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一中的月考成绩难得下来得早了一回，这既得益于教导主任自告奋勇地去篮球场上把某个英语老师拎回来批卷子，也多亏物理组半夜三更地抱着手机合试卷分，才没有发生像之前每次考试那样，各科卷子都讲评完了成绩单还没有发到手里的狼狈现状。
年级里都传是考完试后晚自习召集老师们开的那场临时会议起了作用，成功整顿了每到批卷死线时年组办公室里就看不见人的诡异规律。
至于学生，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死早超生。
——也不算是早死早超生。
又是一节晚自习下课，听路铭航坐在班级前面绘声绘色地描绘从他爹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时，晏俞辞内心难得沉默地想。
至少如果物理组如果能不像这样火急火燎地批卷子的话，他的物理成绩还能再涨八分。
.........虽然还是回不去第一考场，但是起码能坐在第二考场的第一列了。
考砸这件事虽然他早有预料，但是没想到成绩会下来的这么快，甚至来不及调整好应对的心态就直直的当头一棒，甚至还要算错分，把本来就已经很烂的成绩再雪上加霜点儿。
考了第三的封澜舟坐在他旁边，想了半天也没能憋出来一个合适的安慰词。
晏俞辞看着他抓耳挠腮坐如针灸的样子又觉得有点好笑，不轻不重地照着他的肩膀锤了一拳：“你身上长蚂蚁了啊？”
封澜舟恼道：“滚滚滚，谁身上长蚂蚁，你身上才长蚂蚁。”
晏俞辞没忍住一乐，正巧有人叫封澜舟出去打球，他把人往门口一推，嘴上揶揄道：“好不容易下课，快出去吧，万一遇到漂亮小学妹呢。”
然后众人就看着封体委一步三回头地被晏俞辞推搡出了门外，最后教室的门砰地一下被里面的人关上：“........”
严·年级第六名·柏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晏俞辞并没理会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一点。
察觉到严柏略显惊恐的视线，他扬了下眉：“你也打球去？”
“不不不不不，不去。”严柏默默地往旁边的椅子上缩了缩，“大秋天的谁打球啊。”
他这话逻辑性实在太差，林子浔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又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
“就这么待着太没意思了，要不玩点啥吧。”
她顺手从体委的桌子上捡起来那张被人画满了王八的广告宣传单，“折纸飞机？”
“行啊。”路铭航起了几分兴趣，撑着桌面跳下来，“不瞒你说，我初中折的飞机打遍天下无敌手，飞起来就不带落下去的。”
何宣没忍住嘴欠问了句：“.......那现在呢？”
“.......”路铭航差点崴到脚，有惊无险地瞪了他一眼，“不拆我台会死是吧？”
晏俞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看着两个人就快打起来，他笑完了接话道：“别吵，你说的那种我应该还记得要怎么叠。”
两个正气势汹汹大眼瞪小眼的人齐刷刷转头看向他：“教我！！”
几分钟后班级里各座位上没扔的硬质广告单被洗劫一空，甚至里面还混着几张写满了字的低分答题卡。
一群人把手里的纸对折再对折开始了工业化量产进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教室上空就开始纸飞机乱飞，五彩斑斓、样式应有尽有。
周围都是混杂着纸飞机残骸的笑闹声，晏俞辞握着只刚折好的纸飞机，轻轻对着头部呵了口气。
江佑正靠在离他们不远的桌子旁，晏俞辞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将胳膊抬高了一些，几秒钟后，手里的纸飞机稳稳地对着人甩了过去。
那只纸飞机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最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江佑的肩膀上。
晏俞辞看见江佑似乎是愣了一瞬，然后又伸手将那只用广告折成的纸飞机取了下来，拿在手里认真地端详了几秒。
许是背单词背的太入迷，他似乎并没发现扔这架纸飞机的罪魁祸首是谁，蹙着好看的眉毛茫然地朝四周看了一圈。
心血来潮的捉弄就此得逞，晏俞辞几乎要压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只好欲盖弥彰地背过身去帮林子浔叠剩下的纸飞机。
林子浔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的英语高分答题卡拎了起来，没来得及制止：“等等——”
晏俞辞三下五除二地把答题卡变成了纸飞机，一旁等候多时的路铭航抢着把新鲜出炉的飞机拿走：“看我的！”
“飞——！”
他鼓舞士气般地喊完，手上用了个巧劲儿，纸飞机如他所愿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滑了出去。
飞到一半，忽然在空中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然后准而稳地掉在了教室前面椅子上架着的水盆里。
路铭航还保持着飞机飞出去的姿势没有动：“......草，不好意思啊，失误失误。”
林子浔拎着他的领子痛苦哀嚎：“我的一百四十三！！”
非要往上追溯，这事也离不开自己的手笔，晏俞辞难得有点心虚地愧疚了一下：“咳。”
......刚刚好像不该走神的。
讲台旁边正好有同学靠着第一排窗户吹风，全程目睹了这场纸飞机引发的闹剧，赶忙当个好人角色，弯腰把那张惨遭横祸的英语答题卡从水里捞了出来。
林子浔木着脸从好心同学手里接过那张四分之三湿透、甚至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水的答题卡，拎起来对着空气沿着正弦函数曲线抖了抖，毫无效果。
她对着被水糊成团的黑色签字笔字迹越看越头疼，干脆利落地把从飞机重新展开成纸的答题卡往路铭航的怀里一拍：“......从今往后你就是这张纸的主人了，不要拒绝。”
路铭航诚惶诚恐地双手捧着脆弱的答题卡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自己内心无比愧疚。
“不行晏哥，我的水平是赔不起这张英语卷了。”
他求助似的转过身，叹着气把胳膊肘拐在晏俞辞的肩上，“要不下次考试你努力努力，考个一百四赔她？”
“.......”晏俞辞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差点没上来，“啥？”
但是等他一副“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往回看的时候，又发现不只是路铭航，就连林子浔都在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就好像刚才那个建议不是路铭航顺口溜出来的，而是从林子浔自己提的索赔条件一样。
“你可以的，我就等着你的答题卡了。”林子浔计谋得逞般地眨了眨眼，颇为长辈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旁边充当挂件的路铭航和严柏脑袋点得活像两个拨浪鼓。
“.......”这番绞尽脑汁的安慰和鼓励实在是太过漏洞百出，晏俞辞心里一酸，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嗯。”他低着头语气认真地笑了下，“放心，我会的。”
-
当天晚上，晏俞辞难得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可能是他这次考得实在太差，晏父极为生气地一口咬定开学这个月他没学习，因此晚上的监管学习时间又顺理成章地往后延长了半个小时。
但其实晏父也没说错，他这一整个月的重点心思确实不在学习上。
晏俞辞枕着胳膊看着模糊黑暗的天花板，眼前忽然突兀地冒出来某个人好看的面容。
有为数不多他在笑的时候。
还有那些偶然又不算是偶然的身体接触，心有预谋的相处了解。
直到最后他整个人连身带心地折进去，像是找不到迷宫出口的旅者，会因为对方细小的语气变化而惶惶不可终日，惴惴不安于平日里那些简单又习以为常的触碰。
去他妈的。晏俞辞闭上眼睛，认命般地在心里想。
......真是活该考得差。
藏有心事的深夜里思维总是异常活跃，晏俞辞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个小时，还是在这种名为睡眠的无声战役中落了败。
成绩单上过山车式跌宕起伏的几门数字在脑袋里手牵手地跳华尔兹，没有一丁点要中场休息的迹象。
自欺欺人的假寐不起作用，晏俞辞烦躁地扯开被子下了床，书桌上还摊着昨晚学习完没来得及整理的化学限时测验卷。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扯了张写满了化学式的演算纸，又费劲巴拉地够到滚落在桌面远处的自动铅笔，等到真正坐在座位上时，又多了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感。
房间里是凌晨时分独有的昏暗和寂静，晏俞辞能清楚地听见自己胸腔里强而有力的心跳。
初秋的凉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忽然觉得有点冷。
等到这人犹豫许久后终于下定决心落笔，那些在脑海演练过千百遍的遣词造句又忽然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干巴巴的、极为普通的四个字。
几分钟后，又被他皱着眉拿笔勾掉了。
......
算了，没文化，要不还是别写了。
2023/2/20
这是什么？这是表白未遂！这是什么？这是表白未遂！这是什么？这是表白未遂！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晏晏子究竟在纸条上写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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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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