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对方的声音满是困顿与怒意。
唐里连打了十个电话，终于叫醒了对面的人。
但唐里却面色不改，直接了当地陈述：“秦总好，我是唐里。我这边提交了离职通知，但部长不予通过，还请您尽快协助处理。”
“小里？”秦时立刻惊醒，“你要离职？怎么这么突然？”
透过听筒，唐里可以听见秦时仓促的动作声，她将手机放在桌上，转身开始做自己的事情，颇有耐心地等他的回应。
过了几分钟，秦时好似找到了个安静的地方，人也清醒了过来。
“小里，我不太清楚你和秦明华部长发生了什么矛盾，还是有什么误会，但做事不要冲动。”
唐里垂下眼睑，跳出那个情境，恍然回头她才发现，秦时一直都是这样，不论是与谁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希望她冷静、忍让，只是因为她心态好，不爱计较。
秦时是唐里的直系学长，在南城读大学的四年间，偶然的缘故，秦时一直对她颇有照顾，带着她做项目、打竞赛。
秦时毕业后拿了一比投资成立了游戏工作室，唐里毕业后也“理所当然”地加入了工作室，这一呆就是五年。
她见证着本来只有几个人的工作室，成长到后面上百人的规模，也为此付出了她最热血的青春时光。
唐里抬头看了一眼飘动的窗纱，语气肯定，“秦总，我一点都不冲动，由来已久，深思熟虑。”
秦时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中似乎透露出了某种无奈的情愫，“小里，你非要这样吗？”
唐里皱了皱眉，“两年内，我绝不会去其他游戏公司。”
“我说过，对你我不会启用竞业协议。”秦时顿了顿，声音恳切，“但是小里，你真的并不能再等等吗，等下个月我回国，我们仔细聊聊好吗？”
“学长”唐里叫出了那个久违的称呼，“我们没有必要再聊了，NORMAL END对我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秦时沉默良久，缓缓回道：“好。”
唐里挂断电话，长舒一口气，眨了眨眼开始梳理新的一页。
她与秦时曾谈过，在她刚毕业的那段时间。虽然这段恋爱关系仅仅维持了短暂的三个月。
被动地开始，主动地结束。或许也是一种体面？
确实如此，因为两人分手后，还能近乎于相安无事地共同工作。
但终究是有些特殊的，所以今天她敢打这通电话，不过这份特殊在她说出“NORMAL END”的那一刻便都结束了。
*
这一通电话打的很有效，不过两个小时，唐立便收到了人事部开出的离职证明，劳动仲裁自然也不日撤销。
唐里好心情地叫上唐满，去找周非钦开游戏策划会。
因为提前有预约，两人今日很顺畅地便进了方志馆内，唐里踏进发现里面竟是另一片天地，回廊曲折，蜿蜒着深入。
两人在入口处的借阅区等待，唐满带着耳机打游戏无声地打游戏，唐里则起身翻阅着年鉴与地情书。
年鉴厚重，想来少有人翻阅，这一出版了两年的装订本，竟仍有十成新。
唐里好奇地打开，细细读来，发现五里镇的历史竟这般有趣，忍不住笑着看下去。
没过多久，周非钦便匆匆走出，温声道：“你们来啦。”唐里听见声音便回头看他，脸上笑意未收。
光线自窗格穿进略有些昏暗的室内，透过他鼻梁上那副薄薄的金丝眼镜，隐约可以瞧见琥珀色的眼睛。
唐里合上书页，转身走向周非钦，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真挚地道谢。“谢谢你肯借我们会议室，那就叨扰啦。”
周非钦低头不敢与她对视，眼里却满是柔软，“无事，这会议室一直都空着，这边。”
唐里笑着颔首应好，然后回头重重地拍了下唐满的肩膀，“别玩了！走了，开会。”
“哎呦！我......”唐满被吓了一跳，见是唐里又不敢说些什么，只好委委屈屈地跟上去。
唐里走进会议室，发现周非钦竟然在调试投影仪，只不过投影仪好似出了问题。
周非钦冲着唐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等我一下。”
唐里摆了摆手，“没事不用也行，我们就是三个人的小会，不必这么正式。”
“要的”周非钦很是执着，“这可是价值一百万的项目啊。”
唐里好笑地侧过头，同学会那日，她为了帮周非钦，说了一句要和他谈一个一百万的项目。
周非钦后来追问，她给的解释是，她本人的年薪虽没有百万但也差不了多少，她准备投入一年的时间到这个游戏上，这个项目不就价值百万了吗？
自那以后，周非钦便很在乎这件事情。
“我来看看吧。”
唐里起身，准备去帮忙调试。
“好了。”周非钦抬起头，“就是太久没用，反应有点慢。”
唐里将方案调出，开始向两人讲述她想要制作的游戏的类型、玩法以及工程量。
在狭小且昏暗的会议室内，周非钦坐得笔直端正，他专注地看着唐里。
她在讲自己的游戏时，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
“......目前有两个细化的方向，一是模拟经营游戏，讲述来往商客的世情故事，展露当时的风土人情。二是经商策略游戏，围绕京杭运河，发展自己商业势力，将朝代背景定为北宋。你们觉得呢？”
唐里双手撑会议桌上，目光如炬地看向两人。
周非钦的眼睛闪了闪，他倏地将视线收回，轻咳了一下，“前者比较考验故事的编撰能力，后者则关注历史的演变，还会涉及一些经济学的内容，我觉得都...都很好。”
唐满双手环胸，后仰着躺在座椅上，一脸无畏：“我觉得都不好，感觉都要动脑子，我喜欢简单粗暴的动作游戏。”
唐里瞪了他一眼，“你确实没什么脑子”，然后又冲着周非钦笑了下，“那我就敲定模拟经营这个方向了哈，经商策略会涉及经济学相关的内容，算法上也有些废脑袋，这个工程量不是我们俩可以搞定的。”
周非钦自无不可。
“周非钦，我会写一个大概的游戏人物类型和故事脚本，可能需要你帮我细化一下。”
“好。”
“但是，我怎么给你报酬呢？”唐里有些为难，“你们可以兼职吗？”
周非钦摇了摇头，“我不用报酬。”
唐里回想方才在借阅区读的五里镇年鉴与地情书，“你们借阅区，平常是不是基本上没人啊？”
周非钦茫然地点头，“怎么了？”
“那是你们的内容厚重且不方便读，其中五里镇史还是很有趣的。这样吧，我帮你把你们馆的年鉴与地情书做成交互式小游戏，就用它当报酬怎么样？”
唐里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资源置换。
周非钦虽然不懂，但觉得好像还不错，便答应了。
解决了人物剧情和文本，还有美术，唐里转头盯着唐满，一脸郑重，“这种剧情向游戏非常考验画风，唐满，你要认真做。”
唐满“嗐”了一声，“姐，我虽然别的不太行，但我可是打小就拿国画比赛一等奖的。”
唐里点头，“是，我相信你。”
“那，姐，你能给我换个平板吗？”
唐里挑眉，答应的干脆：“可以啊。”
唐满咂摸了一下，觉得自己又行了，甚至有些得寸进尺，“那我还要配一套台式设计电脑，我要顶配！”
“呵，你想得可真美”唐里剜了他一眼，“标配。”
唐满一脸满足，“那也行。”
唐里无奈地笑着看他，“我真的是为爱发电，这还没开始呢，就贴进去一大笔了。”
周非钦见状，认真地向她科普道：“你可以申请一下市里的引凤还巢扶持，有十万的创业补贴，只要连续三年进行项目汇报就可以。”
唐里摇了摇头，低头收拾电脑，“我明年不一定还在这里，就不薅他们的羊毛了。”
不一定吗？
周非钦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神色不明，忽而短暂地苦笑了一下，也对，她怎么可能回来就不走了呢？但又害怕被发现，迅速地收拾好了情绪起身送姐弟俩出门。
“周哥，下次见！”唐满连嬉皮笑脸地与他道别。
周非钦勉强地勾起嘴角，“回见。”
“走了啊，明天见~”唐里笑着与他挥手，与唐满追逐着出了方志馆。
周非钦久久地凝望着她走远，一双琥珀色的眼里渐渐染上黯色，眼眸流转间，透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
待唐里彻底消失在巷口，他才垂下头来，怔怔地看着青石板的路面。
这几日，他太开心了，以致于他忘记她随时都会离开的事实。
这里于她而言，或许只是短暂停留的港湾。
“周非钦！”
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到了他旁边，侧着头，明快地叫他。
周非钦下意识地转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清澈的眼底。
他双目骤然一深，倏忽间仿佛下了某个决断，看着她，嘴边掠起一抹笑意。
“怎么了？”
唐里不止为何觉得有些尴尬，她慌乱地收回视线，“奥，我今天顺利离职了，想着要攒个局，就船菜旁边的夜宵摊，记得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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