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铃响，原本空荡安静的教学楼走廊里刹时人群涌动。
夕阳映照，在这所全国最好的学府里，学生们身上金光闪耀。
杜泉收拾好东西，刚准备回头去叫李雾，却发现他早已没了人影。
“有没有见到五哥？”杜泉拉住正要出教室门的汪以南。
“铃一响他就跑了。”汪以南摸着下巴，“我怀疑他是找美女去了。”
“你好好说话。”杜泉瞪了汪以南一眼，“什么美女不美女的，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下流？”
“合着上次看美女流口水的人不是你啊？”汪以南瞬间不乐意了，“你五哥说美女是知慕少艾，我说美女就是下流，你是唯李雾主义者吧。”
“五哥去找那个化妆师姐姐了？”杜泉的黄毛在教室的白炽灯下显得有些刺眼。
“我可没说啊，别瞎扣帽子。”汪以南翻了个白眼，“对了杜泉，你能不能把你这个黄毛去补下颜色，那发根黑色已经长出来两高茬，丑死我算了。”
杜泉没好气道：“关你屁事，你锡纸烫改螺丝烫就好看了？”
在隔壁教室考完试的张照路过，透过窗户玻璃看到里面正在叽里呱啦的两人，“你俩干嘛呢？对答案？选择题第五道是不是B？”
“有病啊？”
“脑残啊？”
杜泉和汪以南异口同声道。
张照很是无辜：“那你俩在这说什么呢？再不走食堂等会儿没饭了。”
“见五哥没？”杜泉问道。
汪以南一声嗤笑：“他能见个鬼啊，他和咱仨都不在一个考场。”
张照扶了扶眼镜框，对着前方喊了一声：“李雾，杜泉找你。”
话音刚落，杜泉立刻将头探出窗户看向前方。
黄毛毛的头顶上还摞着一颗螺丝烫的脑袋。
走廊拐角，李雾半倚在墙上，一双大长腿像没地方搁一样，手机屏幕上亮着几个小时前发给阮梅朵的消息，无人回复。
“你们仨还走不走了？”李雾等了半天，俊眉一横。
“来了来了——”
杜泉和汪以南争前恐后的从教室里跑出来，留下一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窗边独自凌乱的张照。
“五哥，你一会儿想吃什么？咱们去吃黄焖鸡米饭吧。”杜泉提议。
“又是黄焖鸡，黄毛毛就爱吃黄焖鸡。”汪以南哧道。
“能吃吃，吃不了给爹滚奥。”杜泉斜了汪以南一眼。
汪以南笑得欠揍：“我滚当然没问题，看下你五哥要不要和我一起滚。”
李雾低头看了手机一眼，没什么反应。
杜泉又问了一遍，李雾应道：“你想吃就吃吧。”
“耶！我爱五哥！”杜泉开心地喊道。
“你舅宠他爸。”汪以南无语，“你俩吃黄焖鸡，我要吃土豆粉。”
“那你和张照吃土豆粉去。”杜泉说。
“我可不吃土豆粉，今天是周三，我要吃牛肉面的。”张照小跑着追上来，气喘吁吁。
“等会儿你们先回寝室，我要出去一趟。”李雾突然说道。
空气一秒凝固，三人默契对视。
“......那五哥，你晚上还回来吗？”杜泉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什么不回来？”李雾反问。
“他的意思是，你是想回来还是不想回来？”汪以南适时浇油。
“当然回来了，我又不可能天天过敏。”李雾站正身子，仨大男孩在他面前也不显高大。
他撂下这句话，径直朝前走去。
杜泉看向汪以南：“五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以南回身问张照：“李雾啥时候过敏了？”
张照一头雾水：“问我干嘛！你们仨不是一个寝室的么？”
“不过他最近是有点奇怪。”张照扶了扶他的黑色眼镜框，“他那天说我新换的这个眼镜框很难看！”
“你本来就难看，还不让五哥说了。”杜泉说得理所当然。
汪以南倒是抓到了重点：“不对啊，你想想，李雾这么不食人间烟火一帅哥，平时对咱学校的美女校花都不带多看一眼的，怎么会突然关注张照新换的眼镜框......”
张照立刻向汪以南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杜泉嘶了一声：“......说的有道理。”
“他和那姐姐绝对有情况。”仨人这次意见出奇一致。
***
工作室门大开着，里面传来一个音色尖利的女声。
“我就是不满意你化的妆，你说怎么办？”
“是哪里不满意呢？”阮梅朵声音依旧淡淡地，没什么情绪。
“我说了这个妆是要上舞台的，你化的这么清淡，灯光一打能看到什么？ ”尖利的声音咄咄逼人。
“那这样吧，今天的试妆费不收了，我再帮你改一下。”阮梅朵说。
那女生不愿意了：“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在故意耍赖不想付钱？我告诉你，钱我不会少你的，但我不满意你化的妆你就得给我改，不改到我满意，我就打消费者协会投诉你们。”
“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明明第一次我们照着你给的妆造图化出来了，是你嫌化妆师这样没有自己的审美，让我们改。我们又按照你说的舞台效果重新设计了妆容，化好了你又说和你要的图不一样。”
朱小玉的声音传来：“化得快你说我们不够细心，化得慢你又说在磨洋工，不然你自己化好了。”
“好啊，这就是你们工作室对客户的态度？我告诉你我可全程录音着呢。”
朱小玉一点儿没怕的，她越说越快：“本来约好的早晨试妆，你不仅下午来还迟到。我们工作室一天的时间都留给你了，妆容都是按你的要求来做的，我们态度还不好？”
“哎呦，说得好听把一天的时间都留给我，难道不是你们生意惨淡没人来？”
那女生坐在妆台前，对着面前的空玻璃杯重重咳了一声：“说了半天话我都口渴了，你们连杯水也不舍得给客人倒？”
朱小玉恨不能冲上前去和她打一架：“怎么没给你倒了？那水不是你自己喝完的吗？”
阮梅朵拦住朱小玉：“不好意思，是我们疏忽了，我再帮你加点茶水。”
朱小玉不甘地看向阮梅朵，这女的明摆就是来找茬的。
说好的早上九点试妆，她又强调自己的妆容是要上舞台的很重要，不能和别的客户撞时间，所以今天有其它妆造工作室都没接。
结果这女的又临时打电话来说自己有事，直接要求把时间挪到下午。下午快四点了人还没到，朱小玉打了好几个电话人才接。
贺雯当时就说这单不做了，是阮梅朵觉得已经答应过了，人家没说不来就还是照旧。
最后人好不容易踩着下班时间来了，一来就开始各种挑刺儿，一会儿嫌工作室小，一会儿嫌朱小玉磨甲片声音吵，真的要烦死了。
……
“软软，发生什么事？”
阮梅朵一转头，只见李雾手里拎了个大西瓜走进来。
他最近理短了头发，今天穿了一双限量版的联名球鞋，搭配一身运动装，清爽又帅气。
就连那个女生也忍不住多看了李雾几眼。
“你怎么来了？”阮梅朵问，他不是有考试么？
“这个西瓜很甜的，我想你尝尝。”李雾笑了笑。
朱小玉好奇问道：“是那个西瓜大叔卖的吗？”
前两天，一条“华京大学西瓜大叔爆火”的新闻突然上了热搜。
起因是有位大叔从老家拉了一车西瓜到华京大学后门来卖，因为他家西瓜又甜又便宜，一传十十传百，后来不光是华京大学，周边其他几所名校的学生都跑来找他买西瓜。
大叔立时一瓜难求，上了新闻。
有网民开玩笑说，大叔这是已经提前和未来的大佬们做起了生意，华京大学的学生们果然是天之骄子，就连学校后门卖的西瓜都是全国最甜的。
还有网民说，往常都是各大名校为了这些尖子生们争得头破血流，结果现在各省市的状元们使尽浑身解数排起长龙，只为了能买到大叔的西瓜。
李雾对着朱小玉点了点头，又看向阮梅朵，关心道：“你吃饭了吗？”
阮梅朵一愣，朱小玉倒是接的很快：“还没呢，姐姐光顾着试妆了，晚饭都没吃呢。”
李雾看了眼运动手表，早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你们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去买。”
“我吃过了，是姐姐没吃。”朱小玉说着，忍不住又偷偷白了坐在妆台前的女生一眼。
“一会儿忙完再说吧，我还不饿。”阮梅朵朝李雾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李雾将西瓜放在小茶几上，无奈看着阮梅朵单薄的背影，她一忙起来就是这样，总是不记得要按时吃饭。
坐在妆台前的女生感觉自己被彻底无视了，她语气不爽：“你们聊完了没有？我的事情到底怎么解决？”
“什么情况？”李雾看向朱小玉，皱了皱眉。
也许是李雾在学校的光环太盛，只要和他沾边的异性都会成为同学们的谈资，虽然有些女生巴不得成为话题中心，但朱小玉不爱出风头，所以即使是在外面，她也莫名其妙地怵他，和他保持距离。
朱小玉老老实实和李雾说了事情来由，末了悄悄补了一句：“雯姐下午有点事没在，但我刚才发消息和她说过了，她说马上回来。”
李雾了然。
他抬眼打量起那个女生，看上去也是大学生，长得不算丑，阮梅朵帮她化的妆更是完全突出了她长相的优点。
那女生被李雾看的有点飘飘然：“你盯着我干什么？”
李雾扬眉，干脆道：“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如果您对我们的服务实在不满意，我建议您还是换一家工作室。”
“开什么玩笑？我今天就是要让她给我改到我满意为止。”那女生手指向阮梅朵，面色不善，“他又是谁啊？这么护着你，是你的新姘头？”
阮梅朵眉头一皱，李雾抢先开口：“请你说话客气点。”
“呦？被我说中了？那既然你都有坑了，就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了吧。”
李雾脸色一沉。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我们不做你生意了，你快点走。”朱小玉一脸怒色。
阮梅朵却不急不躁：“我们认识吗？”
那女生不屑道：“你怎么可能认识我？你只会认识我男朋友。”
阮梅朵思索片刻：“你是......”
她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一个贺雯曾经提过的人名，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是田书豪的女朋友。我知道我男朋友喜欢过你，但现在我们俩已经在一起了，我不希望我男朋友心里还住着别人，你明白吗？”
阮梅朵声音不大：“我和田书豪不熟。”
“不熟你送我男朋友水杯干嘛？”那女生一拍桌子：“那是我的男朋友，你凭什么送他东西？你这个狐狸精。”
李雾一把上前拉过阮梅朵护在身后，面露微愠：“我再说一次，请你说话客气点。”
“怎么？你也喜欢她啊？我告诉你，喜欢她的男人可多了，她水性杨花你知道吗？”
李雾冷笑一声：“你嫉妒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第一次被如此帅的男生这么不留情面的说，那女生脸涨得通红：“我一定要投诉你们！”
“去投诉啊！谁怕谁！你占用我们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没和你算呢！”朱小玉气得脸上的痘痘更红了。
“你说的是什么水杯？”阮梅朵从李雾掌心抽回手，越过他站在那女生面前，对她的无理谩骂丝毫没有动气。
“是抽奖的奖品吗？”阮梅朵问得平静。
大一军训的时候，田书豪就注意到她了，那时他打听到阮梅朵在学校奶茶店做兼职，就经常去店里买奶茶。
田书豪读金融系，家里也有钱，出手一贯阔绰，他刚开始自己买，后来变成请全班同学喝。
那年圣诞节，奶茶店搞饮品积分抽奖活动：
一等奖一千元
二等奖五百元
三等奖三百元
特别奖则是一个保温杯和圣诞贺卡。
其实那个圣诞贺卡本来没什么特别，老板开始只是觉得光送一个水杯略显单薄，就让阮梅朵写点贺卡搭配着一起。结果很多男孩都冲着阮梅朵的手写贺卡来，老板索性把特别奖的饮品积分提到最高，贺卡也只送一张。
一时之间，特别奖的风头甚至盖过了一等奖。
于是，开展抽奖活动的那一周，整个金融系的人每天都能喝到田书豪请的奶茶，阮梅朵也莫名其妙被冠上“奶茶西施”的称号。老板笑得合不拢嘴，恨不能活动天天搞，阮梅朵一直在店里干下去。
而那个随圣诞贺卡附赠的普普通通的保温杯，田书豪一用就是四年。
阮梅朵抚了抚额头：“那不是我送给他的，那是他在奶茶店抽奖得到的奖品。”
“那也和你有关，和你有关的一切我都讨厌。就因为我扔了那个破杯子，他跟我吵架，要和我分手！”
那女生说到气头上，随手就把手里的玻璃杯狠狠砸向地面，水花四溅，玻璃渣子胡乱蹦地老高。
李雾眼疾手快，像老母鸡护崽一样，再次把阮梅朵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
“这些话你应该和你男朋友说，是他没有给足你安全感，你在这冲软软发什么脾气？”
阮梅朵闻言一愣，她看向李雾，神色不明。
“谁让她总是阴魂不散！”那女生指着阮梅朵，越说越激动，“谁让他就是忘不了你！你能不能和他说明白你不喜欢他？你能不能让他别再喜欢你了！”
“楚曦曦我劝你好自为之，来这撒泼，你找错地方了吧？”贺雯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朱小玉不禁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她给雯姐发消息的时候偷偷拍了张这女生的照片。
李雾一回头，贺雯已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西装革履，梳着油头发型，长相标致的男人。
“书豪哥，你怎么来了？”
楚曦曦看到来人，顿时有点慌，她掏出手机，果然有好几个未接电话和信息。
田书豪没看她，却面有惭色地看向阮梅朵：“梅朵，抱歉。”
“我不准你和她说话！”楚曦曦像受了刺激，哭叫道。
“你有完没完啊楚曦曦，你之前在学校到处说软软坏话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现在倒好，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贺雯一把拉过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下，双手环胸看着她一脸不屑：“原本想着我们都毕业了，不和你这小学妹一般计较，你这是要干嘛？想砸店啊？”
朱小玉立刻站到贺雯身后殷勤捶肩：“雯姐，你可算来了。”
楚曦曦既然知道阮梅朵，也不会不知道贺雯的大名，她看着丝毫不理睬自己的田书豪，脖子一横，一把扯落掉铺在妆台上的台布。
“砸就砸了，怎么着？你现在就拿本子记账，我砸完照价赔偿。”
哗啦一声响——化妆刷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眼影盘碎的四分五裂，散粉更撒了一地。
李雾拉着阮梅朵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阮梅朵下意识想要抽开，李雾却握的更紧。
阮梅朵侧过头，李雾看着她的眼神很坚定：“别怕，有我在。”
贺雯不动声色地看着楚曦曦，冷冷勾起唇角。
田书豪怒道：“别闹了，跟我回去。”
“她男朋友还没说话呢，你心疼什么！”楚曦曦更加崩溃，眼泪止不住地掉。
田书豪这才看向阮梅朵身旁的李雾，其实他一进来就看到了，这个男孩子长得高大帅气，护在阮梅朵身前，两人好似一对璧人。
田书豪目光微黯。
他追阮梅朵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清冷自持的样子，不单是对他，她对所有追求她的男生都是这样，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喜欢她。
毕业的时候，田书豪又找过阮梅朵一次，她的答案是意料之中的。田书豪想，人总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也只是个想谈恋爱的普通男人。
思及此，田书豪又忍不住看向阮梅朵。
田书豪：我只是一个想谈恋爱的普通男人。
李雾：想和软软谈？
田书豪：不敢不敢。
李雾：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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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里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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