震动不停的手机，干脆拿了晏俞辞的化学书过来翻。
翻了一阵，又马上被书里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空白页的笔记给震撼到了：“？学弟......冒昧一问，这些都是你自己找的课外知识点吗。”
“怎么这么......”他斟酌了一下语气，换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说法来表达自己的不解与疑惑，“多。”
晏俞辞从针管笔与草稿纸的艰难斗争中抬起头来，看见谢学长的手正停在他化学书笔记最多的一页。
字体大小约为十六字号，密密麻麻如同蚁穴，只剩了好心拿荧光笔标注上的一二三知识点序号。
这一幕给外人的冲击感确实强烈，晏俞辞实打实地从谢学长的脸上读出了一种在看外星人课本的震惊。
“这......”他顿了下，话语间充满了一种被摧残已久的麻木，“这可能是我们化学老师的教学特产。”
“听说到了毕业的时候这笔记还能卖钱呢。”晏俞辞语气复杂，“上课统一记的，整个学校仅有四十四份，童叟无欺。”
“.........”谢遥集想起学校里上上届那个“化学毕业笔记卖出天价”的传闻，诡异地和此时手中的化学教材对在了一起。
他没忍住又往后翻了几页，一张被人简单折叠的纸条从书里掉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谢遥集：“？”
晏俞辞也看见了，下意识弯腰去捡，拿在手里才发现自己居然对这张纸条没什么印象。
于是他顺手打开看了一眼。
——上面是一串陌生的手写数字。
加起来一共九位，看起来有点像是谁的□□号码。
晏俞辞看着有点熟悉的笔迹，在脑袋里仔细回忆了一遍。然后才想起来，这还是当初开学的时候林子浔托他要的，江佑的联系方式。
他当初原本想着找个时间塞给林子浔的，谁知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记忆能力，一下课就把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林子浔后来也没再提过要配同人手书的事，以至于这份联系方式一直在他化学书里夹到了现在。
晏俞辞盯着这张时隔两三个月的纸条，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切感。
——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还没有加过江佑的联系方式。
微信也好□□也好，江佑没有提过，他也就没有问过。
就好像两个人的交集仅仅止步于学校和班级的这一亩三分地，而出了学校之后，抛去同桌这一层关系，他们仍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谢遥集看他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学弟——？”
晏俞辞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笑了下，把纸条揣进外套口袋：“啊，没事。”
“......这题我算出来了，你看一下，学长。”
……
晏父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晏俞辞正在补课班门口和谢学长道别。谢遥集对自己这个学弟还是比较关切的，给他推荐了几本适合做的化学习题册。
晏俞辞前脚刚客客气气地跟学长分别，后脚就接到了自己老父亲的电话：“喂？”
晏父那边听上去风很大：“儿子，你下课了吧？”
晏俞辞“嗯”了一声：“刚下课，怎么了？”
晏父：“我单位临时有点事，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冰箱上面有前段时间去超市买的泡面，晚饭你对付吃就行。”
“......”晏俞辞摸了下自己的口袋，默了一瞬，言辞恳切。
“爹，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
“我没带钥匙，进不去咱家的门。”
晏父：“...............”
晏父显然时忘记了这个问题，如今也跟着沉默了。
晏俞辞站在路边，来来往往的车从他身边经过，带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他爹在电话那头心虚地轻咳一声：“那你去关系好的同学家里待一会儿吧，或者找个奶茶店啥的都行。”
“我开车呢，先挂了哈。”
晏俞辞：“.........................................................。”
他听着手机里通话挂断的滴滴声，冷静地给身后推着婴儿车过来的妇人让了个路。
叹着气把手机重新揣进口袋的时候，晏俞辞忽然摸到了先前那张被他胡乱塞进去的纸条。
他手指一顿，又重新将纸条给抽了出来。
有个略微越界的想法缓缓在脑海里缓缓成形，晏俞辞盯着那串遒劲有力的字迹看了一会儿，心想，其实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友申请发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咽了下口水，心里莫名其妙地多了点儿烦躁和紧张。
手指右滑把界面切出去，他点进了空间，开始批奏章似的挨个给同学们的动态点赞。
无非是一些日常分享和段子笑话，偶尔还有几个早恋小情侣的官宣文案，他觉得有点无聊，但作为列表的常年底赞温暖选手，还是很尽职尽责地挨个点了下去。
点到第十几个的时候，空间左下角忽然蹦出来个黑色的消息气泡标识，晏俞辞心里一跳，紧跟着切回了自己的消息列表。
列表的最顶端明晃晃地多了条新消息。
我们已经是好友啦，快来聊天吧~
晏俞辞犹豫着点进去，开始想自己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
可能是在对话框里删删减减的时间过长，他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就看见对方昵称下面的状态提示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新气泡。
2022/10/07
耶耶耶今天写了两章！（短暂地逃离了被炖成鸽子汤的命运.jpg）
所以这章拥有被放进存稿箱的资格。满意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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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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