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亮屏。
下午4点47分
2024年11月17日。
她留意了年月日。
手机没什么信号。
给裴裴发的消息在干嘛三个字一直在转圈。
或许她应该打电话。
秦雨拨通了室友的电话号码。
手机贴在右耳边。
冷冰冰的电话呼声。
响到第四声时，那头接通了。
“咋了，刚离开一会儿就想我了？”
“别自恋，你确定没有要带的东西了？”秦雨笑问。
“真没了，你要是实在想买东西，就在带两瓶王老吉，吃火锅就不怕上火了。”
“那应该喝金银花露。”
“算了吧，我先挂了，别打扰我洗菜的节奏。”
“嗯。”
那头先挂断了电话。
秦雨翻找到录音软件，找到了刚刚的通话录音。
是真实的。
手机被紧攥在汗湿的手心。
预想中的电梯警报声响起。
秦雨依旧心头一惊，抬眼看向前方，与男人转过头的视线对上。
“抱歉，我在等人。”
低哑携带着抱歉的声音。
并无分别。
秦雨强装着勾起礼貌的微笑，“没关系，我不急。”
男人对他回以礼貌的浅笑，便回过头。
快递是昨天取的。
因为买到新键盘太过兴奋。
她码字到天亮才睡。
秦雨理解为这是遇见了和梦里相同的场景。
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取快递，也不倒垃圾。
新键盘对她确实重要，连做梦都在取快递。
很神奇。
“抱歉，抱歉，谢谢你替我拦电梯。”
清甜的女孩声音响起。
如果秦雨没记错。
男人按下了关门键。
“忘了什么东西？”男人轻声问。
“啊？叔叔，你怎么知道我落东西了？”
“我住在这许多年，好几次到了19层，都看见你开开心心进来，慌慌张张又跑出去。”
女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尴尬笑道：“嘿嘿，这次落的是手机。”
男人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对，他们就是这样对话的。
哈哈，还真是现成的小说灵感。
梦境和现实的相遇。
很有趣。
秦雨放松下来。
她像对一切了如指掌般，靠着电梯的扶杆，观察着这一幕。
很快。
前面的女孩抬头望了眼，侧过身向身旁的男人挥手，“叔叔，我的楼层到了，今天谢谢你帮我拦电梯。”
“不客气。”男人友好回道。
秦雨自然而然地抬头看了眼电梯楼层显示。
忽然，她头皮发麻。
是16层没错。
问题是，女孩进来时……并没有，按下电梯楼层！
而男人按的是关门键。
16层门外也没有等电梯的人。
女孩此时走了出去。
秦雨担心是自己精神错乱，在背后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很疼。
她眉心都拧在一起。
这不是错觉。
是的。
男人没有按下关门键。
在电梯门快要关上时，他伸手挡住，面色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色，走出了电梯。
秦雨急忙按下关门键。
心跳如擂鼓。
女孩真的到了吗？
女孩对这个男人好像并不熟悉。
相反。
这个男人对女孩观察入微。
16层一到，女孩和男人打招呼，下了电梯。
这里显然，男人要去的不是16层。
只是，他在等了一会儿后，还是出去了。
一切都很奇怪。
难道，看着儒雅长相的中年男人。
是个变态！
如果是这样，电梯停在16层该怎么解释？
在她想这些的时候，电梯到了。
秦雨看了眼楼层显示。
1F。
她捂着心口，着急地下了电梯。
一侧身，就看见过道拐角里有一个始终没人扶起的安全指示牌。
对，这就是一楼。
下午4点49分。
2024年11月17日。
手机的时间和安全指示牌给了秦雨些许安全感。
悬在心头的疑问还是无法解开。
秦雨带着这些疑问去超市把东西买齐。
结账的时候看见收银台旁边的烤肠机，秦雨要了两根纯肉烤肠。
“一根装起来，一根现在吃。”
“要焦一点的还是嫩一点的？”老板问。
秦雨不假思索道：“焦的，吃起来香。”
“好。”
秦雨结完帐，拎着袋子慢悠悠地走出超市。
她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烤肠，张嘴咬了一小口。
确实很香。
下午这个点，家家户户基本都在做晚饭，连电梯都不用等了。
按下26层。
秦雨靠在扶杆上，一口一口吃着烤肠。
“和辣条一样，味飘的挡不住。”她评价道。
秦雨吃完最后一口，把竹签子扔进拎的超市袋子里。
烤肠的香气飘散挤满了电梯的每个角落。
短暂抽离的思绪渐渐回拢。
她是不是应该报警。
即使解释不清为什么停在16层。
但男人的言行举止确实很奇怪。
秦雨不喜欢多管闲事。
如果对方真的是变态，现在报警已经晚了。
如果对方不是变态，警察来了一无所获，邻居还会因此记恨上她。
网上看见很多人说，出门在外，做个冷漠的人，可以避免掉绝大部分危险。
秦雨反思。
她有勇气，但有自保的能力吗？
答案是没有。
在秦雨还在自我劝告的时候，一道弱不禁风带着丝丝寒意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好香啊，可以让我也尝尝吗？”
“吃完了。”秦雨下意识答道。
“可你的袋子里还有一根。”
“关你……”
秦雨浑身一僵，到嘴的话顿住。
电梯里明明只有她一个人。
刚刚说话的是谁？！
“关我什么？”
电梯里的温度在一瞬间急转直下。
拎着购物袋的那只手隐隐开始发抖。
秦雨直愣愣地看着前面，像是不堪重负，拎着的袋子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王老吉的重量使这个袋子掉下时发出一声极为醒神的响动。
电梯门的折射影像里。
她看清了身后说话的人。
掉在地上的袋子响起翻动声。
片刻后。
电梯响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阴森的提醒。
“姐姐，你挡到我的路了。”
“抱歉。”
明明侧身就能让开路，秦雨颤着声音说完，僵直着身体向左边挪了几步。
她微仰着头。
眼神飘忽不定。
直到那股子磨耳的滑动声消失在电梯间，她才定下眼神，盯着电梯间的地板不放。
“姐姐，谢谢你的食物。”
一截细长的尾尖探进电梯，在秦雨的脚腕上缠了缠，以示感谢。
家居服的裤子长且宽松。
虽然没有接触到肌肤。
但刺骨的凉意还是浸入了秦雨的感官。
鸡皮疙瘩猛然起了一身。
“不，不客气。”
黑色的尾尖缩了回去。
对面没了动静。
秦雨缓缓抬头。
16F。
电梯门外的样子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秦雨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按下关门键。
门外，浑身是血的女孩，正握着根烤肠，无声冲着她狞笑。
镜片和嘴角的血迹昭示着不久前女孩经历了什么。
电梯门缓缓合上。
匀速上升。
秦雨几乎被抽掉了全身力气，瘫软的几乎站不直身子，只能贴着电梯来稳住自己。
她错了。
真正有问题的是女孩。
而中年男人多半已经死了。
没人按16层，可电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16层停下。
像一种无声的暗示和引诱。
秦雨并不感兴趣。
她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差点手滑将手机丢到地上。
下午5点05分。
2024年11月17日。
秦雨想，这次她无需再纠结忐忑。
监控里有摄像头。
警察来了即使不信她的话，也可以去物业调取监控。
她点开屏幕上的拨号键，敲下报警电话。
正当她要点击拨打时，电梯猛地一震，迅速开始下坠 ，秦雨跌坐在地上，手机顺势掉下，滑落至门前。
袋子里的罐装王老吉不甘示弱，在电梯间滚来滚去。
电梯里的灯忽明忽暗，像在抗议，传出呲啦呲啦的电流声。
秦雨胸膛微微浮动，一呼一吸间都是紧张的急促。
她努力稳住身体，向前爬，伸手去捡咫尺之距的手机。
“砰”一声巨响。
像是什么东西发生了剧烈碰撞。
随着碰撞声，秦雨身体上下颠簸一瞬，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痛的她眉心紧蹙，发出一声痛呼。
电梯终是在碰撞后停止了下坠，顶上的灯彻底罢工。
秦雨趴在电梯里痛苦的缓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摸索着在电梯里寻找唯一能给她带来光亮的手机。
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先拨个求救电话。
即使不幸运，这栋楼唯一的电梯出现故障，高层的住户发现了也一定会立即向物业上报修理。
两只手在电梯间来回摸索，毫不在意这样的举动会弄脏她的双手。
她摸到了袋子。
目前，这不是她需要的。
她向前摸，摸到了罐子。
秦雨有些渴，考虑实际情况，她把王老吉握紧，用衣服擦擦瓶身，摸到拉环，打开了饮料。
大概是真的渴急了，一罐王老吉很快便见了底。
她丝毫不担心如果迟迟没人维修电梯想小便该怎么办。
秦雨笃定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她把空罐子放到一边，继续向前摸索。
这次，她终于摸到了手机。
并事与愿违地摸到了一只鞋。
秦雨吞咽了下口水。
右手手指在鞋上停留片刻便害怕地缩回。
左手拿起手机，秦雨膝挪着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靠在了电梯里冰冷的墙壁时方才停下。
秦雨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
心跳得很快。
仿佛整个黑暗的电梯都能听见她疯狂跳动的心跳。
做手术时她好像都没跳成这样。
医生当时还夸她淡定来着。
不像别的小姑娘，一上手术台就哭了。
她痛恨自己爱观察细节。
秦雨现在欲哭无泪。
没猜错的话，是一只皮鞋。
因为亮起的屏幕照清了她指腹上的泥巴。
她正用两只手上下交替地紧握着手机。
下午5点15分。
2024年11月17日。
原来这一会儿发生的事，才过去十分钟。
她应该拨打求救电话的。
但耳边喷洒的凉气，和刚刚响起的脚步声都在提醒她。
中年男人就蹲在她身旁。
双眼透过镜片紧盯着自己。
今天不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吧。
她想。
毕竟，明晃晃的痛觉在告诉她，这一切不是梦。
鬼压床都压不出的真实。
“想报警？”
低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鸡皮疙瘩像在回应，再次激起。
秦雨想违心地回答他没有。
但嗓子像被扼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呵呵……”
他低沉地笑了几声，和不久前人身蛇尾的女孩恐怖的不遑多让。
忽然，他伸手握住秦雨的小腿，秦雨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从理应坏掉打不开的电梯里拖了出去。
怎么会这样？
电梯不是坏了吗？
秦雨冒出疑惑的同时，恐惧深深攥住了她的身体。
反常的事情太多，眼下她所疑惑的反而显得无足轻重。
男人背对着将她拖出电梯。
秦雨终于想起来挣扎。
她扭动着身体，用另一只脚去蹬前面的男人，每一下都拼尽全力。
男人无动于衷。
她想起自己还有手机。
举起来一看……屏幕碎了。
且无法开机。
刚刚还用它看过时间。
看来不是坏了，是没电了。
秦雨想发出救命的大喊，可惜的是，她还是发不出声音。
男人拖着她往右拐个弯缓步前行。
秦雨惊惧地发现。
这条过道没有尽头。
正常一个楼层是三户，这里没有。
一直被拖行，她的上衣卷到了腹部。
地面虽然平滑，但后背还是被磨得发痛。
她找不到任何方式求救。
像条没用的咸鱼平躺任拖。
古怪离奇的事情发生。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阴差阳错闯入了异度空间。
不然这一切都没法解释。
男人问她是不是想报警。
而她就是在拨打电话的时候电梯才开始下坠的。
事实证明。
电梯里发生的一切都在被监控。
这个男人和女孩是一伙的。
“阿华，你抓她干什么？”
清甜的疑惑声在空荡荡的过道响起。
奇怪的是，没有回音。
那个女孩？
秦雨勾起脖子，努力看向前面。
还是望不到头的过道。
眼前，除了这个叫阿华的男人和自己，过道没有第三个人。
“她想报警。”男人淡淡回答。
“正常人看见都会报警，你洗掉她的记忆就好了，随便抓走人类，被晋哥发现你会被惩罚的。”
“不用担心，把她扔到垃圾场焚毁，用不了太长时间，晋哥不会发现。”
女孩闻言讶异，“你还想杀她？不行，违背两江秩序的事，我不允许你做！”
女孩并不赞同他的想法，准备阻止。
秦雨看见一截黑色的蛇尾从自己头顶上穿行过去，她眼神紧跟其后，发现尾巴缠住了男人的腰。
难怪她看不见女孩。
蠢死了。
声音从后面发出来的，她勾着脖子向前看，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秦雨泄气了，重新躺平。
还是不看了，浑身是血笑得渗人。
不对，这是重点吗？
男人要杀她！
这个男人要把她扔垃圾场焚化！
秦雨意识到这个问题，强装的淡定终于裂开。
她又开始拼命扭动身体，一边踹前面的男人，一边尝试回头去抓住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男人被缠住腰，一时无法前行，竟无奈的叹了口气。
“杀她的是垃圾场焚化炉，我只是把她扔在垃圾场，和我扯不上关系。”
就算是杀人犯，也未必能拥有他这般儒雅淡然。
一句话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后面的女孩会怎么回答？
秦雨向她伸手，发不出声音的她，只能拼命眨眼，希望她能看见自己的无辜害怕。
然而，她太天真了。
男人的话一说完。
女孩仅挑眉思索了一会儿，便松开了尾巴。
这个举动是一种信号。
有时行胜于言。
秦雨万分惊恐。
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倒了……
女孩甚至用尾巴将她扇晕过去。
后面两人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见了。
倘若现在裴裴在她身边，问她此时此刻的感想。
她一定会说。
以后再也不想吃火锅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酸腐的腥臭味钻进秦雨的鼻腔。
这种味道和咖啡一样提神醒脑。
秦雨悠悠转醒。
浑身的酸痛让她一时间起不了身。
“完了，手机没了。”
她难过的小声嘟囔。
像生命中缺失最重要的一块。
凌晨要发的新章节还没修改润笔。
她的手机没了。
电脑又不在身边。
寥寥无几的读者会因为她的断更无情离去。
可能这几个读者也想不到。
作者正自身难保。
秦雨缓过劲来，无比确定自己之前不能发出声音一定是那个该死的男人搞得鬼。
她费力地撑着身下的垃圾堆坐起身。
四下环顾。
她果然被丢到了垃圾场。
“神经病！”
秦雨愤愤骂道。
既然不是一个空间的生物，那就在自己的空间好好呆着，整天往人类的空间跑什么跑。
跑就算了，还不隐藏好自己。
吓到人了，还不准人家报警。
哦，对了。
他们可以洗掉这段记忆。
但他们没洗。
他们选择了趁你病要你命。
秦雨倏地瞳孔一震。
脑海里突然响起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杀她的是垃圾场焚化炉，我只是把她扔在垃圾场，和我扯不上关系。”
这句话的关键在于————焚化！
秦雨忍住浑身剧痛，呲牙咧嘴地艰难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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