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兰吟通过那扇老旧掉漆的铁门打量着这个房间四个角落里的柱角,目光里透露着一点犹豫。
他稍微走进来一些,手指抚过床头桌上的桌面,指腹被蹭上一层细细的灰。
房东的钥匙串拿在手里,随着她说话摆动的弧度而互相摩擦着,发出阵阵刺耳的声音:“你看看行不行喽,这个价钱给你已经很优惠了,又近地铁口,住这附近很方便的。”
她是个短发的中年女人,微胖,说话带一点本地口音,在聂兰吟打量评估房子的时候,她也在评估着这个来看房的小伙子。
身量挺高,偏瘦,衣服裤子都穿网上买来十几块的杂牌,看起来没什么钱,但看面相很年轻,应该是个软脾气的,房租她刚刚嘴快给出价了,不过水电或许还能往上弄一弄。
聂兰吟还是犹豫,这个单间的面积太小了,中间有一堵半开的墙隔绝了卫生间和睡觉的地方,小得站在门口就能将其尽收眼底。而且陈设老旧,没有空调,整个屋子的家具不过就是一台热水器,一张简易单层铁床和两张桌子。
可这是他在短短两天内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房子,在小巷深处,房租把招租信息写在一张拼接的杏色海绵垫上,很随便的挂在楼下门口,要不是聂兰吟眼尖或许还看不到。
他太累了,他已经在这附近徘徊了很久,周围一片全是握手楼,而且几乎所有的房子都被承包给二手房东,在前面两天聂兰吟上了不少当,看的房子又黑又狭小还贵得吓人,被二手房东说得天花乱坠,拿着合同就想强摁着他签下。
聂兰吟找了很久才碰到的这个本地房东,没有强拉着不让他走,给出的租价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费用,他思考了好一会儿,决定就租下这一间了。
身上毕竟没有多余的钱,而且明天就要入职了,他实在耗不起。
定下合同交了租金和押金,房东说自己就住在楼上,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她,说完留下钥匙卡哼着歌儿离开。
聂兰吟环视这面积小小的单间,开始打扫卫生,搬着巨大的行李箱往里面添置自己的生活用品。
楼下不远处有个小小的菜鸟驿站,这里的一切空间都显得非常的狭小,逼仄,阴暗。
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最宽也只能勉强容下两个人紧挨着通过,巷道里没有路灯,在天色暗下来后显得非常黑,但是人来人往也特别多,还有不少电瓶车在其中穿梭,每走几步就不得不侧过身避让电瓶车先通过。
最近的超市要沿着巷道走出去四百米,在宽敞一些的路面上,才有一家稍大的超市开在那里。
聂兰吟一边走出去,一边看到昏暗的巷道里藏着不少成i人用品店,会有一些奇怪的老人蹲在或者坐在店门口,将浑浊的目光投向来来往往的路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在聂兰吟经过时,那个看起来起码有七十五岁的皱巴巴老头莫名其妙看着他笑,让他不适的皱了皱眉。
聂兰吟尽量挑选了超市里卖得最便宜的生活必需品,提着东西回去时被人撞了一下,手里的袋子差点掉了一地,撞人的男人却连句道歉都没有,扭头就不见了。
周围全是电动车,自行车,还有行人穿梭,时值傍晚,路边密密麻麻摆满了小摊贩,几乎将还算宽敞的路面挤得水泄不通。
聂兰吟揉了揉额角,只得先回去收拾东西。
单间在四楼,这栋楼每一层都有四个房间,聂兰吟住在最左边,房号是从楼梯右边往左算起的,这么算的话他住在404。
401和402都是空房间,其中402的门是开着的,还没有被租出去,聂兰吟进去看了一眼,布局跟他的房间有一些差别。
时间一到晚上,周围有人放歌,有人聊天,有人做饭,有人洗澡,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真正属于这栋楼的声音却很少,这里租户似乎并不多。
他把东西放下后开始打扫卫生,这时候才发现门后藏着一面全身镜,粉色的镶边,靠着墙,它的前一任主人应该是个女孩子,镜面的角落还贴了可爱的粉兔子贴纸。
突然的来电打断聂兰吟的思绪,他心不在焉的划开接听键,蓦然听见聂宿暴躁的声音从听筒里穿出来,“该死的白眼儿狼,你他妈又偷偷跑了?别让我知道你在哪里,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藏起来就能摆脱我们——”
聂兰吟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听见微信又叮咚的响了一声,低头一看,是他妈妈紧接着发来的消息:小兰呀,到哪里了可以跟妈妈说一下不,妈妈刚出院,才知道你又出去找工作了。
又是一条弹出来,妈妈:小兰不要怪你爸爸,他就是发现你不见了有点担心,所以刚刚说话急了点。
妈妈:......小兰?
妈妈:回一下妈妈的消息好吗?你的胳膊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聂兰吟摁灭手机屏幕,提着新买的水壶去水龙头接水,接了一半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的抖。
他把水壶搁下,捂住眼睛笑了下:“妈的......”
新公司地址有点远,早上九点钟上班,聂兰吟七点半就得出门,为了省钱他没有买早餐,只是在出门前往肚子里灌了一大杯凉水。
早高峰的地铁挤得不像话,他把背包背在身前,摸了摸胳膊上的一大块淤青。
快两个月了,皮下血肿消失后,淤青沿着血管一路呈现蔓延状从他的胳膊延伸到手背,留下青色紫色的块状痕迹。
聂宿那时候抡起椅子像是奔着要砸死他的目的去的,要不是他用胳膊护住了脑袋,现在指不定还能不能站得起来。
沉默的地铁内,只能听到不急不缓的机械女声在播报着站点信息,周围有几个原本低头看手机的人在注意到聂兰吟不自觉的重复性动作后,将目光投到他身上来。
聂兰吟注意到了,沉默的快速把袖子捋下,遮住自己青紫的手臂。
他转了两趟地铁,出站后还得再走一公里多的距离。
到达公司门口还差十来分钟才到九点,好在人事已经提前来了,把被拦在公司门外的他带了进去。
工作内容和薪资条件在第三轮面试时就已经谈好了,整个上午人事都在和他讲解公司规章和福利待遇,还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公司里的管理层关系网,然后在中午来临之前把他交给部门。
公司主营电子器件业务,让他接管了在公司部门里属于不太重要的售后模块,因为前主管休完产假后就离职了,不愿意回来交接,所以公司多给了他一个星期,用半个月的时间来熟悉流程和接管工作。
部门里有五个员工,还有一个也是预离职状态,剩下三个新员工,在职时间不超过半年,老员工只有一个。
聂兰吟暗暗评估着,觉得流动性很大,这岗位大概率会有比较难做的地方。人事后面还带他去了总经理办公室,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年轻男人,穿着西装,一副刚外出回来的样子,把车钥匙随手扔在桌上。
人事和他说话的时候陪着笑,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被人事叫凌总的男人抿一口咖啡,上下打量了下聂兰吟,在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的衣着上停留了下,挥挥手:“知道了,我改天再找你聊下,现在忙着没空。”
直觉告诉聂兰吟,这位上司脾气一般,大概率眼光挑剔,对人和对工作的要求偏高,以后尽量不要招惹对方。
晚上下班后他走路去挤地铁,在公司楼下碰到自己部门一个员工,年轻的男孩儿从车里探出头来:“兰哥,去哪儿?”
聂兰吟那个电脑背包早上挤地铁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断了,现下只能抱着自己的包走路,闻言侧了侧头:“我去地铁站。”
小男孩开着自己的新车,在部门这位新主管面前不知怎的心里涌上一股微妙的得意,按了按喇叭说:“我载你去吧。”
聂兰吟一想,也没推脱,反而十分流利的上了车:“那就麻烦你了。”
车上许芝偶尔用眼角瞥一眼副驾的聂兰吟,笑着说:“兰哥看着很年轻啊,应该跟我差不多吧,在咱公司做个一年半载的攒点钱就可以买辆车了,起码通勤方便点。”
“你多大?”聂兰吟忽然扭头问许芝。
他的头发偏长,脸小,眉眼间有种很年轻的隽秀感,瞧着脾气不错的模样。扭头的动作让许芝看见了他的鼻梁一侧有颗浅浅的棕色小痣,不太明显,很快被一绺偏长的头发掉下来遮住了。
许芝的视线也不自觉跟着动了动。
“我去年毕业的,”许芝说,“毕业后就一直在公司干着,现在也快一年了吧。”
聂兰吟随意把头发捋上去,客气的笑了笑:“那我可能没你想的那么年轻。”
许芝被勾起好奇心:“那......?”
得到的回答让他有些微微吃惊,因为聂兰吟说:“我29了。”
下车后聂兰吟给他买了杯奶茶,权当车费,望着新主管的背影抱着背包跟随人流一起挤入人群,许芝还有些不太相信。
因为在地铁上看了会儿基金,聂兰吟险些坐过站,他沿着狭窄逼仄的小巷找到属于自己居住的那栋握手楼,爬上四楼,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看见邻着的旁边那扇铁门上面用大头笔写着403三个字,想起房东说过403好像是有一个租户的,已经在这里租了好几年了。
门上其实没有门牌号,聂兰吟推测自己住在404也是根据这位邻居门上写着的403来判断的。这个念头只是稍微转了一下,他也没有多想。
进门后从包里掏出电脑打开,又泡了一桶泡面充当晚餐,他开始处理下午未完成的事情来。
等他合上电脑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钟,匆匆捡了几件衣服去浴室里洗澡,这时候他才发现花洒头似乎有点问题,水小得可怜,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很长时间没用过了,水龙头里出来的水都是生锈的,泛着红,还有一股难闻的腥味。
聂兰吟光着身子在抻不开手臂的小浴室里等水变清澈,但是水清之后先前烧的热水也慢慢的变得冷了,没办法的他只好洗了一个温水澡,到后面温水变成冷水,等他洗完出来,浑身的鸡皮疙瘩久久没有消下去。
床尾挨着一扇窗,窗户的护栏往外延伸了一个小空间,充当晾晒衣服的地方,但是因为楼与楼之间挨得实在是太近了,聂兰吟觉得自己稍微把手伸出去一些就能穿过护栏碰到别人的阳台边缘,那家人的厨房似乎被安置在阳台里,用铁皮围起来一半,另一半晒满了大人小孩的衣服,他站在窗边能从衣服的缝隙里窥进别人的客厅一角。
真是不合理的设计。
聂兰吟把窗帘放下,觉得心烦意乱。
隔壁这户人家好像在聚会,吵吵嚷嚷的很多声音,男人在阳台炒菜,客厅里有两个小男孩在尖着嗓子叫喊,不停的让智能音响切歌,听的全是关于下三路的强节奏烂俗歌曲,挑战人的耳膜,女人在教训小孩,小孩在尖叫,听起来人数不少,于是聂兰吟把窗户关上,又拉上了窗帘,躺在床上的时候想,他得买两个耳塞。
奇怪的是这里的房子密度这么大,楼与楼之间挨得那样紧,一点点风吹草动隔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却没人出言谴责这家半夜吵嚷的租户。
怪不得这里的租金这么便宜,想来是忍受不了的人都被吵得搬走了。
聂兰吟实在是有些困了,眼皮慢慢的合上,伴随着吵闹声入眠,梦见了母亲在房间里一直哭一直哭,哭得跟隔壁那家人一样令他心烦。
聂兰吟无知无觉的翻了个身,半夜三点多的时候莫名其妙醒了一次。
但他很困,模模糊糊只记得把被子重新盖上,然后又睡了过去。
为避免误会在这里说明一下:本篇为双性攻,无实质性反攻行为,但是受会玩弄攻,大家知道我的,在这方面上受一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黄心]
giggity giggity giggity g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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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聂兰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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