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一事基本了结,江暮归还在白拿俸禄且经常缺勤。
原是为了搞小店。
谢渡了然,问道:“你的同城跑腿不做了?”
跟着江暮归待久了,什么同城跑腿,外卖之类的新鲜话他学了许多。
问起来江暮归总说是家乡土话。
嘿,谢渡就奇怪了,怎得就不见别的益州人说这些话?
江暮归回道:“我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谢渡却道:“能养活一些人何乐不为?既然你说忙不过来,那本部院便给你介绍几个人。”
江暮归拱手,“谢侍郎高湛远瞻,肯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我就不客气了。”
他注意着,江暮归之前找的那些同城跑腿的灾民有些颇有做生意的天分,且如今积累了经验,镖局建起来后只需要江暮归提点两句就行。
江暮归也是万万没想到今儿这么热闹,厨房提前备好的菜都不够了。
她沉默,斟酌着是否要开口。
“谢侍郎。”
“嗯?”
“您能去市场再买两斤排骨回来吗?”
谢渡看她,并不言语。
江暮归无奈,“好了好了,知道你不会买菜,那我去。”
“姐姐不能去!”吉祥插话。
“为何?”
“你走了我怕~”吉祥溜黑的眼珠子在谢渡和王如意之间打转。
如果暮归姐姐走了,屋内一定很尬尴。
“那你去?”
“我要帮着阿娘杀鱼呢。”
环顾在场众人,谢渡这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去不了,厨房的事儿她阿娘和方大姐帮着忙活,于是只剩下王如意了……
王如意咬牙——
谢渡可真会挑时间呢!
他好不容易找着了机会与暮归相处,又被这可恶之人横插一脚。
谢渡无视王如意憎恶的眼神,负手而立,怡然自得。
江暮归穿过谢渡进厨房,谢渡一瞬有些恍惚——
咦?长高了?
往前还在他胸口上方一点,如今已经到他肩膀了。
今晚算是庆祝小饭馆明日开张的庆功宴,又接近年关,江暮归做得格外隆重。
不仅有川菜毛血旺、火爆肥肠,还有淮扬菜松鼠桂鱼、狮子头,更有国外名菜某德基。
“谢侍郎,过来端菜~”
平安正想出声:你敢使唤我们堂堂侍郎大人端菜?
话没说呢,谢渡便道:“来了。”
平安:我往后还是安安静静的当个哑巴好了。
谢渡走进厨房眼睛都看花了。
人家是误入花丛中,他是误入菜丛中。这味儿,闻着比花田还叫人生津。
“这是何物?”
“炸鸡。”
谢渡低头一看,吉祥手里已经抱着一个一摸一样的开始啃了。
咔嘣咔嘣的,飘下一地的金箔。
鸡腿和吉祥的小脸一样宽,那脆皮咬下,“吸溜”一声,肉里竟还泛着汁水。
谢渡淡淡问道:“好吃么?”
“好吃。”吉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又是啃了几口,啃得七零八落才递过去问谢渡,“谢渡哥哥也要吃嘛?”
“我不要。”谢渡黑脸。
江暮归一转头就对上谢渡煤炭一样的脸色,扑哧一笑,“怎么还和小孩计较?”
“为何她可提前动筷?”
江暮归拿手帕擦擦吉祥糊了一点油的脸,“并非提前动筷,她是我的试吃员。我做什么都得先交由她尝尝,由她给出改进的意见。”
试吃员?
还有这么好的活计?
“小朋友嘴挑,由她担任最适合不过了。”
谢渡道:“论吃,本部院也可谈上一二。”
“谢侍郎,您先把菜端上去吧。”
谢渡心里已然做了一篇《吃论》,只是第一个字还没蹦出来就被江暮归打发走了。
走时心里还念叨着呢,小姑娘哪儿有本部院会吃?
七个人,江暮归一共做了十道菜,凑个十全十美的好彩头。
当间儿摆着的是花椒鱼,顺着自己的口味,江暮归买了毛肚、肥肠一起煮。
肥肠是提前卤过的,软烂入味,花椒蒜末泼油一刺啦,又为其添了几分锅气。
鲜香麻辣的,开胃又送饭。
考虑到谢渡自长安来,怕吃不惯锦城重口,江暮归贴心的准备了两道淮扬菜和一道陕菜摆在旁边。
松鼠桂鱼改刀炸过,砰然炸开一簇一簇的肉,跟绣球花似的,最后淋上酸甜口的汁,挂着黏稠从鱼肉上滴落。
狮子头是红烧口,但是味比较淡,比起淋汁,江暮归着重在肉的处理上下了功夫。
肉质细嫩,已提前码过料。
陕西菜则选择了葫芦鸡。鸡要选取瘦一点儿的,如此鸡皮才不会沾上许多脂肪,蒸完之后完全被料子浸透,捞出油炸,外皮金黄酥脆。
大菜就这么些,还做了点小菜,什么文思豆腐、杏仁玉米、鲜蘑菜心……
当然还有小朋友最喜欢的某德基小食拼盘,奥尔良烤翅拼香脆鸡米花,外加两根炸鸡腿,吉祥一上桌就守在那道菜前。
虽说菜多,但秉持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江暮归将量做得比较少。
谢渡轻笑,这人十足的财迷,两个月不知赚了多少钱。
从他这儿做活计要钱,还叫方草母女给她摆摊。
谢渡还听说,江暮归出门购置食材经常将“为谢侍郎办事不辛苦”挂在嘴边谋取折扣。
不过她也的确是常去回购,那些商家倒不算亏。
王如意减肥如此久,嘴都要淡出鸟来了,看到这一桌菜眼里冒出金光。
江暮归这手艺,整个红楼街攀攀村能相较者不过一二。
江暮归举杯,酸梅汁在杯里轻轻晃荡,“明日‘暮沄’小店正式开张,感谢今日来捧场送祝福的各位,我先祝‘暮沄’小店往后红红火火,也祝各位往后心想事成。”
说罢,一口干完一杯酸梅汁。
想不到啊想不到,她终究成了年夜饭上那最外向的长辈!
真是环境塑造人,一把辛酸泪啊!
王如意拿吉祥开玩笑,“吉祥不说点儿话回应你暮归姐姐吗?”
吉祥“腾”地从板凳上下来,让方大姐给她倒了满满一杯酸梅汁,先走到江暮归跟前。
“我娘说你是我们的恩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吉祥以后就是暮归姐姐你的女儿,给你养老送终!”
江暮归听了这话哭笑不得。
好好的妹妹怎么变成女儿了?
她便打趣:“你是我女儿,那你娘怎么办?”
“我是我娘的湿女儿,是暮归姐姐你的干女儿!”
“好好好。”
说罢,吉祥又去给王如意敬酸梅汁,“如意哥哥,虽说你长得不帅,气度也没有。但是暮归姐姐说你是个好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那我祝你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王如意听了前半句话,本来脸都垮下来了,但是又看吉祥如此识眼色,知道祝他抱得美人归,便转怒为喜。
江暮归啧啧赞叹。
这小吉祥长成这样,哪儿有当初那害臊又唯唯诺诺的吉祥半点儿影子?
紧接着,就是谢渡。
对着谢渡,吉祥声音细柔了几分,豪气不在,反倒有点小孩子的奶气。
“听说谢渡哥哥是长安来的大官,大官有大房子有好衣服,什么都不缺。我,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如果谢渡哥哥什么都不缺的话,会觉得孤独吗?”
是啊,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有,却由什么都没有。
没有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没有能为他做年夜饭的娘亲,甚至他的老师也离他而去。
怎么不会惆怅呢!
只是偶尔得闲对着窗户发呆时却不知自己在愁什么。
所以他今夜来到了这里——
因为热闹。
这大抵是因为人缺什么就会想什么吧。
谢渡慈爱地摸摸吉祥的头,道:“那你祝哥哥不要再失去什么了。”
“哥哥会失去什么呢?”
谢渡不语,垂眸之时余光走到了江暮归鼻梁上。
后头她又去祝了平安,郑重其事地祝平安干掉老板早日上位。
“平安哥哥一定会升官发财不被人欺负的!”
平安:当着我老板的面,我要收下你的祝福吗?
……
一圈下来,屋内的气氛被吉祥挑起来,大家的脸都被盆里冒出的热气烘得红红的。
谢渡不知何时和平安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江暮归旁边,然后十分欠揍地说了一句:“狮子头略淡。”
“不吃就出去。”
“暮归,我觉得好吃!”
王如意在江暮归另一边,十分捧场,挑了一大坨出来。
吉祥远远地道:“谢渡哥哥不能挑食,会被暮归姐姐骂的,还要被轰出去!”
谢渡笑道:“是啊,没听见你暮归姐姐适才叫我出去了吗?”
江暮归表面上和气笑呵呵,对她纵容的不行,但其实在某些事上很有原则。
譬如吉祥不爱吃胡萝卜,那晚就扒拉小脸不高兴,还假装把碗里的胡萝卜丝掉到了地上。
她本以为江暮归会心软给自己另外做东西,结果却被饿了一个晚上!
事后江暮归才说:“你与你母亲从大巴山跋涉而来,吃过不少苦头,想必知道粮食的金贵。这儿没有好的技术提高粮食产量,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多少收成少的农民,多少灾民都吃不上饭,容不得你挑剔。”
“更何况你今日掉的胡萝卜原本就是你故意弄掉的,是不是?”
吉祥点点头,被罚去抄了两个时辰的论语。
江暮归回谢渡:“谢侍郎兜里有钱,想吃什么吃不到,别在这儿找骂。”
谢渡哼哧一声,不仅不恼,还十分开心。
只有平安是越来越看不懂他家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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