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兰吟的生活就是两点一线,公司和租房,偶尔在网上找到了兼职,就趁着周末的时间跑去外面赚外快。
但是最近,他的时间全部都拿来给别人的工作失误进行弥补了。
底下有个在职不到半年的员工给他捅了一个大篓子,因为态度问题气走了公司的一个大客户,并且压着问题一直没敢说,最后还是对方自己投诉过来的。
业务那边倒是没有太大反应。
因为这个客户是凌总的。
那次聂兰吟是真切的见识到了凌艺发火时候的样子。确实有点可怕,怪不得每次人事见到他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聂兰吟和那位员工被叫到他的办公室,待了一个小时,出来时员工是哭着走的,回到办公室就开始收拾东西走人,留下一堆烂摊子要聂兰吟帮他收拾。
聂兰吟只好留下来给他善后。
六点钟下班时许芝问他要不要坐车,他可以顺路载他去地铁站,聂兰吟婉言谢绝了他的好意,留在公司里继续加班,但是因为忘记了时间,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时才发现时间快要九点了。
部门办公室里早就没了人,聂兰吟伸了个懒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把东西收拾好后小步往外赶。
通往B2后门口的电梯那条走廊还没锁门,聂兰吟绕了个大弯,发现整层楼已经没有人了,连走廊灯都早早的关完了,幽长的走廊只有逃生通道显示牌泛着幽暗的绿光,寂静得落针可闻。
聂兰吟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前几天喝咖啡时杯子里的那个眼球,呼吸不由自主的变得粗重起来。离职的那位老员工说过,在公司里最好不要加班,就算加班也最好不要超过九点。可是,为什么?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浑然不觉自己的手已经紧张的捏了起来。
这条走廊白天的时候有这么长吗?
有这么多道弯吗?
聂兰吟用手机打着光,忽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公司晚上的氛围跟白天时候的完全不一样,聂兰吟开始觉得有些冷了。
又拐过一个弯,聂兰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猛地落在逃生通道指示牌上。
他刚出部门的时候是按着指示牌指向的方向走的,但是现在,指示牌的小人朝向的是与他相反的方向。
但他这一路走过来,并没有看到任何岔道。
好奇怪,为什么这么奇怪,怎么还没看到电梯,再次拐过一个弯,聂兰吟的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身后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塌了猛地倾倒下来,聂兰吟的身体剧烈颤动了一下,忽然就往前跑了起来,快点,快点,再快一点,他喘息着告诉自己。
不要回头。
聂兰吟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沉闷到犹如实质的吐息仿佛如影随形的跟随在他的背后,无论他跑得有多快,都甩不掉身后如影随形的窥伺感。
聂兰吟在发抖,耳边只有冰冷的呼呼的风声,他飞速的跑过了三道弯,重复的走廊,终于在最后一次拐弯时,眼前蓦的一亮,他看到了电梯。
聂兰吟差点就跪倒在地,撑着膝盖不停的喘息,胸腔里稀薄的氧气在他的肺叶中不安的乱窜,聂兰吟又开始觉得反胃了,但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只是耳朵突然痒痒的。
聂兰吟按下电梯键,站在原地不停搓着手臂等电梯来。
耳朵还是痒痒的。
于是聂兰吟伸手去揉了揉,结果下一刻手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他把手拿到跟前一看,一只耳朵正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像个仿真的橡胶玩具,只是这个橡胶玩具的断口处仍在渗着血。
聂兰吟好像忽然失去了理解能力,没有意识到自己手心里正躺着一个什么东西。他捏了捏这个耳朵,又伸手去摸自己的左脑袋,那里空空的,他没有摸到任何本应该在那里的东西。
耳朵......耳朵呢?聂兰吟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是他的耳朵......
不受控制的惊叫了一声,聂兰吟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伏在办公桌上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惊魂未定的按着狂跳的心口,气息不匀。
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半,聂兰吟低头快速的把东西收拾一通,大步走到外面,发现走廊虽暗,但还是留着一盏小灯的,能够供使保安巡逻时的需求。
通道里并没有梦里那种古怪的气息。
聂兰吟顺利的通过走道,顺利的来到电梯前,看着倒影在光滑电梯门口那张惨白的脸,他自嘲的笑了下。
最近压力实在太大了,老是梦到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除了把自己吓一跳外没有任何用处。
赶到地铁站可能得快十一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末班地铁,他得动作快点,出了电梯口以后聂兰吟快步离开园区,好像想甩掉什么跟在身后的东西似的。
这个时间点的地铁已经没有晚高峰时候那么多人了,聂兰吟如愿坐到了座位,垂着脑袋思忖明天交给凌艺的补救报告要怎么写,想着想着思绪开始漫游天际,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孩在小声交谈,说是某个城中村里发生了命案,听说死状非常恐怖,事情没压住已经上了新闻,那地方就在她们坐的这条地铁线的某一站。
聂兰吟的手机适时弹出来一条推送消息,他看到了刚刚两个女孩口中的命案,而那个地址是......就是他那一片的城中村。
死者男性,嗜赌,欠了一屁股债,死后的第四天被人发现,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生了蛆,米色的小白虫蠕动着爬满他的客厅,爬到门外,被人发现了才破门而入看到尸体。
死亡原因是...他杀。
大概率是他的债主,或者是仇人之类的,因为这人在外面得罪过很多人,是跑到城中村这里躲债来的。
聂兰吟一目十行的看完这篇公众号文章,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地铁的空调温度总是打得这样低。
他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到站后走出地铁口,慢步朝出租屋的方向而去。
路上非常热闹,哪怕是有警察的来往也挡不住这条路已经被小摊和密集的人群占据,警车停在外面开不进去,周围的所有商铺,都在正常运行,人群依旧密集,热闹充满了烟火气,一桩小小的命案不会影响到他们做生意,只是为路上的行人徒增谈资而已。
聂兰吟在外面买了点饺子提回去,上到二楼的时候碰到一个从楼上下来的男人,很高大的身影,他一个人就几乎占满了楼梯,穿着黑色衣服,提着一个黑色的垃圾袋往下走,聂兰吟让出楼梯让对方先行通过,视线里只看见男人线条硬朗的下巴和厚实的嘴唇在面前一闪而过。
他没有过多在意,到自己门前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楼下大门门禁响起滴滴两声,是刚刚那个男人出去了。
聂兰吟进了门,在那张玻璃桌上慢吞吞的吃完饺子,然后照例拿出电脑看邮件,回邮件,做数据表,写报告,做完这些他靠在椅子上一时没有动弹,恼人的口水歌从隔壁音响传来,聂兰吟闭上眼睛,长久的,吐出一口气。
现在九点半,时间还早。
账户里准时划走了六千多,大概是因为知道他这几天是还房贷的时间,家里难得没有发消息过来打扰他。
他的裤子早就变得黏腻。
聂兰吟双目无神的从柜子里取出那东西,想用粗暴的方式来止住脑子里不断发散的思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累得睡过去了,这一次他又忘了取出来。
“阿吟的身体......好温暖,呜呜,好想一直留在...里面.......”
深夜三点多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醒来,那东西已经没有电了,还带着温度。
聂兰吟把它扔到床尾,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只是这次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他和赵彦修同居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两个刚毕业。
赵彦修是个十分合格的伴侣,沉稳可靠,温柔体贴,学业出色,毕业后进了一家大厂,又在外面租房,几乎包揽了聂兰吟生活里的方方面面,满心满眼都是他。
赵彦修是所有外人眼里的完美情人,家世,能力,外貌,性格,完美到很多人都认为以聂兰吟的条件根本配不上他。
聂兰吟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上大学时因为家庭和自身生理缺陷的原因,他的性格极度自卑孤僻,这也就导致了上学的时候几乎被同学孤立,没什么人愿意和他说话,教室和宿舍到处看见他时他都是孤身一人。
唯一愿意主动和他接触并鼓励他的人,只有赵彦修,但是聂兰吟决定答应和他在一起,主要还是因为一个无人知晓的原因。
赵彦修有先天性i勃i起i功能障碍,他无法进入他的身体。
当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从外形上看,没有人会认为聂兰吟是1,所以出于某种让步和补偿的心理,聂兰吟可以接受他在被允许的程度上玩i弄自己的身体,只要不是男人的那个玩意儿,他大多都可以忍耐。
赵彦修很爱他,他能感觉的出来,他的伴侣所有的方方面面都很好,非要说有什么不好的话,就是赵彦修展露出来的控制欲。
他的控制欲有些太强了,聂兰吟每天在做什么,去了哪里,和什么人说过话,都要同他报备。
起初聂兰吟只觉得这是对方爱自己的表现,可是后面时间一久,那些潜藏起来的矛盾就很容易被激发出来,所以到了后面他们渐渐的就会出现一些小小的争吵。
对聂兰吟来说这其实并不要紧,赵彦修管他确实管得太过了,他只是借由这些机会来喘一口气,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争吵对于赵彦修来说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意义。
最激烈的那场矛盾爆发于一个下午,那天他忘了自己是几点回到家的,只是进门后发现赵彦修在厨房里忙活,然后端上来一碗甘美浓郁的甜汤。
赵彦修笑吟吟的看着他毫无防备的把一碗汤喝下肚,直到晚上睡觉前才告诉他,他在那碗汤里掺了自己的肉,说完把袖子捋起来,露出手臂上的伤口给他看。
“阿吟吃掉了我的肉,身体里也有我的一部分了,好幸福。”他这样说。
聂兰吟没想到他会干出这样的事,翻身伏在床边抠喉咙,想把那碗汤给吐出来。
但是已经过了太久,估计那碗汤已经在他的胃里消化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他什么都没能吐出来,聂兰吟的心态崩了,忽然意识到自己平日里看到的体贴爱人或许只是赵彦修本性里的冰山一角。
所以那天他把赵彦修从床上拽起来推出门外,不顾对方的道歉和哀求锁上了门。然后抖着手拿出手机给门外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分手吧。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和道歉在他的不回应之下慢慢安静下来。
从他发出那条消息之后,赵彦修再也没有回过消息。
聂兰吟被闹钟吵醒时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很久,他爬起来,拿起手机开始翻聊天记录,一路往下翻,一直翻到赵彦修的微信,点开聊天框,五年前他发给赵彦修的那条分手消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眼泪啪嗒一声落在屏幕,把输入法给砸了出来。
聂兰吟有些慌张的把屏幕上的水擦掉,眼泪却再也止不住的一滴一滴落在床上被子上。
赵彦修再也不会回他的消息了。
那天他把他的爱人锁在门外,不顾那从急促到微弱的敲门声,最后过了几乎半个夜晚,他整理好了情绪冷静下来,准备找赵彦修好好谈一谈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不在门外。
赵彦修蜷缩在楼梯间里,等他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都已经硬了。
急性哮喘发作,他一直在敲门求助,发不出声音,期望爱人能够因为心软而开门然后发现他的困境。
可是聂兰吟没有。
赵彦修身上没有带手机,最后的时间里他似乎试图顺着楼梯间爬去楼下求助,不过很可惜的是他的病症发作得太急了。
聂兰吟找到他的尸体时,赵彦修的嘴唇憋成了紫色,脸色发青,僵硬的蜷缩在角落,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皮肤上全是求生挣扎出来的抓痕。
他死的时候该有多痛苦。
赵彦修的父母知道消息后将近崩溃,他的母亲当场昏迷,父亲脸色铁青,险些被气出心脏病来,发出绝望又无力的谴责:“你明明知道彦修有严重的哮喘病,为什么要把他锁在门外,为什么要把他一个人关在外面?!!!”
聂兰吟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就那么几句对不起有什么用?
最后赵彦修的葬礼他们没有让他参加,聂兰吟在葬礼外面徘徊了一整天,哭着求了很久,最后只求来一个耳光。那个耳光带着恨意,实在是太用力了,直接将聂兰吟扇倒在地。
这位丧子的母亲短短三天已经憔悴得不像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你是害死彦修的元凶,你怎么能有脸出现在这里?
那之后那对夫妻就搬去了国外,彻底和这边断开了联系。
恼人的闹钟再次响起来,聂兰吟把头埋在膝盖里很久,最终还是爬起来洗漱出门去上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聂兰吟5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