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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陈桓!”帝王冷声道,“宁远谋害重臣,即刻收押,秋后问斩。”

韶容指尖正绕着帝王一缕散落的发丝把玩,闻言忽然顿住。他敏锐地察觉到,东方礼的态度似乎……不太对劲。

方才那一巴掌落下后,帝王眼底闪过的分明是……欣喜?

这个认知让韶容指尖一颤,险些扯断那缕发丝。

荒谬!

陈桓躬身退下,许易歌却杵在原地不动。

“?”东方礼眯起眼,“还有事?”

许易歌冷笑:“臣若告退,岂不成全二位?”

他猛地指向韶容:“就你这德性!活该孤寡终身!”

帐帘被摔得震天响。

“?”韶容莫名其妙地指着自己鼻子,“我怎么了?”

知情的东方礼淡定地给韶容掖了掖被角:“无妨,许是吃错药了。”

这亲昵的举动让韶容嘴角抽搐:“陛下,您该不会也……”吃错药了吧?

东方礼此刻出奇地平静。既然知道韶容喜欢温润如玉的类型,他自然要演得像些。

“宁远的事,你怎么看?”

韶容见他转移话题,也懒得纠缠:“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臣本还想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呢,毕竟……”

他突然凑近东方礼耳畔:“陛下知道的,臣最爱与人斗兵法了。”

温热吐息拂过耳际,东方礼强自镇定,却掩不住泛红的耳尖。这该死的韶容,分明是在故意撩拨他!

韶容眼底笑意愈深。是啊,他就是故意的。

年少时尚知收敛……

可方才察觉帝王那微妙转变后,他恨不能将这人撩拨得更乱些。

指尖不着痕迹地划过帝王的手背,韶容心想:分寸?那是什么?

“放心,大虞的天有朕给你顶着,你只管对那几位下手,军制改革势在必行,朕心里有分寸。”东方礼边说边得寸进尺地把手往韶容手里送了送。

什么卿卿,阿容分明更爱逗弄朕。

帝王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全然没注意自己此刻的模样。

“……”

韶容盯着那只快要钻进自己衣襟的手,眉梢狠狠一跳。

这位陛下,怕不是被夺舍了?

“你好生歇着。”东方礼施施然起身,临了还不忘用指节刮了下他的脸颊,“朕去批折子。”

韶容瞳孔地震。

苍天在上!

这绝对是被夺舍了吧?!

“……臣遵旨。”他干巴巴地应道。

“朕既心悦于你。”帝王回眸一笑,温润如玉,“不必拘礼。”

韶容哪是拘礼?

他是要被吓死了好吗!

待帐帘落下,那道朱红身影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慵懒。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现身。

“主子,查清了。镇北侯才是真凶。”

镇北候刘眦,那群老狐狸中权势最盛、油水最肥的一个,也是……藏得最深的一条毒蛇。

当年韶容力主军制改革,就是这老匹夫明里递折子,暗地使绊子。

“许易歌可知?”

“许将军已查明,陛下也知晓了。”

韶容眸色骤沉。

不对劲。

刘眦那只千年老鳖,怎会露出如此明显的马脚?

“属下探查时……”黑影犹豫道,“似有第三方,在暗中递线索。”

第三只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韶容轻笑出声,眼底却寒意凛然:“有意思,竟还有人想要坐收渔利?”

“属下无能。”黑影单膝跪地,“前去追查的人都被绕开了,似是虚张声势,又似围魏救赵。”

“看来,还是个熟读兵法的主儿。”韶容懒懒躺回被窝,“不必管,等他下次出手的时候,一并查下去。”

“是。”暗卫领命退下。

窗外月色如水。

韶容望着床顶繁复的纹样,睡意全无。方才发过汗的肌肤黏腻不堪,里衣紧贴着后背,着实难受。

沐浴去。

他兴致勃勃地支起身子,却在指尖触及衣带时骤然僵住。

铜镜不知何时已被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床榻。

韶容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下一刻,铜镜被摔的粉碎。

有些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

东方礼掀开帐帘时,满脑子还是韶容指尖的温度。

却见东方皖正跪坐在案前素手烹茶,银炭小炉上的雪水刚刚三沸。茶香氤氲中,长公主头也不抬:“阿容歇下了?”

“嗯。”帝王在案前落座,盯着茶汤中沉浮的叶尖。

“本宫这流程,可还妥当?”长公主推去一盏热茶。

问的是茶艺。

亦是春猎。

东方礼捧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神情:“皇姐做得极好。”

四个月茶道苦修,他早非吴下阿蒙。

“阿礼。”东方皖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搁,“你撒谎。”

帝王长睫低垂,死死盯着自己映在茶汤中的倒影。

不敢……

也不能……

与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对视。

东方皖忽然轻笑:“阿礼,你是不是忘了,当初答应过皇姐什么?”

那夜灵堂白幡翻飞,她掐着弟弟的脖颈,逼他跪在棺椁前立誓。

“做个……好皇帝……”东方礼哑声道。

长公主突然探身,冰凉的食指挑起帝王下颌,逼着他直视自己眼底的冷意。

“那你如今缠着阿容演这出断袖,是演得太投入?还是……假戏真做?”

“皇姐。”东方礼眸色骤冷,“适可而止。”

“哈。”东方皖猛的甩开手,广袖带翻茶盏,滚烫的茶水泼洒在帝王的手背上。

“你别忘了我阿篆因谁而死。”

“适可而止?你也配说?!”

又来了。

那种熟悉的刺痛从心口蔓延,仿佛千万根银针同时扎进血肉。东方礼抬起头,通红的眼眶里盈满压抑多年的委屈。

“皇姐……”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也是……你的弟弟啊!”

我也是你的弟弟啊!

我也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啊!

“你不配。”东方皖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一个连皇位都坐不稳的废物……”

她俯身,红唇几乎贴上他颤抖的耳尖:

“也配做我弟弟?”

东方礼怔在原地。

他的皇位,分明是父皇临终亲口所传。

这些年,他分明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啊。

可这些话,终究随着眼泪,一同咽回了肚子里。

东方礼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如渊。

那些翻涌的情绪被尽数压下,仿佛从未存在过。有些话,听过了,就该忘掉了。

他终究,不能将皇姐下狱。

“……朕明白了。”帝王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东方皖指尖轻抚鬓边流苏,嗓音又恢复了温柔似水:“当好你的皇帝。那样的糊涂事,一辈子犯一次就够了。”

什么糊涂事?

是那年藏书阁初见时的惊鸿一瞥?

还是这些年的痴心妄想?

东方礼望着皇姐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可笑。

原来在他至亲眼中,做他自己,便是天底下最糊涂的事。

“陛下。”陈桓躬身入内,却被帝王手背上那片刺目的烫伤惊得倒抽冷气。皮肉已然红肿起泡,分明是滚茶所烫。

“奴才这就传太医。”

“不必。”东方礼拂袖起身,走向书案,“传旨,朕染风寒,春猎事宜交由大都督全权处置。”

待陈桓退下,帝王望向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忽然扯出一抹苦笑。

韶容看见排榜时,可会嫌弃朕无用?

他第一眼,看的究竟是永远与他并肩第一的东方篆,还是次次屈居其后的东方礼?

朱笔提起又落下,帝王被烫伤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

窗外明月高悬。

东方礼忽然停下笔,望着手背上渐渐凝固的伤痕。

皇姐,阿礼的手……好疼啊。

“染了风寒?”韶容系玉佩的手指一顿。

东方礼昨日还生龙活虎地策马围猎,怎的今日就……

“陛下口谕。”陈桓腰弯得更低,“春猎诸事,尽托大都督一手操办。”

韶容眉心微蹙。

莫不是……昨日照料自己时染了病?

“本帅去瞧瞧。”

他随手整了整箭袖,大步往帐外走去。

刚掀开帐帘,猎场中央的春猎榜便刺入眼帘。

金漆题写的名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榜首处赫然并列两个名字:韶容、东方篆。

那是先太子在世时,年复一年亲手写下的排名。

韶容眸色骤冷。按制,先太子名讳早该撤榜。东方皖……你究竟要多少人记得那段往事?

怪不得东方礼称病不出。

“来人。”韶容冷声开口,视线仍钉在那榜单上,“把春猎榜撤了。”

陈桓额头沁出细汗:“大都督,这榜是长公主殿下亲口吩咐。”

言下之意,无人敢动。

“让她来找我。”

韶容转身,朝与帝王营帐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去。

此刻相见,不过是徒增伤感。

若他执意画地为牢,纵是神仙也无可奈何。

韶容刚走出几步,忽闻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金漆榜单轰然坠落,扬起一片尘土。许易歌踩着碎木屑落地,手中长剑还未入鞘。

“手滑。”

他冲韶容眨眨眼,又朝呆若木鸡的陈桓耸耸肩。

“劳烦公公,给长公主带个话,猎场风大……”

“把、榜、吹、塌、了。”

远处观礼台上,东方皖的裙角一闪而过。

韶容望着那抹消失的身影,忽然改了主意。

“许易歌!”

正蹲在地上画圈圈的将军头也不抬:“忙着呢!”

“给某位负心汉扎小人……”

韶容指尖弹出一枚金叶子,在空中划出耀眼的弧线。

“包你三月花酒钱。”

许易歌如鬼魅般闪现身侧,变脸比翻书还快。

“老大您吩咐!上刀山下火海!”

“小易绝不皱眉!”

“看好猎场。”韶容撂下话,转身望向帝王营帐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凌厉的笑,“我去救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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