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江驰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宿舍,窗帘紧紧拉着。舍友都还没起床,期末考试结束后,大家都松懈下来。
杨海川听到开门声,从床上探出头来,“你昨晚干嘛去了?给你发信息也不回?”
江驰一言不发,脱下外套,随手挂在椅背上,疲惫地躺到床上。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像一台失控的电影放映机,一遍遍重复播放着昨夜的画面。
“还能聊得来……”她说的时候语气轻松,嘴角甚至带着一抹笑意。
他眼睁睁看着,她转身走向那辆车,雪花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
车子启动了,车灯的光洒在雪地上,将一片雪白映得越发刺眼,直到尾灯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他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心脏像一团火,那种灼烧感,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
“去找她!”
内心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它急促而充满冲动,鼓动着他立刻起身,冲到夏栀的公寓楼下,敲开她的门。
但另一个声音却冷冷地提醒他:“不行,她肯定累了,你得让她好好休息。”
他反反复复地备受煎熬。终于,他跳下床,穿上外套走出了宿舍。
早晨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洒在雪后的校园里,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光线反射在积雪上,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空气中弥漫着雪后独有的清新和寒意,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江驰深吸了一口气,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白气从他嘴边散开。
他漫无目的地在校园中游走,心却像灼热的火球般翻滚着。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湖畔咖啡馆,咖啡馆已经关门了,窗户上贴了告示:寒假暂停营业。他站在桂花树下,树枝上积满了厚厚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慢慢走到湖边,耳边是寒风掠过湖面的声音,雪光晃得他头晕目眩。湖面结了一层薄冰,映着冬日的光,透明而脆弱,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从早上到下午,他的脑子里都是夏栀的脸。每想一次,他的胃就像被紧紧揪住似的。他连午饭也食不下咽。
终于,下午三点多,他再也按捺不住,心想,她午睡应该已经结束了吧。他几乎是跑着去了她的公寓楼。
走到门口,鼓足勇气敲了敲门,心跳得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没人回应。
他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一次,力气比之前更大一些,依然没有人开门。
江驰的手开始发冷,指尖微微颤抖着,他拿出手机拨打夏栀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
他又打了一遍,依旧没人接。第三次、第四次……他几乎是机械地拨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终于,屏幕上弹出了一条微信通知。
“我回家了,不要联系我。”
江驰呆立如泥塑。
——
早上,江驰离开夏栀的公寓后。
夏栀静静地坐了很久,直到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进来,雪后的世界一片静谧,柔和的光线笼罩着屋内的每一处角落,却始终驱散不了夏栀心中的混沌。
她呆坐半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手机,打开购票软件。谢天谢地,今天还有能回家的高铁票。
她毫不犹豫,立刻选定了最早的一班,上午11点。离春运还有一段时间,车票还算容易买到。
她不想再拖延,只想逃离这一切,逃离江驰,逃离她自己现在的混乱心境。
她原本计划再过一段时间回家,可现在她已经顾不上了。她迅速收拾出一些必备物品,一股脑塞进行李箱。收拾好后,她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景。
太阳升起来了,晨光将积雪照得微微发亮,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雪后清香。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滴落,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锁上门,拉着行李箱,逃也似地离开了公寓。
坐上出租车后,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高铁站候车大厅里,人群熙熙攘攘,广播提示音此起彼伏,混杂着行李箱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四周充斥着旅途的匆忙与喧嚣。
夏栀静静地站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收紧行李箱的拉杆,目光落在地面,思绪却飘远了——回到了那个秋天的高铁站,回到了江驰送她的那个午后。
那时,他们刚在海边经历了一场谈话。
海风微凉,天光澄澈,她站在木栈道上,看着海浪一遍遍涌上来,又退去。江驰就站在她身旁,沉默地等待着她开口,目光克制而隐忍。
她曾以为,那次对话已经足够清楚地划清了界限。她刻意收敛了目光,语气不着痕迹地疏远,甚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努力避开他,以为这样,事情就能在最合适的时刻落幕。
可为什么……还是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
她缓缓地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低头看着脚边的行李箱,心乱如麻。
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
是他在雨中目光炽热地望着她时?是他不顾一切地冲下看台奔向自己时?是他在深夜紧紧抱住她时?还是……在更早之前,她的心就已经不受控制地向他靠近了,却不愿承认?
她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复杂而茫然。
高铁开动的瞬间,窗外的景色缓缓后退,雪后的田野铺满了白色,苍茫无垠。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告诉父母今天回家。
电话拨通了,妈妈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带着些许惊讶,“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说过年才回来吗?”
“人家想妈妈了嘛!”夏栀故意拖长声音,装出撒娇的语气,试图掩盖内心的不安。
“好好好,爸爸妈妈当然求之不得!乖女儿早回家,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妈妈在电话那端笑得灿烂,仿佛都能透过听筒传递过来。
挂了电话,夏栀靠在座位上,望向窗外逐渐掠过的风景。雪后的田野银装素裹,一片寂静,远处的树枝上还挂着薄薄的白雪,偶尔有几只小鸟掠过。
她的目光随着风景移动,心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低语——她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
她害怕面对江驰,害怕面对那条越过就再也回不了头的界线,也害怕面对她自己的心。
——
江驰站在夏栀的房间外,手指僵硬地捏着手机,怔怔地盯着那短短的几个字,“我回家了,不要联系我。”
他闭上眼,痛苦地吸了一口气,又睁开眼睛,眼眶微微泛红。
他记起,那次海边会议之后,他曾在高铁站看她乘车离去。他记得她回家的城市——锦川市。
江驰牙齿咬得发疼,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打开手机购票软件,发现今天去锦川市的票已经售罄,他立刻买了第二天最早一班前往锦川市的车票。
确认购票成功后,他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松开。屏幕的光在他的眼中闪烁,映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夏栀,你不要我联系你,那就换我去找你。”
江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了这一夜,他几乎彻夜未眠。耳边反反复复是夏栀的声音,“还能聊得来。”
第二天清晨,他带着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坐上了高铁。
走出车站,呼吸间是冬日清冷的空气混杂着陌生城市的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到锦川市,他不知道夏栀家在那里,他打车到市中心的恒隆广场,看到一楼有一家星巴克。
他给夏栀打电话,夏栀依旧不接。他手指飞快地打下一段文字:“我已经到锦川市了。在恒隆广场的星巴克。等你。”
发送之后,他停顿一下,又发一条:“你如果不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夏栀坐在自己卧室的书桌前,握着手机,盯着那条微信许久,她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她咬着下嘴唇,双手绞在一起。
她站起身,走向卧室门口。刚迈出卧室,又犹豫着停住。
整个房子静悄悄的,刚吃过早饭,爸爸妈妈已经去上班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
她转身慢慢走到客厅,缓缓坐在沙发上,心里却有一团火在慢慢地烧起来。
客厅里静得只剩下落地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头,节奏分明而缓慢,仿佛无声地催促着她做出决定。
她捧着手机,手心沁出了薄薄的汗,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然后,又把手机放在沙发上。
她的手伸向沙发旁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跳跃着各种画面,她不停地换着频道,综艺、新闻、广告、电视剧……
“当——”落地钟的整点报时声陡然响起,仿佛一下敲碎了她心里的僵局。
夏栀猛地站起身,拉过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动作有些急促,连带着手肘碰到了茶几,发出轻轻一声闷响。她顾不得疼痛,快步走向大门。
她站在门口,伸手拧开门把手。门外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像是一记猝不及防的耳光,让她清醒过来。
她猛地一颤,指尖僵住,原本炽热翻腾的情绪仿佛被这骤然涌入的冷意一把浇熄。
心跳的余韵还回荡在胸腔,可理智已经如潮水般倒灌回来,迅速占据高地。
就这样结束吧。她对自己说。
出租车驶上大路,车窗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雪后的锦川市,街道两旁的树枝被积雪压弯,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冷冽的光。偶尔有人匆匆走过,踩在地上的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消失在后视镜里。
夏栀目光落在车窗上,透过被呼吸氤氲的玻璃,她能看到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一排排白雪覆盖的房顶,商店橱窗里悬挂的红灯笼,都映在她的瞳孔中,却没有真的进入她的心里。
她缓缓伸手,用指尖在玻璃上抹开一块透明的空白,冷意透过手指传递过来。窗外的景物变得更加清晰,车子驶过桥边,湖面上依旧覆盖着薄薄的冰,阳光洒在上面,像一层碎银般闪亮。
她靠在座椅上,紧紧抓着手机,掌心微微发汗。仿佛在用这种无声的力量告诉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必须是对的。
她必须结束这段不该有的纠葛,必须让江驰彻底放手,也让她自己从这混乱而失控的情绪中抽身出来。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夏栀走下车,发现又开始飘雪了,细细的雪花从天空无边无际的洒落下来。她站在原地,抬头看到了咖啡店熟悉的招牌。
“那就这样吧。”夏栀在心底对自己说,然后抬起手,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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