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日历上减少了一页,算算时间,下周应该是我的生日了吧。
王渝把视线从手机上抬起,刚才和音乐老师聊了一会关于市中心重高邀请她们参加的文艺汇演,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还下了雨,不过春天的这种雨不会下很久,能等。
下楼时一个同学都没见到,要不然就能借伞了。
可惜自助雨伞只有教学楼有。
王渝站在艺术楼一楼的长廊里,抬头望天,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哎……
暖风夹杂着湿泥土的味道,向王渝扑面而来,舒服极了。
还是再等等吧——
刚才好像听到了,画笔掉在地上的声音?
王渝把头向右边不远处的美术画室转去。
一般这个点,画室还会有美术生吗?我记得高一年级美术生培训时间还没开始吧。
不知怎么,王渝忽然想起了华呓。
这个月在王渝的“献殷勤”下,她终于和华呓亲近了许多,已经发展到可以像朋友一样搂搂抱抱的程度了。
就是不知道,在画室里的会不会是她。
于是王渝好奇地走过去。
“请问,有人在吗?”王渝礼貌地敲敲门,门没上锁,也没听到里面有人回应,于是扶着门把手轻轻一推——
艺术室足够宽敞明亮,采光不错,中间摆着几个画架,是平常美术生课余时间画画的好地方。
吱呀的开门声在艺术室里回荡着。
看到熟悉侧脸的那一刻,王渝忍不住叫了名字:“华呓?”
华呓被不速之客吓了一跳,僵着拿着画笔的手,支支吾吾:“呃、学姐?你、你怎么……”你怎么进来了。
王渝连忙摆摆手:“啊,抱歉,我刚才敲门没听见你说话还以为里面没人所以……”
华呓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刚才画得太入迷了没听见,哈哈。”低头眯着眼睛朝她微微一笑,把碎发撩到耳后。
“嗯?”王渝有些惊讶,无奈地笑着说:“小呓你这么晚了还在画画啊,我记得美术生培训都是在周末时候吧。不过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华呓放下画笔,思索一会,随后看向窗外:“我本来画完一张就回去的,可是没带伞,就留在这里又画一张了。不过我跟美术老师关系比较不错,画室的门经常都是我关”
“那我能看看你的画吗?”王渝眨巴着眼,一脸期待。
华呓低头一看,面露难色:“抱歉……因为这是给朋友的生日礼物!所以,下次再说吧!”感觉她现在巴不得把这幅画藏起来。
王渝找个凳子坐了下来,卖萌般地说:“说到生日,下周周末刚好我生日聚会哎,小呓有空吗,很希望你来的……”
华呓收拾好画画的工具,偷偷整理一下自己,向王渝走来,点头回答道:“当、当然有空。”
王渝站起身来,跟随她向门外走去:“到时候大家可以在聚会上跳跳舞什么的,我有一些朋友也是美术生,你们应该会有共同话题的。”
华呓上锁的动作顿了一下:“跳舞……?可是我不太会跳舞。”
王渝伸出手,覆在她右手背上,帮她把锁上好,随后站在走廊,说:“没多大问题,只是交际舞而已,几个很简单的动作,我教你?”王渝笑得灿烂,向她伸出了手。在走廊,细雨飘不到的地方邀请她第一次共舞。
华呓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微微抿唇,声音又轻又柔:“好。”随后模仿蜻蜓点水一般,伸出手,指尖轻点上王渝的掌心。她停滞了一秒。
一瞬间,华呓感受到了从指尖传向全身的电流感,胸脯砰砰直响。
“放开点,我教你嘛。”
王渝抓住她的手指,把人往自己怀里轻轻一拉。
满怀的薄荷香,她的情感香气真好闻啊,清清凉凉的,像夏天。
王渝抿唇偷笑。
“啊……”华呓不自觉地把另一只手搭在王渝的肩上。
王渝边说边开始跳:“我扶着你的腰,然后你搭着我的肩膀,我往后退一步你就往前走一步,然后你再转圈……”
王渝抚上华呓盈盈一握的腰肢,时而微微低下头,观察她的表情。
华呓耳根泛红,眼底闪过一丝局促,却强装镇定。
王渝散发出的玫瑰香若有若无,伴随微风,春雨般掠过华呓干涸的心田。
逐渐的,王渝的整个世界都被华呓的薄荷香占据着,她从来都没觉得薄荷香是那么的莫名清凉而醉人。
而华呓的双手却出奇的热,王渝的肩膀与她的手隔着一层薄布料,能清晰的感知她的体温,另一只手被牵着,她的手心已经出汗了。
是紧张么?不过,华呓跳的不错,至少现在还没踩到自己的鞋。
王渝右脚背忽然传来一阵触感。
“啊,抱歉。”
华呓立刻跳开。
王渝再次伸出手,邀请她与自己第二次跳舞:“没关系的,再来一次,多练练就好了,交际舞都这样的。”
或许是拗不过王渝,也或许是王渝笑起来令她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总之,当华呓看着她向自己伸出的手,便把想逃避的话全忘的一干二净了。
随后便是又一次的掌心相贴,电流经过全身,最后激得心脏怦怦加速。
一步一步,扶着腰的手和脚步越来越熟练,动作不再僵硬,俩人都渐入佳境。
用渐弱的雨声作为背景白噪音,一步前一步后的清脆脚步声作为旋律,那两人同频的心跳声则是鼓点。
王渝:“小呓,话说我还挺好奇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华呓思考:“嗯?大概是因为偶尔听到画室的人提过吧,讲八卦的时候,不过我记性不太好,具体讲了什么我也忘了。”
王渝:“这样啊,那我至少还有作为饭后谈资的价值。”
华呓:“学姐好谦虚,学姐在学校里名气这么大,没有几个人不认识的吧。特别是学姐经常出现在晚会的名单上,还有年级成绩栏上。”
王渝:好会夸。
华呓:“那学姐呢,学姐又是怎么认识我的?”
王渝没想到她会反问自己,于是仔细想了一下:“怎么说呢,好像因为同是艺术生,我美术生朋友也偶尔提到过几个厉害的学妹,其中就有你。”
没想到这样的话会让华呓开心:“哇,这样啊,原来我在别人眼里是这个样子!”
王渝不解:难道还有人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优秀的吗?
华呓突然很激动:“那么我们相遇的地点是一样的吧,那个办公室里!”
说完,华呓就又不小心踩到王渝的鞋了。
华呓赶紧道歉:“啊啊啊抱歉学姐,我单线程脑子只能处理好一件事……”
王渝扶稳她:“没关系的,也就是不小心,不用道歉的。”
王渝感觉今天的华呓太激动了,比如现在,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
华呓的确快要哭出来了:“那个,我不怎么会跳舞,也完全没有学过,所以总是跳不好……”
王渝心生一计,坏心思倒是差点藏不住,挽住华呓腰身的手收得更紧了:“怎么会,再多练练总会熟悉的,至少现在跳得比小白好多了。”
此时正在家里吃猫粮的小白:yue,今天的猫粮怎么有点怪怪的味道?
华呓噗呲一声笑了:“哪有把人跟猫做对比的……”
王渝挠挠头:“呃……反正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啦。”
雨停了,两人心有灵犀地把对方放开。
王渝别过脸:“那个,要一起回家吗?”
华呓低着头,缠着手指,蚊子一样:“嗯。”
得到华呓的许可,王渝伸手抓过了她的手腕,直直朝学校大门走去,脚步为了华呓特地放慢,一路上都没敢回头。
俩人就这样回到了家。
回到家的华呓关上门,跑进卧室里,拉出书桌最下面一格的抽屉,满满当当的都是一封封不敢亲手送出去的信。
而现在,华呓想再写一封,不是信,而是情书,虽然不能在王渝生日聚会偷偷送给她,至少现在能把满腔爱意记录在纸上,等哪天有机会了,再亲手送给她。
所幸还剩下最后一张信纸,华呓先在草稿纸上写了两三页乱七八糟的心里话,再仔细看看哪句话应该删掉。结果两三页满满当当的文字,删得差点连渣都不剩。
“啊啊啊……都好想写进去,但是学姐会不会觉得我太啰嗦了然后完全没有看下去的**啊。”
华呓瞥了一下桌上的电子钟,这一趟累人的心里斗争下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怎么办,完全不会开头啊,情书怎么比作文还难写……”
“难不成要直接说——学姐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应该也对我有那种意思吧!不是友情的那种意思!是能在一起,正式交往的那种意思……”
“会不会太直接了……万一学姐不是那种意思不会显得我很幼稚又自恋。”
总之,华呓这一个晚上都不太安定,最后还恹恹地把之前写过的好多信全收拾起来扔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每天晚上的八点钟,王渝都会如期出现在桃泱家里。
桃泱从书房中拉出了小黑板,黑板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她为偶像团队的策划。
桃泱开心地仰起头:“经过这几天我忙碌地寻找合适的团队人选,还有细化我们团队策划方案,终于浓缩成这一面板。”
她拿着指挥棒,在面板前晃了一个圈。
王渝举起手:“我有个主意,我们在我的生日聚会上首秀怎么样?”
那时,认识王渝的同学或老师都会来参加,人够多。
坐在王渝身旁身着火辣着装的顾茗取下墨镜,嗤笑道:“哈?你是说让我们几个一周完成服装设计加原创歌曲还有编舞的任务,你疯了?”
听到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多任务,王渝反而更加兴奋:“这样岂不是很好,反正最近时间多!”
顾茗举手:“我没意见!”
她俩面前听傻了的桃泱:“是你的活多吗你没意见?”
桃泱是舞蹈生和器乐生,而顾茗选修课刚好是服装设计,这三个人中最轻松的就属王渝了,她只需要负责作词作曲。
顾茗不怒反笑:“泱泱努努力,我们团队发扬光大全靠你了!”
桃泱翻了个白眼:“算算时间,莎修娜也差不多要来了。”
王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你还邀请了莎修娜?!”
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桃泱一脸无辜:“嗯,怎么了?”
王渝面色难看:“算了……没多大事。”
什么叫没多大事啊!事情大了好吧!
她的表情勾起了顾茗的好奇心,顾茗吊儿郎当地挑眉:“嗯?听起来你们好像有过什么纠葛?爱而不得还是单相思?”
哪提不开提哪壶,顾茗真烦啊……
王渝不由得冷下脸来,抽了抽嘴角,拽着顾茗的衣领:“听起来你很有想去招惹她的想法呢,赶紧做给我看吧。”
顾茗却不怒反笑,仿佛王渝的破防是她的目的。
桃泱拿出口袋里的薯片,看着她们似乎下一秒就能打起来的互动,嘎吱嘎吱地吃起来。
“你以为我不敢?”也许对顾茗来说,这就是一件新鲜的乐趣。
算了,顾茗一向这样。
王渝松手,不再搭理她。
一阵敲门声。
桃泱开心:“哎,应该是莎修娜来了,我先去开门,你们在房间里要相亲相爱哦!”说完,她赶紧跑过去开门。
没想到,门口站着的人竟然是把她拉黑的艾莉丝。
“艾莉丝……”桃泱很惊讶。
她面前的艾莉丝穿着带着帽子的外套,看起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热闹之外的人。
艾莉丝的声音比往常还要沙哑:“抱歉,我是想来说,从今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也不要和我说话。还有,你的邀请我婉拒了,我没心情参加这些活动,王渝的生日会我也不会参加,请帮我转告。最后再帮我转告华呓,她没做错什么,让她不要自责,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我说完了,以后我们就当是陌生人吧。”
“以后我们就当是陌生人吧。”
艾莉丝绝对想不到,这句话能对桃泱产生多大的冲击力。
桃泱瞬间呆滞,艾莉丝准备转身时,她又马上扯过艾莉丝的衣服,满眼焦急藏不住:“你不是艾莉丝,是不是?”
艾莉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识破,不过她也不顾得面前这个以后不会跟她有什么交集的人,冷声道:“是。所以你也不要来打扰我了。”
“那艾莉丝呢!她在哪里?!”
“她这种孤独的人本来就不适合置身热闹之中,我这是在帮她。如果我不这么做,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感到空虚寂寞,一旦置身与你们的热闹之中,她的孤独感又更强烈。”
桃泱想起第一次见到艾莉丝,那时的桃泱透过她的眼睛,看到了她浸入孤独的阴湿灵魂,看到了她遍体鳞伤的心灵。
接着,就是艾莉丝的离去。
桃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暗淡:“她是不是不在了……”
面前的艾莉丝没有理她,而是转身离去。
桃泱关上门,她想起这个世界里,刚见到艾莉丝那一天。
桃泱不属于这个世界,从“黎明将至”这个世界出来之后,她就成了一位世界旅行者,而艾莉丝正是她在“黎明将至”这个世界还算朋友的人。
莎修娜和菲可也是,只不过在原来的世界桃泱和她们是彼此的对立面,只算上是敌人。
所以这也是桃泱邀请莎修娜参加自己团队策划的原因之一。
“那个,我们团队现在少了一个人呢。”
桃泱撑着门框,刚才的无力感还是没缓过来,手颤抖得厉害。
还在斗嘴的俩人察觉到桃泱的不对劲,赶紧上前扶住她。
顾茗担心道:“泱泱,你怎么了,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王渝也很激动:“难道是莎修娜对你做了什么吗?!”
桃泱挤出笑容,摆摆手:“不是莎修娜啦,只是刚才跟艾莉丝说了几句话。”
王渝想到了那天下雨,艾莉丝短短几句话就宣布跟华呓绝交,留华呓在原地哭。
难道这次来找桃泱也是一样的?
桃泱连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对了,现在挺晚的了,王渝你回去替艾莉丝转告华呓,就说,她们绝交跟她没关系,都是艾莉丝的错,让她不要自责了。还有就是,艾莉丝也不准备参加你的生日聚会。”
王渝:“好的……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王渝的离开,让这间屋子清冷下来。
顾茗扶着她坐上沙发,端起一杯水给她喝,没想到抬头的那一刻,她第一次见到了桃泱的泪颜。
“我现在只剩下你们几个朋友了。”
顾茗虽然听不懂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但也会在她身边默默地陪伴她,倾听她想说的话。
桃泱还想说,但心里的委屈感太强烈了,让她说不出话,只能失声痛哭。
本来成为世界旅行者就孤独不安,现在最熟悉的人也离开了……
桃泱现在真的很想自嘲一下。
像她这种念旧的人,是不是都活该啊。
顾茗心疼地拍拍她的背,也算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了。
不知怎么,桃泱哭着哭着,竟然在顾茗的怀里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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