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一场鸡飞狗跳的意外做铺垫,晏俞辞莫名觉得他和江佑之间其实也不是那么太尴尬。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现在蹲在江佑桌子底下捡零件的事实。
那按动笔的弹簧质量太好,摔在地上之前回光返照似的蹦哒了几下,滚进了书桌中间低矮的空隙里。
江佑把椅子稍稍往外挪了挪,人倒是没动,也没说帮他捡,只是垂着眼皮,纡尊降贵地抬了下脑袋:“你看,在那儿呢。”
晏俞辞:“……”
晏俞辞忍气吞声地又往里面爬了爬。
妈的,这个逼一定是在报他刚才的按动笔砸脸之仇!
椅子原本的挪动距离就不算太大,只堪堪留了够一个人通过的空间。晏俞辞费劲巴力把身子挤过去的时候,半撑着地的胳膊正好别在了江佑的小腿外侧。
他的手腕被江佑稍卷起来的裤脚蹭了一下,慌忙触电似的往边上躲了几厘米。
这个姿势着实是有点糟糕,晏俞辞整个人窝在桌子底下,被迫和江佑无处安放的长腿共处一室,先后换了几个姿势都还是觉得憋屈。
而弹簧趴在不远处的缝隙里憨态可掬地望着他。
晏俞辞:“……”**。
他有心想让江佑放弃置气往边上让些位置,因此艰难地偏着头,往自己左手的方向望了过去,想扯一下这人的裤腿提个醒。
——扫过去的视线忽然停了半晌。
他看见了这人白皙脚腕上松松垮垮系着的几圈纱布。
被刻意地隐藏在宽松的裤腿下面,只露了颇为隐秘的一小截。
晏俞辞盯着上面乱七八糟渗出来的、仿佛精心刀割过一般的血迹,只觉得脑袋发麻地“嗡”响了一声:“你……”
按动笔的弹簧此刻安静地躺在书桌与墙的缝隙之间,他的心思被这截纱布占了大半,语言组织变得混乱和不知所以,半天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述这几秒钟之内产生的震惊。
随后,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动作很轻地按了一下。
“还没找到?”江佑问。
晏俞辞猛地清醒过来,险之又险地把即将出口的质问咽了回去。
“......找到了。”
他将沾了些灰的弹簧握进手里,小心翼翼地退回原位,又强迫自己忽略刚才闻到的那股混着沐浴露味道的血腥气——
晏俞辞缓缓呼出一口气,直起身,正好对上了江佑的视线。
窥见别人秘密的人猛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险些咬了舌头:“怎、怎么了?”
江佑虚放在晏俞辞头发上的手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滑下来,他收回手,在这人看不见的地方很轻地捻了一下:“......没什么。”
“只是在想,怎么你捡个东西都要这么久。”
他这话好似意有所指又好似试探,晏俞辞最后也没敢去确认自己的猜测,只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把话题往外引了引:“掉得太远了,好不容易才够到。”
江佑点了点头,对这人向来只带一只笔的习惯不置可否,嗯了一声道:“下次记得多带些笔过来,别这么麻烦了。”
晏俞辞说:“好。”
他俩心照不宣,谁都没提方才那个可有可无的插曲。被意外窥探到的一些事借着眼花的名义遮掩过去,晏俞辞在对方暗含威胁的触碰下,从善如流地选择了沉默。
所以后来晏俞辞随口跟人提起第二天班级一起吃烧烤的事,江佑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而等到很久以后,晏俞辞终于舍得花些时间和心思来复盘这些事的时候,才把自己当初放在心里的念头揪出一点来盖棺定论——
如他所想,江佑当时确实是把这个“邀约”当成了封口费的等价替代品的。
-
烧烤店大多开在后街,与临水一中隔着不大不小的距离,步行过去要走上二十分钟。
傍晚正是烧烤一条街最热闹的时候,既有门户楼上面的小区居民牵着狗下来遛弯儿,也有三五成群的老大爷们围坐成一圈侃大山。烧烤店的外接烟囱轰隆隆地向外冒着黑气,四处逃窜的油烟味儿糊了过路的人一身。
“五毛撸”烧烤店里咋咋呼呼地挤进来一群穿着常服的高中生,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柜台后面的老板对这种活像是饿狗进村的阵势见怪不怪,一抬眼看清打头的男生模样,“呦”了一声,迎客的语气更为熟稔了:“封同学又来吃烧烤啊。”
好不容易得了个借口让家里放自己出来玩,封澜舟的热情劲儿也没比老板差上多少,嗓门洪亮:“是啊,今天我请客,老板给打个折?”
“好说好说,毕竟老顾客了。”老板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张罗着帮他们找了个包间,又要了好几份菜单过来发在其他人手里,“随便点,吃得开心啊!”
晏俞辞目送老板微胖的身躯消失在包间的门帘后面,又瞧了一圈兴致高昂正点着菜的众人,没忍住怼了怼旁边封澜舟的胳膊,揶揄道:“没看出来,你这人际圈挺广啊。”
“连烧烤店老板你都认识。”
封澜舟:“你知道他为什么认识我吗?”
晏俞辞问:“为什么?”
“因为我第一次来他们家的时候,一个人吃了旁边整整两桌加起来的量。”封澜舟感慨地回忆自己往昔的风采,跟着咂了咂嘴,“老板被我感动了,握着我的手说开店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遇见这么给面子的顾客。”
晏俞辞:“............”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合常理,不过主角是你的话,倒也正常。
至少这种事情传出去,外班的人或许不会信,一班内部的人是肯定要信的。
封澜舟还在絮絮叨叨地讲这家的羊肉串有多么实惠多么好吃,晏俞辞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了几分钟,第四次低头看了眼表,心想。
——江佑怎么还不来?
一桌的人或坐或站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位置,他转头看了看自己身边那个孤零零的空位。
江佑不是喜欢爽约的人,现在还没来,要么是被其他的事情绊住了,要么就是迷路。
如坐针毡地又等了两分钟,晏俞辞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想去外面看看,被封澜舟一把扯住袖子:“哎,晏哥,干嘛去?”
晏俞辞找了个理由:“去卫生间。”
封澜舟不疑有他,往前挪了挪椅子让出来一人通行的空隙:“那你早点回来啊,烧烤还没点完呢。”
“嗯,知道。”
晏俞辞匆匆应了一声,掀了帘子出去。
发给江佑的消息石沉大海,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憋着股郁结之气。
一方面觉得这人冷血冷情不把他当人来看,另一方面又怀疑是不是自己把人逼得太紧,仗着几个月的同桌名义去强迫江佑社交、融入集体,反倒是弄巧成拙,连自己也得了一个互为陌路的下场。
晏俞辞站在店门口等了半晌,没看见人影。
他心想,或许江佑确实是不会来了。
晏俞辞把心里那点隐藏得很好的失望归结为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和地位认识不清,歇了往回走,途径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很想用冷水洗把脸。
他进去之后才发现水池边上撑着一个人。
半长凌乱的碎发湿漉地垂着,衬衫上的几颗扣子不知所踪,从散开的领口漏出一截好看的锁骨。
水流顺着他手指间的缝隙滑下去,又随之分出来一小缕,沿着腕骨没入他松松垮垮挽起的衣袖。
看上去有点狼狈,又在眉眼间带着些熟悉的厌戾。
晏俞辞愕然顿住了脚步。
他愣在原地,视线从镜子里这人熟悉的容貌上滑过去,嗓音发僵地开口。
“......江佑?”
只不过是一天没见,这人的手和脖子上竟然也多了些伤。许是不久之前刚被水流冲刷过,上面残留的血迹已经淡到看不出,只在周围剩了些或深或浅的淤青。
江佑闻声抬头,看清来人是谁之后目光一顿。
他面前的水龙头没关,蓄势的水流冲刷着池壁,以至于晏俞辞有些听不清他的话。
“你是来找人的吗?”江佑问。
这话其实问的很奇怪。
但凡逻辑通顺点儿的人都不会问出“来卫生间是不是为了找人”这种匪夷所思的话,但是江佑问了。
于是晏俞辞也跟着答了。
“是。”他看着江佑,声音很轻地说,“来找你的。”
这句回答被冲刷不断的水流所淹没,江佑只听到了零散模糊的两个字。
因为洗过脸的缘故,他的眼睫上沾了些晶莹剔透的碎水珠,许久才像是从某种状态脱离出来似的,垂着眼睛很慢地眨了下。
几秒钟后,这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从洗手池旁直起身,往门口走过来时的步调很慢,视线从晏俞辞的头顶一直看到脚踝,像是要活生生地把人剥皮吞腹。
晏俞辞没忍住向后退了一步,开始莫名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出口的话。
他说这个干什么?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在意人家?
江佑走到了他的身边。
晏俞辞的喉结滚了下,还是没能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可以用来强词夺理的补救回答。
直到他肩上忽然一重,脖颈间多了份毛茸茸的湿漉触感。
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很痒,又有点沉。
——江佑闭着眼睛,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2022/11/13
这章的最后二百字真的鸽了好多天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哇tat
我有罪(不是)对不起小情侣!磕头.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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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咕咕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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