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音翻了个白眼，没接这句话。
“昨晚分开之后，我为了不想你的事忙了一整夜，逼着自己一下都没停过，”左俞低着头敛起下巴，抬起眼看着唐瑾音，“可心里还是没有好受一点。你倒是比我爽快很多，转头就找了方焕然为你排忧解难。”
左俞像往常那样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衣服熨得一丝不苟，头发也做好了发型和固定，身上还散发着成熟的乌木香，只是眼下淡淡的乌青和眼中的红血丝出卖了他的精致外表。
“你乱说什么，我找方焕然只是上课而已！”
这话说的她有点心虚，但也绝对不是左俞那个意思，她觉得自己和方焕然境遇挺像的，有共同语言，所以已经在心里把他划为自己的同类了。
“最好是这样，”左俞意味深长地说，“方栩然已经把方焕然按在水里了，所以不会允许他翻出什么水花。”
唐瑾音眉头微皱，“按在水里是什么意思？”
左俞灿笑，心情很好的样子，“你去找方焕然无非就是好奇，对吗？好奇他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富二代不做，来这种破地方给人打工。”
唐瑾音无奈地嗯了一声。
“事情很简单，宏嘉出售新研发的软件系统，方焕然是项目组长，一个人领着团队就揽下了，事情谈得很顺利，万事俱备就差签合同。后来嘛——”
左俞把最上面的扣子解开，说，“人家根本就没想和他签，只是放了个假消息出去，真正目的是以此为筹码和对家压价格，宏嘉那款软件也没什么不可替代性，所以对于买家来说，买谁的都是一样的。方焕然十拿九稳的态度传遍整个宏嘉，谁都知道方董事长家的大公子舌灿莲花，不费吹灰之力就卖出了几百万美元的单子，结果项目吹了，可想而知方董事长丢了多大的脸。”
唐瑾音心情不免有些沉重，方焕然面对群嘲灰溜溜离开宏嘉，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她简直不敢想。
“但是这件事情最有趣的点在于，背后推波助澜的是方栩然，他宁愿自家产品卖不出去，也要把他哥哥挤出宏嘉。至于散播方焕然胜券在握的消息，以及在方董事长身边吹耳边风把方焕然赶走，自然也是方栩然的手笔。”
唐瑾音猛地抬头望向左俞，“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知道，自然有渠道打听。”
唐瑾音眼中震惊不减，左俞淡然地说，“吃惊吗？这很正常，你以为家族内斗是什么东西？那层血缘不仅不会让彼此顾及，反而成了手里捏着的优势，不然方董事长的耳边风是那么好吹的么。”
“方焕然这个人心思单纯，还有许多不必要的仁慈，根本不适合掌握那么大的集团，他退出来也是好事，不被自家人坑，迟早也要被外人坑。”
唐瑾音皱着眉，急忙说，“方董事长呢？他难道看不出方栩然的所作所为吗？”
左俞笑着摇摇头，“你太小看方董事长了。”
“那这岂不是养蛊吗，”唐瑾音声音都凉了，“父亲纵容自己的两个儿子内斗，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能公平竞争……”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么？这个健身房是方栩然开给他未婚妻解闷用的，三言两语就让方董事长把他发配来给她打工。墙上的那些证，无一例外都是买的。也不知道方栩然怎么想的，就不怕遭投诉么。”他凉凉地笑了两声。
唐瑾音叹了口气，顿时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斜靠在车上，低头看自己脚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没想到方焕然居然经历过这种事情，被亲弟弟狠狠坑了一把赶出宏嘉，甚至还要给小姨子打工，这跟争权夺位已经没关系了，而是纯纯的羞辱。
“毕竟是亲兄弟，方栩然有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唐瑾音心里不是滋味。
“你不觉得正因为是亲兄弟，才有死灰复燃的可能么。”
唐瑾音不满，“在你眼里，手足就是用来相残的，用来踢掉对方上位的？”
左俞静静地看了她两秒，然后哈哈笑出声，“你太天真了。”
他一迈步到她身前，和她凑得极近，喷洒出的热气带着沉稳的乌木香气在她身边萦绕，眼睛亮得吓人，里面像是燃着火苗。
“你是在共情方焕然？这么说，你和他的经历也有相似之处。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输给唐宇辰？重男轻女、传宗接代？那都不是真正的理由。处事手腕上，女人可一点不比男人差。”
左俞的表情随着这句话变得冰冷异常，看得唐瑾音心里一凛，随后又反应过来似的，慢慢恢复如常，“手足也是竞争对手，里面的门道不比一般人来得少。凭一腔热血和硬实力可以拿到不错的报酬，但是想要再往上走，从未见过的肮脏事情便会一茬一茬冒出来。唐宇辰人还算厚道，没有方栩然那样落井下石，不然你就会是第二个方焕然，被害了还替人数钱。姐姐，别傻了。”
“你……”
唐瑾音瞪着左俞，仿佛要用目光把他盯穿。
左俞面对她包含怒气的眼神不为所动，下巴微抬，眼神尽是傲慢的俯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左俞开始慢慢变了，以前的他根本不可能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也是绝对不会和她犟的。现在呢？阴阳怪气、找事儿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张漂亮的脸依旧熟悉，可是内里呢？唐瑾音不禁有些恍然，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乖巧温软的小博美吗？
最可怕的是，她觉得左俞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非常鄙视方栩然的做法，也很同情方焕然，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生意场上的东西远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单纯。就像左俞说的那样，这根本就不是光凭能力就可以出头的地方，哪怕是一家人、亲手足。
左俞漆黑的瞳孔随着唐瑾音表情变化微动，而后嘴角一咧，抿唇笑了，随后别过脸，手指在车身上轻轻划着，“姐姐，你想回凌视么？”
“你什么意思？”唐瑾音语气一沉。
左俞不管她，兀自说，“方栩然这人虽然才二十五岁，却比四五十岁的人都好面子，他毫无疑问可以帮你，但你不仅拒绝和他结婚，还狠狠打了他的脸，你猜他今天见到你，会作何感受啊。”
“我不管回不回凌视，都不可能和方栩然那样的人结婚！”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可是你在意的那些东西，真的重要吗？”左俞目光灼灼，“方栩然傲慢惯了，也没谈过什么女朋友，所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要你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他绝对会诚心道歉。然后你会被方家八抬大轿抬进大门，你们的婚礼会登上新闻头版。因为你是凌视二小姐，是他们重要的战略发展对象，所以方家人从上到下，都不会怠慢你一丝一毫。”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左俞一句接着一句地说着和他以往人设不符的发言，所以唐瑾音诡异地发现，自己居然习惯了。下意识不是想着怼他骂他神经病，而是认真反驳他的话。
她抱着胳膊，声音冷静，“那我想问问你，我图什么呢？”
“人脉，”左俞眼神晦暗不明，“只要你有心，宏嘉一整个集团，都会成为你的人脉，这也是联姻的意义。”
“就只有人脉吗？”
“不然还有什么？方焕然不就是个例子吗，他没有经营自己的势力，落到现在的境地很难说没有他自己的原因，黑锅不能全推到方栩然头上，”左俞眉眼微勾，“姐姐，你不会不知道人脉的重要性吧？”
唐瑾音冷笑，“人脉的重要性我比你清楚，但我不能接受为了人脉欺骗自己的内心，委身于人。”
“是吗，真可惜，”左俞摇了摇头，“看来你和方焕然一样，你的失败也是有原因的。”
唐瑾音被他这流氓发言气笑了，简直想骂人。
她握了握拳，又长舒几口气，把脏话咽了下去，“联姻除了联，还有个姻字，这两个字得各占一半，联姻才能成立。”
左俞摸下巴略作思考，随即展颜一笑，“爱情？”
这明显的反问语气让唐瑾音颇为不爽。
“方栩然哪怕在政商二代圈子里也是赫赫有名的，很多优秀女生都盼着和他接触接触。你打了他的脸之后，他火速就找到了现在的未婚妻，和这种人在一起，应该不难产生爱情。”
“我都不认识他，”唐瑾音直直盯着他，“接触是要过程的，不然没法产生爱情。”
这种对话好奇怪，唐瑾音不相信左俞不知道她的意思，可他简直就像故意装傻一样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也只能被迫解释这种白痴的问题。
左俞听着这话，缓缓弯下身子和她平视，胳膊一伸撑到车顶上，葡萄一样的双眼里像躲着把尖利的钩子，“我也可以帮你，姐姐不如考虑考虑我？”
唐瑾音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了，除了话语本身的内容之外，也来源于左俞挑衅、不屑和调笑的语气。可也就是这句最荒唐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却带着和之前格格不入的认真，一下子就能听出来。
“帮我什么？”唐瑾音迎着他攻击性极强的目光，“和我结婚吗？”
斯普拉：结婚，你们，必须，当场，结婚！
左俞：（礼貌微笑）
唐瑾音：和他？工具人还想转正？你没事吧？？
斯普拉：呵呵，二位且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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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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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secret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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