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小区又转了几圈才冷静下来，无量强装镇定地把顾十方送回家，这才转身哆哆嗦嗦地拿钥匙开门。
这会她手上一点劲也没有，钥匙半天对不进孔里。看着自己抖得像帕金森患者一样的手，无量抬起左手在手背上拍了拍：“给我稳住…开门啊…”
门却在这时从里面打开了。无量哆嗦着后退一步，就见秦洵背着光正看着自己。这会就算是黑着脸的秦洵在无量眼里都像是背后长着翅膀、头上带着光环的小天使，无量差点激动地晕过去，猛地上前抱住秦洵：“师叔啊！我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
无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秦洵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拍着她的背把人带进家里，关上防盗门才开口道：“说吧。”
无量还没哭完，一边把眼泪鼻涕往秦洵身上抹，一边抽抽搭搭地把事情一五一十讲给秦洵听。
秦洵抬手放在无量的脑袋上停了一会，察觉到无量这会还是惊魂未定，只能强硬地掰开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魂魄都给撞散了，看来这次真是吓得不轻。可有受伤？”
无量这才想起来自己刚粘在人家门把上的右手，疼痛后知后觉地牵扯神经，无量龇牙咧嘴地摊开右手掌给秦洵看。
目光触及伤处，惊得秦洵倒吸一口凉气。
无量的手掌此时有些触目惊心，她的掌心上皮肉翻起，有一些已经结成了黑色的疤痕，但因为没有及时处理，血肉糊成一团，看不见一块好肉似的烂成一片。
秦洵皱着眉轻轻拉过无量的手，抬手在伤口上点了两下，无量果真疼得皱了眉。手心里那些遍布的黑色疤痕竟像长了腿一样，突然在无量手心活动起来，疼痛更甚。无量忍着没喊疼，但豆大的汗珠还是从脑门、鼻尖沁了出来，一时间将她脸都浸润。
“这些东西是活的？”无量等到疼劲过了才开口讲话，“怎么还能到处动？”
秦洵的表情也不太好看：“趁着还在你手掌，要尽快把’它’赶出去才行。”
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起来可以说简单粗暴，但就目前情况来看那种办法要不要用才是问题核心。秦洵皱着眉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个东西发展速度极快，如果再不解决掉，只怕不出个把小时就能蹿到无量的心脉。
无量似乎也看出秦洵在犹豫，心下惴惴，但也明白这东西不除怕是后患更大，于是她牙一咬就把手伸了过去：“这种时候就不要犹豫了，师叔你把它砍了吧，我能忍住疼…”
秦洵差点没笑背过气去，抬手在无量脑门上敲了下：“你脑袋里想什么呢？还没到那一步。”停顿片刻，秦洵还是把解决办法完整说出来，“其实很简单，桃木剑就可以驱逐。但我的剑你不一定受得了，按理来说用属于你的那把剑来解决才是上策，但我不认为现在是把剑交给你的合适时机。”
无量的眼睛闪闪发光，满脸一副“你要唠这个我可不疼了啊”的表情。
那把剑，说的就是属于无量的桃木剑。
根据门内传统，无量所在师门内的弟子，在三五岁时便会亲手种下一棵桃树。根据“桃三杏四梨五年”的说法，等到八岁属于他们的桃树开花，就会让他们动手砍下亲自栽种的桃树。最后再将砍下的桃木料耐心打磨十年时间，如此才可造就一把属于自己的桃木剑。
每棵桃树的长势粗细都不尽相同，每个人的修习水平和造诣也因人而异，这就导致每一把木剑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哪怕是双生子也不可能打磨出一模一样的剑。待剑成型，往后年月继续刻苦修行，很多人甚至能将桃木剑与身体融为一体，熟练驾驭。
但无量不一样。在无量三岁的时候，桃树种子由师父替她埋下，八岁的时候也依旧是由师父为她砍树打磨。甚至于浇水施肥无量也从未参与过，由师父一手包干。一直到现在无量15岁，也从来没有摸过属于自己的桃木，更别说修行精进了。
秦洵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你的桃木剑很特殊。师兄交代过我，保险起见必须等到20岁才能给你。”
师父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那就是说还有五年才能拿到属于自己的剑。无量这会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怏怏不乐。秦洵看不得无量没精打采，出声安慰道：“想开一点，起码你还有属于你的桃木剑，十方可是没有的。”
顾十方入门晚，入门后也是住在家中并没有和其他弟子一同修习，所以自然没有让他种树制剑。
无量稍微感到有些宽慰，但目前最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右手那道蠢蠢欲动的疤。
秦洵只思考两秒就做出决定，当下解决无量的伤情才是重中之重。不再犹豫，秦洵取出符咒泡水后敷在无量的手掌上，符咒温柔包裹着手掌，暖洋洋驱散了部分痛觉。
看到秦洵递过来的眼神，无量坚定点头：“我准备好了！师叔你开始吧！”
确认无量感觉好些，秦洵这才翻手祭出一柄手臂长短的桃木剑。这柄剑无量见得多，小时候自己曾拿着树枝跟着师叔学过一段时间的剑法，这柄剑就是属于秦洵的桃木剑。
但明显这柄剑并不是此刻的主角。
祭出剑后秦洵一手往下，两指捏住剑穗上的一枚血红色珠子。那珠子颜色有些深，红色纯度很浓，在灯下微微闪着光，单看外形就像是学校门口的水养海绵宝宝，圆润又脆弱。秦洵两指将珠子盘玩一圈，随后只稍微用力便将那珠子捏碎。
碎开的珠子几乎是一瞬生出了丝丝红线。线条互相连接拉扯，最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凝成了一柄小手臂长的暗红色木剑。剑身还在波动，秦洵收起自己的木剑，随后剑指划过不安分的剑脊随后一把握住，木剑这才在他的手中定了型。
这柄剑并不粗，看上去和无量两指的宽度相当。和秦洵包浆得油光锃亮、看起来威风无比的桃木剑相比，无量这柄剑的颜色不仅算不上有光泽，甚至可以说是暗淡。不算特别好看，但胜在中规中矩。
打从这柄剑出来，无量就兴奋得想要跳起来，但没有秦洵的授意，无量伸出手半天也没敢碰到剑身。
趁着无量被吸引，秦洵轻轻捏住她的右手，随后将她四指并拢。剑尖对准掌心，秦洵突然发力猛地将那柄剑刺了进去。
剑刺破掌心的一刹那，无量痛得惊叫出声，方才那一点点的激动瞬间就散了。但剑已刺入，便万万没有抽出来的道理。秦洵只能定下心神不去看无量咬紧的唇瓣，动作不停地将剑继续向下推动。
随着剑身一丝丝向下刺入，无量只觉得整个手心已经被这柄剑刺穿一般，疼得冷汗直流。十指连心，其间疼痛无法想象。无量为了忍住嚎叫，牙齿深深啮进下唇，但即使嘴唇已经发麻渗血，也半分抵消不了手心的疼痛。
那柄剑从手心上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少，但丝毫不见剑身从无量的手背上穿刺出来。随着木剑的深入，黑色的血一点一点从无量手背滴下。黑色血点落在一早准备好的铜盆里，仿佛见了水的火苗一般，被瞬间浇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直到剑柄也全部融入手掌，黑色的血才排干净。无量望着手掌心处约莫一寸长的伤痕，和恢复正常血色的掌心，怔愣着松开了紧咬的牙。
这会疼劲刚过，无量脑袋里的神经还跟随着心跳“咚咚咚”地跳，秦洵拿来绷带仔仔细细将无量的手掌包扎起来。
“过些时候再教你怎么用剑，今天太晚了，简单洗漱一下赶快休息。我帮你跟班主任请明天上午的半天假，我陪你再去王子乐家里一趟，看看到底什么情况。”秦洵脸色急剧地差了下来，仿佛又回到昨天被无量扶回家的状态。
“好。”无量乖乖点了头，这会来回抓手都觉不着疼，“啊，差点忘了，下午情急之下请了无上天尊救命，回来还没拜过天尊…”
“嗯，记得净手再拜，我去看下十方的情况，还有你说的贴了符纸的地方。”秦洵坐了会顺好气才站起身，揣上钥匙就出门了。
无量打起精神来，净完手毕恭毕敬地给供奉着的三清天尊上香。结束后才三两下洗漱干净，上床躺下。
困意很浓，无量躺在床上入睡得很快。秦洵什么时候回来的无量不知道，只是她半夜三点醒来，看到身上盖了一条毛毯。
无量醒了。
现在是半夜三点，闹钟上荧光色的数字“3”刺得无量流出眼泪。
右手从掌心开始一直向上延续着，火烧火燎的疼。
那“火”烧得飞快，无量挣扎几下，只觉那“火”引爆了脑袋似的。在难忍的疼痛中，无量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寂静的黑夜里，她的手心闪着暗红的光。
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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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桃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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