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哼着歌离开了校医室,随后又回到楚词宿舍楼下。
楼下长椅上时常有三三两两坐着聊天或者等人的学生,小兰独自一人坐在那里,脸上既没有等人的烦躁,也没有时不时掏出手机打电话催促,而是饶有兴致地左右观望,偶尔看到腻腻歪歪的情侣或者吵架的朋友,还会笑出声。
不多时,四五个有男有女的学生就簇拥着一个女生走到了宿舍楼前,那被簇拥着的女生笑吟吟地挥手跟男生们告别,随后才亲热地挽着身边女生的手进门。
小兰眯了眯眼,背起包,也跟在她们几人身后进门。
那被众人簇拥着的女生正是罗静丹。
因为宿舍是按照专业来划分的缘故,她与楚词住在同一层楼。
五楼,学校宿舍没有电梯,大家爬上去之后都有些气喘。
此时,一只素白的手从后面伸了出来,轻轻拍上了罗静丹的肩膀。
“你好,同学,请问这是你掉的吗?”
声音清脆,像“啪嗒”折断的嫩藕带。
但她手里托着的东西却让罗静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那个人偶。
那个她去时生古镇玩时,楚词送她的泥塑人偶!
她不顾形象地一把从女生手中夺过人偶,仔仔细细查看一番之后才慢慢松了口气:“是我的,谢谢你把它还给我,这是个很重要的纪念品,对我很重要呢!”
随后又露出个很亲切的微笑,凑近这个清秀白净,梳着麻花辫的女生,道:“你是哪个专业的呀?要不要来我们宿舍坐坐?”
小兰脸上笑意更甚:“好啊。”
半小时后,她心满意足地踏出了罗静丹的宿舍,欢欢快快地走出了岚城大学。
离开前,她又眯眼看了看校门口的“岚城大学”四个字,啧啧赞叹了一阵才离去。
*
楚词的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只可惜现在视线范围之内,根本没有人能注意到她。
她给李月华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可能只是前段时间生病,精神紧张所以才有各种混乱的错觉,至于罗静丹……
她说那只是自己同情一个感情生活不太幸福的同学罢了,现在罗静丹恢复正常,她二人也很少往来了。
李月华了然,但还是联系了人,准备在年关时给楚词做一场法事。
那七个橘子仿佛有什么特别的保鲜技巧,一直保持着最良好的状态,直到最后一个,依然是汁水丰盈,酸甜可口的。
楚词不再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怪梦,脑子不再混沌模糊,判断力与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觉得自己彻底好了。
坐在去时生古镇的计程车上,她心不在焉地一下下解锁手机又息屏,心中不知为什么总有些胆怯。
她不是个特别骄傲的人,跟自卑二字更是毫不相干,此刻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阿怜。
这个数次出现在她春梦中的绝色女人。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结果,计程车很快就到了古镇,剩下的路需要她自己走进去了。
古董店里流淌着暖融融的风,带着一点点香。
那香味若有若无,似乎只有在不经意间才能被捕捉,倘若下力气去嗅,反而没什么踪迹了。
楚词一踏进来就觉得浑身通泰,舒适异常。
油条蹲在一块奇石架子上,歪着头看她。
楚词对它伸出手:“油条?”
“油条!油条!”几个靠近她的鸟笼子里忽然传来几句阴阳怪气的鸟叫。
油条似乎是觉得聒噪,跳下架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小兰快步迎了出来,跟她打招呼:“算着日子你今天也该来啦!”
楚词点点头:“谢谢你们,如果不是那些橘子,我恐怕……”
她恐怕现在已经彻底沦为罗静丹门下走狗了。
小兰嘻嘻一笑:“那是自然,多亏了我们老板高瞻远瞩识人有方,这才不至于让那东西彻底控制你。”
说罢,抬起头对着那高台道:“是吧,祖宗?”
高台上的祖宗过了半晌才纡尊降贵一步步走下楼梯,头上一支步摇随着她步伐浅浅摇曳,直接摇进了楚词眼底。
楚词有些心虚地别开双眼,又看到前段日子来时见过的那个大玻璃缸,玻璃缸里草木更加茂盛,似乎只差一个能动的活物就足够完美了。
阿怜却直接站在楚词面前,无所顾忌地上下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瘦了。”她作出了评价。
楚词笑笑:“嗯,之前病了,多亏了你们我才痊愈,这次来一是应小兰和你的邀请;二是想来道谢。”
说着,她从自己背着的书包里掏出个精美的盒子,双手递到了阿怜面前。
“嗯?”阿怜没有接过,而是看看楚词手中的盒子,又抬起眼皮看了她的脸一眼。
楚词将盒子又往前送了送:“这是我带给你们的谢礼,希望有用。”
阿怜看向小兰,小兰就从善如流地上前接过盒子打开。
盒子里是一尺半长的卷轴,小兰解开系带,将卷轴在阿怜面前打开。
“故山图?”阿怜认真地看了一眼画,随后亲手接了过来。
楚词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还能入阿怜的眼。
故山图是数百年前一位叫陈盾的画家所画,陈盾传世作品稀少,大都是精品,得这样一幅画,几乎可以在岚城这样的一线大都市换个首付了。
这是她考上大学时楚家一位收藏家故交送她的贺礼,她也曾询问过父母这幅画是否可以由她自己支配,父母都没什么异议。
她苦思冥想了两三天,终于在自己的东西里挑出了这么一件对阿怜口味的。
“老板……”小兰脸上倒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来。
阿怜目光锁在画面上,对她道:“把咱们的拿来。”
咱们的,拿来?
楚词有些听不懂。
小兰站在原地犹疑了片刻,还是辫子一甩跑走了。
不大会儿功夫,她也捧着个黑盒子过来。
阿怜将手里的故山图交到小兰手中,自己打开了黑盒子。
盒子里有个与故山图差不多大的卷轴,阿怜“唰啦”一把打开卷轴,纸上赫然又是一副故山图!
两幅图一模一样,一丝不差。
楚词也呆住了,解释的话在嘴边打了八个转,感觉怎么说都像借口。
倒是阿怜看着小兰与楚词二人的表情,笑了。
她这个笑是发自内心觉得好玩,因此笑容格外浓烈。
楚词一瞧,只觉得魂都走丢了半个,满屋子繁华盛景也没有她这个笑美。
“都是真的。”阿怜从小兰手中接过画,放在一起比:“这是把一张画揭出四层来,将一三层裱作一张,二四层又裱作一张,就能使一张画卖出两张的钱来。”
楚词实在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厉害的作假功夫,但一颗心却也慢慢放了下来。
阿怜卷起画轴:“挑个好日子,想想办法合成一幅就好了。”
楚词第一次从阿怜口中听到这么多话,认真地盯着她的脸瞧。
小兰收起两个盒子,阿怜又对楚词道:“来,后院说话。”
古董店还有后院?楚词跟在她身后,一步步走。
阿怜的衣裳是件很长且有些宽的罩衫,上等丝绸质地,绣了些简单的花作点缀,穿这样的衣裳看不出腰身,但她走动之时带起的风波却能隐隐绰绰勾出个大概。
楚词就盯着那点“大概”挪不开眼,一面在心中不住称赞漂亮,一面又暗恨自己好色。
一转眼就来到了后院。
后院还有几间房,当中是个天井,还有个小小池塘。
池塘里有鱼,旁边还摆着几个竹钓竿,一个竹编鱼篓。
楚词几乎想到了阿怜坐在这里钓起鱼又将鱼放回池塘的样子,忍不住露出点笑意来。
“还笑呢?”阿怜看着楚词脸上莫名的笑容,也跟着笑了:“人差点都要没了。”
楚词又道了一声谢。
“行啦,我也不是听你道谢来的。”阿怜在一个藤编椅子上坐下,楚词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根钓竿就到了阿怜手里。
小兰陪在跟前,仔仔细细将实情说给楚词听。
“那个老太不是常人,她会放蛊。”小兰也请楚词坐下:“她快死了,你们中的惑人蛊是她的宝贝,她不甘心自己这宝贝随着自己下黄泉,于是四处找人种蛊。”
“惑人……”楚词皱眉。
她总能从李月华、周姨她们口中听到什么“报应”之类的话,但又想想,那老太人都快死了,还怕什么报应呢?再者,她给自己相伴了一辈子的东西找了个好下家,要有来世,那蛊说不定还得报答她呢!
“可那蛊没惑得了你,倒是找上了别人,说起来,那泥塑是你送她的?”小兰问道。
“嗯。”楚词觉得此事可以位列自己今生最后悔的几件事之一了。
“头一夜拿到那泥人的肯定都做了梦,它要惑你,自然是用你最向往的东西勾引。所以那些梦境就是你最大的贪念,若是防得住这贪念,将自己守得密不透风,惑人就无机可乘,很难再侵入你了。”小兰凑近楚词:“你梦到什么了?”
楚词的目光不自觉移到了阿怜身上,轻轻一扫之后又赶紧挪开。
她脸有些红,笑笑:“只记得是个挺怪的梦。”
小兰了然一笑,作出一副“我从不窥探别人秘密”的表情,又继续道:“当然,有人迟钝些、又有人吃水太杂,条件不好,惑人蛊没法通过梦境在他们身上寄生。譬如你身体干净敏感,自小就吃岚江水,就是个很合适的对象。”
楚词忽然想到,除了自己和罗静丹之外,其他三人的确都是外地人,尤其是完全记不得梦境的彭雪婷——她讲过自己的身世,家庭条件不好,随着父母辗转了数个地方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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