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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蓬莱客

蓬莱——世间仙人居所,然求仙问道之人几何,却无一人能觅其踪。

十三年前,南朝太傅之子病危,求医问药无果,乘船入东海蓬莱,寻觅仙人踪迹。

入海七日,仍不见仙人,怀中幼儿逐渐消瘦,水食皆不可进,太傅心力憔悴,正感天道不公,忽而海上黑风四起,船身摇摇晃晃,顷刻湮灭。太傅护好怀中幼儿,已为必死无疑。下一刻却清风明月,环顾四周,竟已身在南朝,再看怀中幼儿,面色红润,做熟睡状,全无半分病态。

自那日起太傅逢人便吹嘘:“我儿清玄,有仙人之姿。”朝中天子闻其异事传太傅携其子入宫,见其子清玄容貌秀丽,谈吐文雅,确有仙人之姿,特封其为太子伴读,可随意出入宫闱。

太子商炀与清玄年纪相仿,正是爱玩的年纪,清玄带着商炀每日四处玩乐,不学无术。直至十七岁那年,二人的学业也没有什么成果,只不过在皇城混出个人见人怕的名声。可也是那一年襄成王商枢谋反,打着太子不学无术,不敬天地的名声剑指龙庭。

十万叛军浩浩荡荡,商哲帝与众大臣皆感心力憔悴,太傅唯恐商哲帝怪罪清玄主动挂帅,誓与叛军决一死战。商哲帝叹了口气,任由太傅接过帅印,以稳住这人心惶惶。

可文人哪会领兵,只不消得半月,太傅接连败北,退守永宁城内,这是南朝的最后一道防线。朝中商哲帝听闻此讯,大病了一场,醒来之后不惑之年竟然生出了些许白发。

夜里,寒月微霜。太傅被困在永宁城内已经七日,今夜再等不到援军只怕是守不住了。月光下他的眼眸有些悲凉,想到清玄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湿润。“叛军内乱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太傅着眼望去,只见敌军营帐中火光冲天,战马嘶鸣,不知多少人被踩踏。太傅虽然不擅领兵,此时却也当机立断,着甲杀入敌营。

纵使襄成王的营帐被烧毁,可是他残余的势利依旧不容小觑。战事开始焦灼起来,而转机最后却出现在清玄的身上。只见清玄一片火光中走来,手里提着襄成王的首级。高声道:“襄成王已经伏诛,尔等还不归降。”失去了主帅的叛军纷纷归降,喜极而泣的人们大喊清玄的名字,而清玄也在那声声欢呼中飞升。

可清玄也没想到,在他飞升后不久,商哲帝便驾崩了。商炀继位号玄帝,以纪念和清玄曾经的友谊。这段佳话也在仙界广为流传。

清玄入蓬莱仙界十年,每日抚琴品曲,悠闲至极。帝君知他懒散,恰逢盛世也无妖魔横行,便由他去了。可这一日,清玄梦醒,却要下界。帝君当然是不肯的对他说道:“仙界有仙界的法则,若都像你一般随意下界,人间岂不是乱了。”“清玄明白,可是我有不得不下界的理由,还望帝君成全。”“既然如此,你便去吧。虽然需要承担的因果无法避免,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凡人的生死自有定律,并非可以随意改变的,莫要强求。”“多谢帝君,清玄记下了。”说罢便拂袖而去。看着他急促的身影,帝君也不再言语,任他离开。

当清玄来到皇宫的那一刻,商炀已经煮好了茶,随手沏给清玄一杯。清玄并没有接,只是安静的看着商炀,十年未见,竟不知该如何与之相处。还是商炀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局面。“清玄君飞升十年,今日怎么有空下界来看望我这位老朋友?”经过十年的磨砺,商炀已经具备了帝王姿态,即使在仙人面前也不输半分风采。“陛下明知道我为何而来,又何必与我虚与委蛇?”清玄直入主题,并不给商炀半点薄面。

商炀也不生气,把茶杯放在清玄的桌案上。不慌不忙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道:“你先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洗耳恭听。”清玄回道。“从出生之日起我便被立为太子,父皇并不是没有其他儿子,我也并非长子,可他还是坚定不移的选择了我,你可知为何?”“听说陛下出生之时日月同辉,具有帝王之姿。”“是啊,他们都说我是天生的君王,生来便被上天眷顾的。”商炀语气一转,继续说道:“可是这种言语自从太傅带着你从东海求药归来之后便不见了,他们都说你才是那天命所归之人。”“可是,陛下年少时从未在意过这些荒谬传闻。如今怎生的这些许惆怅?”清玄不解地问到。“是啊,我年少时从未在意如此言论,怎么如今却变了?”商炀像是在问他,更像是自问。

“清玄,你还记得十年前襄成王引起的那场叛乱吗?”商炀话锋一转,接着问到。清玄不知他提及往事是何意图“当然记得,当初若不是陛下将深入敌营的功劳让与我,只怕我救不了家父,陛下的恩德清玄感念至今。”“可是我让你救了你的父亲,谁又能来救我的父亲呢?”“陛下此言何意?莫不是哲帝当年的死,事有蹊跷?”清玄问到。“是啊,父皇的死当然有蹊跷。我把功劳让给你,让你救了你的父亲。可是你知道当年你飞升之后人们是怎么议论我的吗?一朝太子,不学无术,荒诞至极若不是凭借和清玄君的关系怕是早被废黜了。”清玄一愣,没想到太子会提及此事。清玄一直知道,太子并非真的不学无术,他心中自有沟壑,只不过当初襄成王早有野心,为了使他疏于防范,太子只能装出玩世不恭的样子。只不过他也没想到,在襄成王伏诛后,居然还有这种言论。

似乎是读懂了清玄眼中不解的神情,商炀接着说道:“人们只想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至于真相是什么他们不会去了解。当初父皇顶着压力不肯废黜我的太子之位,激起了朝中动荡,他们派出刺客在父皇的饮食中下毒,父皇日夜操劳,当时未感不适,毒发时已无力回天。”原来这才是哲帝当年突然去世的真相。“可是商炀,这与我父亲并无关系,你放了他,从此我会护佑南朝千秋万世,也会让你安享百年。”“哈哈哈,多可笑的承诺,你是仙,可以活千秋万载,而我只能安享百年。”商炀言语疯癫,茶杯因被握的太过用力而碎裂,手上被割出道道伤口,血流了满地。

“抱歉,你说晚了。早在你喝完第一杯茶的时候你父亲就已经命丧九泉了。”“商炀,我要你给我父亲陪葬。”清玄突然暴起,伸手抓住商炀的脖子,商炀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可是清玄却又突然放开了他。商炀大口的喘息着,跪在茶杯的碎片上好像失去了痛觉。“清玄,你知道吗?其实我刚得知父皇中毒哪会儿我也是对着你的神像祈愿,可是我父皇还是死了,为什么?你不是神吗?你把我父皇还给我。”商炀此刻哭的像个孩子。

清玄回想起那段时间,他那会儿刚成神,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向他祈愿的人太多了,可他为了避嫌,把南朝传来的所有祈愿都压在了后面,自然也错过了商炀的。

“清玄,即使如今你我之间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可是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告诫你的。”商炀看着清玄颇为认真地说道。“如今殿下的帝王心术真是登峰造极,请指教。”“既已身处神邸,何必再临凡尘 。你在南朝所有的道观已经被我下令摧毁,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清玄,你再也回不去了。” 说完,商炀不顾清玄难看的脸色大步向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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