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绸缎挂满黑山寨,处处见得喜字。夜晚降临,屋内灯火摇曳,香烟缭绕,红色绸布桌面上摆放着喜烛、桂圆、大枣等物件,中间摆放着用金箔写好的婚书。
所有仪式已经举行完,按照礼俗,沈景头顶红盖头在喜房内等着林青青。
前堂里,歌舞升平,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林青青有身孕自然不能喝太烈的酒,只是喝了些味道清淡的果酒。林一刀与二当家坐在主桌上,俩人喝得最是痛快。
林青青大婚,这可是寨子里最难得的喜事。除了路上巡视的队伍,一应的人都在喝着喜酒,沾沾喜气。
寨子外也是张灯结彩,只见幽黑树林之中,有一身材矮小的人正鬼鬼祟祟往这走着。
门口的李三瞧见了他,放下手中的酒坛,指着问道:“你是何人?”
来寨中祝贺的人早就在前堂喝上了,这个时候怎么还有人前来?
那人微低着头,眼珠子一转,态度恭敬:“爷,我是替我们老爷送药的,我们老爷进来身子不好,不能饮太多的酒。”
原来是这样。
李三想了想,若是这大喜的日子万一再喝出人命,那可真是晦气。
便也没有阻拦,他打了酒嗝,“你进去吧。”
李三正借酒消愁,送秋水回来以后,一阵闷闷不乐了多日。平日里掩藏得极好,谁也没有看出来,但今日是林青青大喜日子,李三喝了些酒,心又疼了起来。
想起那女郎莞尔一笑的样子,李三叹了口气:谁让他没有早遇到人家呢。
或许就是天意吧。
热闹酒席依旧在继续,林青青喝得差不多了,春花催促着:“小姐,时辰到了,咱们该入洞房了。”
酒虽然不烈,喝多了却是脸颊泛着粉,细看林青青一双凤眼,里头似乎是有淡淡的忧愁,春花恍惚一瞬,没有多言。
她知道林青青对沈景念念不忘。
但……春花暗自叹了口气。
这一幕,正好被躲在黑暗处的人瞧到。
女郎那明媚的面容,所见之人过目不忘,那人眼眸微缩,瞬间惊吓住,随后稳住心神,隐没了黑暗之中。
林青青推开门进去,屋子里静悄悄的。
身后的小厮手中端着合卺酒等物件,林青青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拿下去吧。”
那小厮犹豫了一瞬,虽然觉得不合规矩,但还是按照吩咐退了下去。
林青青身子一天天渐重,一应的细碎功夫都是春花代劳,若是想舍弃后头的章程,那下一步便是歇息了。
“小姐,我伺候你净面吧。”春花在门口遥遥望了眼那榻上的男郎,见他坐得极端,头上的红盖头也早就扯下来。
回想起他在比试场上的表现,春花想了想,怕是个有脾气的。
“不用,”林青青摇摇头,抬手指着沈景,“让他伺候。”
一直没有出声的沈景,此时被林青青指着,眉骨一跳,幽幽地看向门口那妖艳得不成样子的女郎。
短暂的沉默过后,沈景敛下眸子,“好。”
得到了应答,春花只好也退了出去。
既然已经结成夫妻,由夫君来伺候,那也是应该的。
门被阖上,细风微晃了一下桌案上的红烛。金光荡漾,婚书上的字迹也被映得熠熠生辉,沈景起身,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林青青眼眸闪烁了下,袖子中的手掐得紧。
走到那婚书前,沈景步子停了下来,侧头看了眼婚书上的最后两行字,“这婚书……你还没看,你可是要看一下?”
闻言,林青青转眼望过去,心猛得一疼,故作不在意道:“不用看了,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
“嗯。”沈景缓缓收回视线,继续朝着林青青走着。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桌案上的烛光,林青青周围暗了下来,她抬头看着面前神色不清郎君。
美目再次闪烁,她轻轻呼了一声。
看不清脸,林青青刚才有一瞬是极其熟悉的,摇了摇头,心里告诫自己要清醒一些。
此人是王月,不是沈景。
不过是二人有些相似而已。
沈景低垂着眸子,看着那娇小的女郎,她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衣裳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这话一出,林青青的脸顷刻间就变得如同那晚霞一般,她抬手不自在地捏紧了领口,似有一丝的防备:“那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好,”沈景的视线在那染着淡紫色的指甲停留片刻,随后绕过她,“我去拿面盆。”
舒了一口气,林青青不断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和人家成为了夫妻,便不可玩弄人家。
也是要真诚相待才是。
劝说了自己好一会儿,林青青走到梨花木衣架旁,将身上略微繁琐的婚服褪了来下,只剩了大红的里衣。
“吱”的一声门响,林青青回头一看,是他端着面盆进来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在盆沿的两端,指头微微蜷起,他将面盆放在床榻旁的小几上。
见林青青褪脱了衣服,沈景自然地沾湿了面巾,随意一折,便朝着林青青那娇嫩的芙蓉面上擦去。
呵护、细致,林青青盯着面前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发觉他倒是个体贴的。
她果然没有看走眼。
看她那直愣愣的眼神,沈景慢慢沉了眼,手稍微用了些力。
林青青仰着头,任由沈景擦着脸,脸上的腮肉因为挤压而变成好笑的表情,“你轻些。”
她柳眉微微蹙起,但声音依旧轻柔。
沈景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见清理的差不多了,挽住袖口,将手中的面巾放回面盆之中。
他背对着林青青揉搓着面巾,似是不经意间问着闲话:“孩子是谁的?”
她眼睛微低,盯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眼中泛着柔情,没有什么顾虑,便回道:“是我心爱之人的。”
他早晚需得知道,林青青如实相告也觉得没什么。
手顿了顿,沈景蓦然回头看了眼榻上的女郎,片刻后,带着他自己都难以觉察的紧张,“那他知道吗?”
他?
林青青乌黑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回想起沈景那失落的眼眸,垂眼道:“他不能知道。”
“为什么?”沈景立刻问道,语气带了些激动。
此前传闻,林青青这一胎乃是武盛的,但经过她方才所说,沈景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林青青被他这一问,懵了一瞬。
“他要是知道,可能会与我抢孩子。”林青青淡声道,“而且,这个孩子的存在于他而言……不是件好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他知晓的。”
被他问得心里有些烦乱,林青青压住杂乱心绪,继续说道:“既然你我已经成亲,那你也是这个孩子名义上的父亲,只要你待他好,他长大会好好孝顺你的。”
喜悦、震惊一下子涌上心头,沈景胸前之中仿佛下一子被人灌了蜜水,T多日的郁结瞬间消失不见。
若是前面的话还不能够确定,这后来的话,足够让沈景确信。
这是他的孩子。
黑山寨与朝廷不和,若是有心人知道他与黑山寨有牵扯,还与那寨主之女有了孩子。
可不就是不好么?
所以,林青青从来没有说谎,也不是她狠心,而是……她爱极了他。
他浑身颤抖着,黑眸紧紧盯着林青青。
沈景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许多表情。
多得让林青青眼花,她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到底是哪一句令他变成了这样?
“你……”怎么了?
后头的话还没有说出,沈景一个健步到了林青青面前,他深深吸了一口,蹲在她的面前,指尖已经伸出,想碰碰那拢起的肚子。
林青青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过去,“你要做什么?”
见她如此警惕,沈景嘴角含笑,带着林青青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情:“你不是说我也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吗,提前熟悉一番也好。”
林青青调整了下姿势,慢慢放松下来。
“安歇了吧。”她轻声道。
沈景点点头,坐在她身侧,俩人均是大红里衣,女郎背影单薄柔弱,郎君背影宽广雄厚,瞧着十分般配。
林青青怀着身孕,自然是不能与他同房。
她正由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忽然沈景扭头凑了过来,林青青的心登时停了一下。
二人的鼻息若有若无的贴着,林青青蹙起眉头,怎么又是这熟悉的感觉。心烦意乱着,沈景趁着这空隙,抬手抚上了她的后颈,尝试慢慢拉进。
鼻尖轻轻相互抵,林青青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仅存的意识告诉她:推开他,快推开他!
但不知怎么,此时她的胳膊竟然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力气,任凭她怎么用力也抬不起来。
大手摩擦着那红艳的双唇,回想起它曾经的味道,沈景心猿意马,渐渐呼吸沉重了起来。
尤其是知道她爱他爱得极深。
灼热的呼吸直喷女郎雪白透红的脸上,林青青双眼迷离了起来,加上离得极近,她似乎闻了一股木质清香的气味。
那味道比着偶然回想记忆时,更加真实,似是有形,仿佛是随时能触摸到,让林青青在慌乱之余,难得的心安。
沈景闭着眼,始终没有进行下一步。
忽然他拉了些距离,握住林青青的右手覆盖在自己脸颊上。
略带厚重之感,从指覆传来,林青青脑袋清醒了一些,沈景抓着她的手继续在脸颊上游走。
直到摸到了那下颌边缘一条微微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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