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太多个深夜,她从噩梦中惊醒。房间安静,夜也安静,仿佛全世界就只剩她一个孤家寡人。
在弟弟死前很久,她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望着摇曳的火堆,沈秋歌忍不住想起,那时还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火堆旁,弟弟在她怀里趴着,迷迷糊糊问她,姐姐,爸妈和妹妹去哪儿了。
她无法告诉年纪尚小的弟弟爸妈和妹妹去世的消息,只能哄着他,说明天出去找找。
可一眨眼找了好多年。
弟弟也许已经找到了爸妈和妹妹,她却没能找到。
她还在世间苟活。
就孤身一人。
她的处境和过往,跟此时睡在怀中的这几个孩子相比,其实没什么区别。
正因为淋着雨长大,所以在看到跟自己一样的他们时,就想给他们撑把伞。
虽说无法让他们大富大贵,但至少,保他们平安长大吧。
沈秋歌望着炸出的火星,轻轻拍着孩子们的背,思考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陌生的,但这样的陌生,让她安心。
更何况,她是本体穿越,以前有的本事一个没少。
自身的情况就已经离谱到像个外挂了,还带个助手挂,想死都难。
......
清晨天光亮起,篝火已熄。
有些冷的沈冬铭睁眼醒来,看见自己趴在沈秋歌怀里,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
惊魂未定之时,突然想起此大姐非彼大姐,并不会抄起刺藤条打得他浑身是伤。
转头看去,这个大姐怀里抱着一个,另外一边搂着一个,靠在土墙上打盹。
她头发有些凌乱,垂下来挡住半边侧脸。
这一刻,他莫名有了种想哭的感觉。
抛开他自己不谈,眼前这位姐姐,不是弟弟妹妹的亲姐姐,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愿意照顾他们。
而有血缘的那些人,却狠得下心丢弃这两个孩子。
为什么?
“醒了啊?”沈秋歌微微抬眼,打个哈欠,“去柴房看看什么情况,还有没有干柴。有的话,把火烧起来吧,先洗漱完。”
沈冬铭收起思绪点点头,往外走。
稍稍清醒点后,沈秋歌眉头一皱,总觉得自己抱了个火球。
低头一看,沈夏尧小脸通红,瑟瑟发抖,不住地往她怀里钻。
沈秋歌摸摸他的额头。
坏了。
“冬铭!沈冬铭!”
听见这呼喊声,沈冬铭愣了愣,随即扔下手里的活匆匆往里屋跑。
看见他出现在门边,沈秋歌嘱咐道:“别忙了,你过来,照顾好夏尧和春霖,我出去一趟。”
“姐......姐姐......”沈春霖精神也不太好,摇摇晃晃站起来,“我没事......”
“乖乖跟哥哥待着。”沈秋歌揉揉沈春霖的头,把人交给沈冬铭,跑进柴房烧起水,打算踩着小雨出门。
沈冬铭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拦住了她,“姐姐。”
“咋?”沈秋歌转过头看向他。
“等等。”
沈冬铭跑进屋子,不大一会儿,出来递了两块小小的碎银子给沈秋歌。
“......可以,记你大功劳一件。”沈秋歌拍拍他的肩,“看着弟弟妹妹,我很快回来。”
走出屋子很远,沈秋歌忍不住又把沈冬铭夸了一遍。
根据零号给她的资料,前段时间沈冬铭爹娘出意外去世的消息传来,他爷爷奶奶等人就找上了门,说他爹欠了不少钱,要他们现在赶紧还,不还就不给办丧事。
那时尚在世的这个沈秋歌看见这阵仗,对外唯唯诺诺的她信了谎话,把家里的钱一股脑送出去,对方说不够,收了那三间屋子和土地,搬走家里很多物件才罢休。
沈冬铭在做不了主的情况下能偷偷藏起来这么些钱,只能说心眼子点满,尽力了。
而这笔钱,还真来得关键。
“零号,出来。”
圆头圆脑的机器人出现在沈秋歌身边。
“给你,换成商城币。”沈秋歌把两小块碎银子递过去,“你注意点昂,我盯着呢,敢少一毛砸了你。救命钱,别耍花招。”
“零号是诚实的机器人。”
机器人眼睛闪了闪,随后沈秋歌看见商城币余额变成了六百多。
沈秋歌痛心疾首,却无奈,又揍了零号一拳,“你是真黑,哪怕多个零也行。退烧药和感冒药呢?说明书也得给我。”
沈冬铭在门边踮脚张望,等待去请大夫的姐姐。
然而大夫并没有请来。
到家的沈秋歌一头钻进柴房,舀两碗出门前烧着的开水,放药进去搅和搅和,端起走到里屋。
“去,这个喂给夏尧。”沈秋歌把退烧药递给沈冬铭,“大夫不来,只能买点药,喝了就好了。要是到时候不好,我带上他们去找。”
沈冬铭点头,接过碗,去抱起弟弟,小心地喂着。
他看了看碗里的黄澄澄透明的药,于以前见过的完全不同,很是新奇,但什么也没问,没说。
“春霖,来,把药喝了。”沈秋歌端着碗,摸着不算烫手,递给妹妹。
沈春霖没昨天那么害怕沈秋歌,只是听到要喝药,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了脸。
“甜的,不苦。”沈秋歌捏捏她的脸,温声安慰道。
半信半疑中,沈春霖小心地抿了一口。
在发现这药真的不苦,反倒像糖水后,她捧起碗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沈秋歌转头望望那边兄弟俩的情况,看见沈冬铭极有耐心的一点点喂着弟弟,朝他竖起大拇指。
喂完弟弟,沈冬铭松了口气,身边投下一片阴影。
他抬头,看见沈秋歌端着碗,“你也得喝。你是个大孩子,如果不配合,我就动手强行灌了。”
沈冬铭沉默了三秒,接过碗老实喝药。
“不错,识相的孩子。”沈秋歌拍拍他的头。
早晨十来点,这雨才逐渐停下。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停后,风一吹,沈秋歌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但看见兄妹仨打了寒颤。
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她也没找到什么厚衣裳。看着弟弟妹妹缩在火堆旁的模样,感觉实在可怜。
午饭时,她扒着饭,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冬铭,爹娘欠了什么钱?那天那些人来说了些什么,你都还记得吗?”
沈春霖有点疑惑,那时钱是姐姐亲手交出去的,现在反倒问起她们,多少有点奇怪。
随即想到昨天哥哥说,姐姐脑袋受了点伤,以前的事不太想得起来,又释然。
“他们说,爹欠了大伯和二伯的钱,当年借这笔钱是为了娶娘,说好完婚后还,但是拖到了现在。”沈冬铭垂下头 ,“总共欠了二十两,家里的钱全部拿出去也不够,他们把屋子收走,我们没有住的地方,只能搬到这处茅屋里来。”
沈秋歌吃了口饭,表示明白。
这茅屋的陈设太过简陋,东西不全,一看就是没住多久。
“那爹娘真的欠他们钱吗?”
“......我只记得,那年娘嫁给爹,是带着财物嫁过来的。”
“行,我晓得了。”
又吃了会儿饭,沈秋歌突然抬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一边是你爷爷奶奶,生活了好几年的地方。一边是不熟的人,也就是我。给你个选择,你要带上弟弟妹妹在这里过日子,还是跟着我?”
沈冬铭并没有迟疑,“跟着你。”
“嚯,这么相信我?”沈秋歌眉头一挑。
“只是不信他们。”
“......倒也不必这么诚实。”
午饭后,沈秋歌在院子里找了根顺手的棍子,提着就往外走。
“姐。”沈冬铭叫住她,“你去哪里?”
“要钱啊。”沈秋歌把手里的棍舞了一圈,虎虎生风,“那么多钱,难不成白白给他们?在家等着昂,我跑一趟,回来你们就有厚衣服穿了。”
沈冬铭怔怔地看着沈秋歌,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个姐姐......好像有点帅?
“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带好弟弟妹妹,有人来就装不在家。”沈秋歌关上门。
“零号,去沈冬铭他爷爷奶奶家往哪儿走?”
很快,沈秋歌的眼前就出现了游戏里常见的指路标示。
她一路去到河对面,确定是这家后,毫不客气地抬腿朝门一踹。
“哪个没娘养的!要死啊!不知道喊人啊!”
屋里的人带着骂骂咧咧的声音走出来,一看,院门已经倒了,勃然大怒,抬头要骂。
然而看见门前站着的人,当场色变,“沈......沈大妞!”
“诶,是我。”沈秋歌甩甩棍,咧嘴一笑,“还钱。”
曹氏颤颤巍巍指着她,惊恐万分,“你......你不是死了吗!”
“我上辈子是个穷死鬼,所以这辈子不甘心,惦记着你们抢走的钱,又活了过来。怎么说?还不还?”
“嚷嚷什么!大中午的,要死啊!”屋里走出个满脸凶相的老太太。
“娘!”曹氏连忙跑到曹老太身边,“沈大妞!她没死!”
曹老太定睛一看,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几声哀嚎后,原本杵在屋内的其他人也走了出来。
一大家子,连带着小孩儿,十来个人,都看着沈秋歌,神情像是见了鬼。
“看够了吧?”沈秋歌靠着门,“看够就把钱还了,快点,我赶时间。”
本来惊慌的众人在听到钱后,都来了神,你一句我一句轮着骂她。
曹氏手往腰上一插,唾沫横飞,“你爹娘找我们借的钱,把你几个卖了都还不够还!小贱蹄子,放你一马你还欺到头上来了!”
“自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孝道为先。你倒好,我们这一屋都是你的长辈,见了长辈你就是这么说话的?教养呢?”沈冬铭的大伯沈大富,怒指沈秋歌的鼻子斥责道。
沈秋歌笑了起来,“这么大把年纪了,一点脸都不要。这个时候是长辈了?前段时间爹娘出事的时候,是哪些人落井下石,把姐弟几个赶出去的?那个时候怎么没拿出点长辈的慈爱和关怀来?”
她这模样和语气,让曹老太等人十分诧异。
真奇怪。
这完全不像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沈秋歌。
“不识好歹!你们一家子白吃白住我的,到死都没给我上到几个孝敬钱,我和老头子还得给这不孝子收尸,你这当儿女的不感恩戴德反倒说出这种话!就不怕天打雷劈下地狱!”曹老太双手叉腰,眼睛都瞪得快从眼眶里掉出来。
当时,她得知沈秋歌的爹沈大树有这么大一笔钱时相当愤怒。
三儿子家那边都已经周转不开,当弟弟的不知道为哥哥做点什么,防她们一家跟防贼一样,都不告诉她们有钱,瞒得死紧,让众人非常不满。
在她眼中,这笔钱本就该交给她,由她来分配,而不是私自藏起来。沈大树这种行为,不是大不孝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们占理。
“你可闭嘴吧老东西,要下地狱也是你先去。”沈秋歌拿棍子敲敲门,“今天我只是来讨债的,之前的恩恩怨怨我管不着。把前几天骗走的钱拿出来,其他我懒得跟你们计较。”
“好你个嚣张的死丫头!欠了钱还了债还反咬一口!”曹氏推推沈大富,“当家的,走!咱去报官!”
沈大富愣了愣,有点心虚地望着自家媳妇。
沈大树实际上并没欠他们钱,反而是他们欠着沈大树的钱没还。这一报官,官府查起来,不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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