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啊！不好了！死人了！”
惊恐的叫声在楼梯间内回荡，紧接着一阵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在床上莫名被震了两下的陆景沅忍不住扶额，他是个柯南么，怎么到哪哪死人？
身边的席宁尘也醒了过来，陆景沅穿衣下床，打开门一看，一小少年拿着扫把站在楼梯上，焦虑地望着上面。楼上的人一个一个跑下去，好几个还边跑边穿衣服，手忙脚乱。
这场景好似从前一个宿舍楼都有早八，而他们正好全部错过了闹钟。陆景沅正想要不要下去看看，一转头，恰好对上席宁尘的视线。
他不知何时来到了陆景沅的身后，此刻已经穿戴整齐，俊美的脸上似有倦色，“下去看看吧，好像出事了。”
陆景沅点头，见他的脸色好多了，问道：“你还难受吗？”
“无事，”席宁尘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陆景沅笑了笑：“不客气。”
二人跟着人群下了楼，楼下围了乌压压的一大堆人，外头还在噼里啪啦地下雨，视线昏暗。只见正南的大门下，多出了一片废墟。
两根巨大的木头倾斜着倒在地上，木屑和碎了的瓦片满地都是，一片狼籍，正对上去的屋檐少了一截，碎屑伴随着屋顶上的雨水滴答滴答地掉下来。
最恐怖的是，木头下，是一个人完整的下半身。
小弟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吓得不敢说话，两个弟子上前搬开，底下被压着人的全貌才展现在众人眼前——
是个灰衣男子，侧身趴在地上，头上被砸出了一个血窟，大半个身子都是血。
是许连观。
“啊啊啊啊啊，是，是管事……”
有几个胆小的弟子脸色铁青，当场尖叫起来。
陆景沅瞠目结舌，不禁张开了嘴。
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想到对方还是收留他们过夜的人，陆景沅有些难受。席宁尘偏头看向最左边的那个弟子：“你一早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样的吗？”
那小弟子就是最早站在楼梯上的那个，他点了点头，“是，是的。”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杂乱的雨声使人心烦，在场的弟子大多都是舞勺之龄，平日只按照许连观的吩咐办事，此刻管事的突然离奇地死了，他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不知所措。
席宁尘淡淡道：“还愣着做什么，报官吧。”
陆景沅抬头：“你确定这是他杀了？”
席宁尘：“屋檐两个少年就能搬起来，不算什么重物，而且如果屋檐是被雨水冲塌的话，肯定会有瓦片碎屑什么的先被冲下来，许连观不会那么巧，自己站在即将要塌的屋檐下面送死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弟子窃窃私语起来。讨论了一会后，大家都同意他的看法。一少年于是去拿了伞，和另外两个少年结伴出去报官。
席宁尘蹲了下来，看着地上许连观的尸体，头顶的血窟窿十分显眼，双目睁得老大，死不瞑目。
很快，县衙的人就来了。
“哎呀，这，这云游寺怎么搞成这样了！”大腹便便的男人一进屋，左顾右盼：“这，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发现尸体的小弟子上前道：“县令大人，是，是这样的，今早我被雨声吵得睡不着，卯时一刻就起来了，刚下楼，就看见有人被压在下面……”
县令满面愁容地叹了口气，烦躁地抖着双手：“唉，这，这怎么偏偏发生在云游寺啊？这下麻烦大了，过半个时辰后，你们怎么开门迎客啊？”
“这般样子还能接纳香客吗？”席宁尘挑眉：“县令大人未免心太宽了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望向他，县令问道：“你是何人？”
“我们是借住云游寺的修士。”席宁尘回答：“县令大人不先查查为何死人了吗？”
胖县令皱着眉头，叹息道：“唉，我也想先查，不是我心宽，实在是云游寺一天不接客，要损失不少啊，你让靠香火钱吃饭的人怎么办啊？”
这时候还声称着为别人着想，陆景沅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去寺庙就图一乐，看真佛还得是你啊。
他开口反驳：“这里如今都发生命案了，还开张接纳香客，不太好吧？再说一天的香火钱能有多少啊，还能让这么大的寺庙揭不开锅不成？”
他就奇怪了，云游寺日后再重建就是了，少一天香火又能怎么样？
小弟子低头道：“公子，我们寺一天的香火钱是三千钱左右……”
陆景沅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三千钱？你们这一柱香多少钱啊？”
“一柱香十文钱，”小弟子小声解释：“公子，你们两人不是菰城人不知道，这云游寺，在我们城可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的啊……”
“六年前，我们菰城都染上了一种怪病，关节酸痛，还会腹泻不止，当时人人自危民不聊生，是云游散人行至此地，给我们研制了药方，才救了我们全城的人。”
席宁尘：“于是你们就建了这座云游寺来感激他？”
小弟子点头，“这座寺庙是大家病愈后自发而建的，我们这些寺里的人，是当时云游散人收的弟子，在仙人走后，我们自愿留在寺中帮忙的。就连这寺里的香火钱，也是遵从仙人之前的意思，全部捐出去做善事的。”
县令泪眼汪汪，“是啊，云游寺建成后，每日香火旺盛，我们菰城全部的老弱病残和无家可归的人都靠着这笔香火钱过日子，有时候城里要修建什么东西，官府没钱了，也仰仗着云游寺的香火了。”
南域虽然离金陵皇城更近，但是经济发展还是比不上北方。而江南地带商人偏多，贫富差距大，有些富人不愿意捐款，却愿意来庙里上香，因此，这笔香火钱便是暗中帮助需要帮助的穷人了。
怪不得县令如此在意云游寺是否能开张，陆景沅拱手：“原来是这样，是我们误会县令了，给县令赔不是。”
席宁尘不置可否，若有所思道：“大人，就算不查命案，只怕云游寺搞成这样也没法开门了，倒不如快点查出命案真凶，好早日重修云游寺。”
菰城县令是个好脾气之人，听他说的言之有理，便无奈地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小庄，去找仵作来验尸。”
他身后的一个官差立马领命去了，很快，县里的仵作就提着工具箱来了。
仵作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大人，目前来看应该是头部受重击而死，没有发现其他伤口，具体结果，还得抬回县里好好检查一番才知道。”
县令挥了挥手，“快抬回去吧，尽快验尸。”
后面来了两个官差帮忙把尸体抬上担架，地上只留下一滩深红的血迹。
县令看着一地的狼藉，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在场的小弟子们道：“你们先等着，县尉一会来问话。”
小弟子们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县令一行人走后，席宁尘问道：“许连观是你们管事，也同样是云游散人的弟子吗？”
其中一个小弟子回答：“是，只不过他是最年长的，又为人稳重，当时很受仙人器重，所以是管事。”
席宁尘又道：“那他平时有和什么人结怨吗？”
另一个小弟子如是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们管事的一向人很好，从未和人闹过什么矛盾。”
席宁尘颔首，“好，多谢你。”
小弟子又道：“你们两人先回房中吧，我们寺一向救助过路之人，管事收留了你们，你们就可以留下。”
席宁尘再次道：“多谢。”
两人于是上了楼，窗外的雨滴奋力敲打着窗板，发出阵阵响声。
陆景沅蹙眉道：“这雨怎么下得天要塌一样。”
席宁尘道：“菰城位于江南地带，如今正是黄梅季节。”
陆景沅了然：“原来如此啊。”
席宁尘推开门：“我们现在离开，会有嫌疑，黄梅天的大雨还要下好几天，不如在这里住着，等天气好了再走。”
陆景沅也觉得许连观收留了他们，现在不明不白地死了，直接走了不好，点头同意：“这么大的雨出行也不方便，不如留在这。——你觉得许连观的死是人为还是妖邪所为？”
刚才一圈听下来，完全找不出一点许连观和云游寺的错漏，那是谁与许连观结怨？
“不好说。”席宁尘眼眸下垂：“这寺庙建成的时间不超过五年，雨虽大，但那么容易就冲断屋檐，还是不太可能的。”
陆景沅托起下巴，“那会不会是修建寺庙的时候有什么错漏，豆腐渣工程？”
他在现代世界的时候，在新闻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件，原因是修建房屋的时候偷工减料，刚建成的时候没什么问题，几年之后原形毕露了，事故随之发生。
“豆腐渣工程？什么意思？”席宁尘轻皱眉头，不解地看向他。
陆景沅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没有这种说话，于是解释道：“就是说这个建筑偷工减料了，质量和豆腐渣一样，刚开始建成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几年之后就暴露出来了，我给这类建筑取了个名字，叫’豆腐渣工程’。”
席宁尘：“你真是会取名的。”
陆景沅：……怎么感觉你说话一股现代味呢？
席宁尘继续道：“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如果真是这样，要查起来就麻烦了。”
毕竟云游寺都建成那么久了，况且是菰城百姓一起建成的，涉及的人员又多又杂，着实不好排查。
两人思考间，席宁尘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那声吸气声微不可闻，但还是被陆景沅听见了，“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啊？”
“无妨，”席宁尘抿了抿唇，脸上神色如旧，“休息一会就好了。”
陆景沅连忙道：“这怎么行，如今夏天要来了，你要是不好好处理，伤口化脓了怎么办？”
说罢，他上手就要拉开席宁尘的衣服检查，席宁尘摆手：“不用……”
陆景沅不依不饶：“干嘛不用，万一化脓了怎么办？”
推搡之间，门忽然开了。
一小弟子站在门口，见屋内贴在一块拉扯的两人，脸唰得一下红了：“你，你们，你们二人原来是一对啊……”
陆景沅：“……”
席宁尘：“……”
陆景沅松开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咳咳，你误会了。怎么了，是有事找我们？”
那小弟子道：“县尉在楼下，要叫你们两个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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