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稀疏的树叶沙沙作响,祁颜看向窗外阴沉昏暗的天。
正如她此刻低落的心情。
就在刚刚,她从王姨口中得知了父亲生病住院的消息。
胆结石手术。
怪不得放寒假这么多天,她从没见到过父亲。
祁志刚没有告诉她,可祁颜很担心,很担心父亲的身体。
于是在经历了一上午的思想斗争后,她第一次向梅媛开了口,请求她带她去医院看望父亲。
她还不知道父亲住在哪家医院。
可梅媛依旧是没给她脸色,
“死不了。”
她淡淡道,继续品着茶。
“阿姨,我就去医院看一眼。”祁颜恳求。
“看一眼?”梅媛瞥了眼身旁瘦小的女孩,加重了语气,“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要去医院看你爸吗?”
“你见到他们要怎么说?”
“要告诉所有人,你是他女儿吗?”
想都不要想,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一旁的祁颜将这些刻薄的话听进耳里,委屈的低下了头,“我没有。”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是祁志刚的女儿,她会遵守诺言的。
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
祁颜顿住,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宋希承的画面,她好像,是把自己的身世告诉过希承哥哥的。
像犯了错的小猫,祁颜整个人慌乱了起来。
见祁颜低头沉默不语,梅媛又开始了她的警告。
“不准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听到没有。”
祁颜点点头,不敢抬眼看梅媛。她害怕梅媛知道希承哥哥的事,也害怕希承哥哥把她的身世告诉过其他人。
梅媛盯着祁颜打量一番后,突然语气平缓地朝祁颜道:“我和你爸打算高中就把你送出国。”
她刻意带上了祁志刚,即使她从未同祁志刚商量过此事。
“你现在初中你爸舍不得,但上了高中你也大了,有些事你要自己提。”
祁颜听不懂她这话什么意思。
自己提?提什么?
梅媛看向一脸懵懂的祁颜,只觉得她在装傻,“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听不懂我这话什么意思?”
“去国外上高中的机会,可不是每个人都有。”
梅媛放下茶杯指向祁颜,“但你就不一样了。”
“只要你主动跟你爸提,我们就能把你送出去,接受好的教育。”
祁颜终于明白。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尽早离开这个家。
可她明明才来这个家半年。
祁颜顿了会儿,不大相信的问她,“是爸爸的意思吗?”
梅媛坐在一旁态度傲慢的看向祁颜,“你真以为你爸那么爱你啊?”
父女情深这种戏码要是能发生在祁志刚身上,她如今也不会安稳的坐在这个家里。
话已挑明,梅媛无需再说什么,她起身离开。
客厅里只剩祁颜一人,她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然后跑进了卧室锁上了门,一个人趴在书桌上盯着妈妈的照片小声哭泣。
她不想去国外读书,她只想待在国内,待在爸爸身边。
可如果她真的主动开口跟父亲讲,爸爸是会果断拒绝?还是会犹豫着同意?
祁颜望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母亲,她想不出答案。
如果妈妈在就好了。
——
一周后,临近春节,祁志刚出院回家。
祁颜抱了上去,抱向父亲温暖的怀抱。
父女俩已经有五个月没见过面了。
祁志刚蹲在祁颜面前,看向多日未见的女儿,他摸了摸祁颜的头笑着问,“颜颜,想爸爸了没?”
脸庞贴在父亲的肩上,不知怎地父亲一声问候,眼泪便莫名的掉了下来,祁颜擦掉泪水点点头,“想。”
大病初愈,父亲允诺这个春节都会在家陪她。
于是祁颜人生第一次和父亲一起过了春节,只是身旁再没有了母亲的陪伴。
祁志刚生病住院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宋坤宏耳朵里,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还没抽空去看望,只是打了个电话慰问。
作为从大学就相识的好友,春节期间,他特地抽出一天时间带着全家人去对门看望祁志刚。
不过这场简单的拜年,却让宋坤宏颇觉意外。
他家这位玩世不恭的主——宋希承,竟也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去。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百年难遇。
年初五,祁家的会客厅里坐满了人。
今天,不仅宋家一行四人来看望祁志刚,梅媛的哥哥梅国涛也携着妻儿前来探望。
梅国涛是一名大学教授,其子梅柯恒今年刚被宾大金融专业录取,实为老梅家的骄傲。
向来在意儿子学业的梁蕾,在见到梅柯恒后赞叹不已,她提议让梅柯恒给在场的弟弟妹妹们分享一下学习经验,毕竟再过几年宋肖毅也是要申请国外大学的,不如借此机会先让宋肖毅取取经。
“那我带弟弟妹妹们单独找个房间说吧。”梅柯恒提议。
“那好的呀,去书房,书房安静。”
梅媛说着,便让祁佳颖带着哥哥们上了二楼书房,还叮嘱她也要认真听讲。
祁佳颖点头,然后领着三位哥哥上了楼。
宋希承懒散的走在最后,他根本不想听梅柯恒所谓的经验之谈,但他依然起身,他只是想离那群大人远一点,然后顺带找找祁颜。
一上午都没见到祁颜,她估计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来。
祁佳颖的书房很大,木质的装修,古朴而低调,四人走了进去,祁佳颖和宋肖毅靠木榻两边而坐。
两人其实都不是很想听,奈何各自母亲执意要求,加之这位学霸哥哥热情分享的态度,他们只好假装想听的乖乖坐好。
但宋希承就没有他们这层压力。
梅学霸刚刚打算分享申请美国大学所要准备哪些材料时,宋希承就站在门口率先打断了他,“你们三个聊,我先走了。”他朝屋内三人挥了挥手。
宋肖毅坐在椅子上,望着他哥潇洒自得的样子拦住询问,“你不听?”
宋希承回头无所谓的朝宋肖毅摆了摆手,“你哥我又不打算去美国上学,你自己好好听吧。”
说完他便迈步出门,还好心的帮他们把书房门关了上。
拜个年还要学习,还真是够倒霉的。
——
宋希承在二楼找了一圈,一直没找到祁颜的房间。
又跑去三楼找了一圈,还是无果。
他站在楼梯口往下望,直到目光锁定在负一层。
难道在负一楼?
带着心中的疑惑,宋希承走下了下去。
祁叔叔应该不会狠心到让祁颜住在终日见不到太阳的房间里吧,宋希承起初坚定的认为。
可把祁颜送去住校的行为,又让宋希承觉得,他可能会这样做。
顺着廊道走到最左边,宋希承敲响负一层最里间的房门,屋内传来的那声稚嫩询问,让宋希承确定那是祁颜。
他的心跟着祁颜的回应一颤,是说不出的一种难受。
祁颜打开房门,就看见宋希承站在门外。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休闲长裤,头发好像修短了些,反正跟前几天是不一样的发型,利落了不少。
“哥哥!你怎么在这?”祁颜既惊喜又意外。
宋希承低头望着祁颜脸上的笑容,他靠在墙边懒懒散散道:“我怎么不能在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颜解释。
“过来给祁叔叔拜年。”
“哦哦。”祁颜点头。
房门只开了一个45°的角,祁颜整个人挡在门口,似乎并无邀请宋希承进去的意思。
宋希承低垂着眼眸望着她,“不请我进去?”
祁颜自是想请,只不过她想起了梅媛警告她的话,她拦下了宋希承,有一件重要的事她想先和哥哥确认一下。
祁颜停顿几秒朝他道:“哥哥,你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我是谁?”
这突然的一问,很冒昧,很不礼貌。
她之前并没有和宋希承约定好不准对外说她的身份,如今这么问他,倒像是在指责。
祁颜低着眸,没去看宋希承的脸。
不过宋希承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她想问的是什么。
他将祁颜的局促看在眼里,没想到她竟是这样害怕别人知道她的身世。
想起精致又刻薄的梅媛阿姨,祁叔叔平常又很忙,祁颜一个小孩子在这个家的待遇可想而知。
“我没告诉其他人。”宋希承望着她平静的回答。
“哥哥,能不能不告诉别人我的身份?”祁颜接着请求。
“梅媛阿姨让你别说的?”宋希承看出端倪。
祁颜眼神闪躲,没说话。
“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是我们的秘密。”宋希承望着祁颜,笑了笑。
祁叔叔家的事情他不好过问太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里有数。
祁颜绷紧的肩膀瞬间放松了不少,“谢谢哥哥。”她笑着松开门把手,邀请宋希承进屋。
刚走进房间,宋希承就看见散落一地的毛线、针棒还有两件很迷你的毛衣。
“你在干嘛?”
倒是对眼前那堆东西很新奇,宋希承走到那堆凌乱的货物跟前,他拿起地上一件织好的黄色迷你毛衣看向祁颜。
“我在给开心快乐织毛衣。”祁颜指着宋希承手中的那件说,“这个是给小心的。”
宋希承比划了一下小猫的四肢,头和身子从大孔进去,两个爪子从小孔进去,倒还挺用心。
红、黄、蓝、绿、灰,一只猫一个颜色。
祁颜已经织好了两件,蓝色那件正在织,还有两件尚未完工。
原来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都在干这些。
宋希承拉开唯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眼神扫过祁颜的书桌,看见了桌上放着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站在假山旁,满面春风,那应该是祁颜的妈妈。
这么一看祁颜和她妈妈长得还挺像的。
星星般闪耀的黑眸,笑起来带着酒窝。
宋希承挪开椅子,面朝祁颜压低了声音问:“他们是不是不让你出去?”
“不是。”祁颜乖乖站着,淡淡然解释,“只是有客人来的时候,阿姨会让我回房间待着别出来。”
其他时候她还是可以在家里自由活动的。
宋希承挪开目光,没再问下去。
他转移了话题,开始和祁颜谈论起织毛衣问题,“这个难吗?”
祁颜摇摇头,拿起一旁的说明书向他介绍,“不难的很简单,只要按说明书来做就行。”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希承一时来了兴趣,他拿起一旁的针棒开始认真的学了起来。
两人坐在祁颜卧室不大的地上,宋希承按照祁颜教的步骤,有模有样的织起了毛衣。
针线都没拿过的宋大少爷,人生第一次做起了手工活。
他乐在其中,觉得还挺有趣。
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里,两人认认真真的织了一上午毛衣,成功完成了两件。
估摸着吃午饭的时间要到了,祁颜便让宋希承先出去。
“王姨会给我送午饭的。”祁颜解释,打消了宋希承的担忧。
但宋希承依然对祁颜不能出去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安排感到不满。
临走前宋希承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糖果递给了祁颜,“先吃几颗糖垫垫肚子。”
祁颜伸手接过宋希承给的糖果,心里暖暖的。
宋希承告别了祁颜,一人上楼吃饭。
餐厅里,一桌丰盛的佳肴早已准备好。
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们在饭桌上高谈阔论,聊的欢声笑语,宋希承看着饭桌上摆放满满的菜,心里却没了胃口。
外表斯文的祁叔叔,实则不敢把自己女儿带出来见人;
法学界资深教授梅国涛,实则是一个压榨学生的垃圾导师;
还有他的父亲,一个在妻子死后不到一个月就将情人接回家的负心汉。
满桌佳肴配着一群虚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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