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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听见熟悉旧日呼唤,潘金莲一震。循声望去,却见邻桌坐着个少女,见她眼光投过,立起身来。

潘金莲吃了一惊。道:“你怎的在这里?”

春梅尚未答话,桌边一个中年婆子抢先一步,发话道:“这位娘子,敢是俺家女孩儿旧识。”金莲看一桌儿坐着,倒还有一两个青春少女,有些姿色,一个男子,统共一个都不认得。

心中已然猜到了几分,遂顺着那婆子话头应道:“是俺姑父家一个侄女儿,久远不见了。如今好巧不巧,在这里撞见。生受你老人家,容我请侄女儿吃杯酒。”摸出几十钱,塞在那婆子手里。那婆子眉花眼笑地道:“娘子好知疼着热的!既是亲侄女儿,吃上一杯酒也不妨事。”将钱袖了。

潘金莲遂拉了春梅,走到一旁,寻个座头坐了,教拿上酒菜来。春梅道:“我原该叫你一声娘。娘,我跟着胡嫂两个,酒肉不缺,不消你老人家款待我。”

潘金莲失笑道:“我何时成了你娘?”给她筛一杯酒。看春梅头上戴两件素洁钗环,薄施脂粉,衣衫鞋脚倒也还算得齐整。听她道:“当日爹拨我在娘房里使唤,我从此是娘的人。”

金莲冷笑道:“敢是他□□下我来,我也不认曾做过他一日房里人。”

春梅道:“罢,罢,爹死了,恩怨爱恨一笔都勾销。”筛一杯酒,道:“娘还容我唤你一声六姐,便饮过此杯。”

金莲道:“随你唤我甚么都好。”接在手中,却不举杯,道:“刚刚一个客人,死劝活劝,灌了奴几大盅,实在吃不下了。却不是不肯吃你手里酒。你休见怪。”

春梅道:“六姐这是甚么话!你和我原是一个人。”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潘金莲叹道:“这粗酒你也吃得。可比不得往日锦衣玉食的日子了!你怎生到了这里?”

春梅道:“爹同姐夫都没了,如今家里没个汉子,都是大娘主事。吃她给我发卖了。”

金莲吃了一惊。将酒盏儿望桌上一顿,道:“你为下甚么非,作下甚么歹来?那老□□,如何凭空打发你离门离户?”

春梅略一迟疑,道:“便是秋菊那小□□。”金莲道:“我记得她,贼奴才。当日不曾叫我□□出她好的来。她怎么搬弄你是非?”春梅道:“小□□跑去告诉大娘,说我同姐夫有些首尾。故而打发我出来了。”

金莲愣了半晌,道:“人都死了,怎的那老道学□□又翻旧账?冷锅中豆儿爆,好没道理。你同我说实话。”

春梅道:“我什么时候拿诳话敷衍过六姐?”

金莲道:“我知道了。吃老□□查访出来,是你替我通风报信,引了我小叔来,杀了她男子汉,故而叫她记恨上了你。我猜得是也不是?”

春梅一声儿不言语。金莲遂都明白了。不觉一阵心酸,道:“我的姐姐!我连累你了。”

春梅道:“六姐,你说的是哪里话?也不知怎的,爹教俺同你在一处,也不过十天半个月,你出去了,俺心里只是放你不下。”

金莲道:“总是咱们两个在哪里有缘罢!我倒也惦记着你。只是清河县里如今名声坏了,不好回去打听的。”

春梅点头道:“俺听小厮们说了。说大娘不干人事,使了钱打点官司,诬陷你通奸男子,毒杀丈夫,还说县令提了你去,同你的小叔一同受审。俺听了,心里好不难过。不敢动问:六姐,你怎的却到了这里?又在这里给人唱曲儿?”

金莲道:“奴的叔叔,如今刺配往孟州去了。那地方不是善地,我待往沧州抓寻他一个恩人,设法营救,叵耐路上遇见贼和尚,失了包裹银钱,这才在这里给人家卖唱。”

春梅听了便不言语。过得一会,道:“怪道刚刚我听见人弹琵琶,心里说像是你。六姐,你唱的那曲子倒是昔日里五娘爱听的。家中请客,听她常教人唱来。”

金莲道:“你的这些娘还守来?”

春梅摇头道:“岂不闻树倒猢狲散?爹没了,家中姐妹都散尽了。如今大娘主事,爹心爱的人儿,她手下还容得下哪个去?应二爹牵头,把二娘给了张家,还做小妾。”

金莲毛骨悚然,脱口而出:“哪个张家?”

春梅道:“还有哪个?便是紫石街上张大户家,儿子叫做张懋德的。听说六姐早年曾在他家。”

金莲道:“不错,我十五岁到他家,十九岁上也给撵出来了,离门离户。我那死老公原先赁过他家屋子。哪个汗邪贼囚根子跟你嚼这种烂窟窿子的舌根来?”

春梅道:“这话原是三娘告诉我的。”

金莲点头冷笑道:“我就知道是孟三儿。别看麻□□平日一声儿不言语,人说我的那些鬼话儿,怕不都是□□传的。她如今怎的?”

春梅道:“三娘倒也罢了。不知怎的同知县儿子李衙内勾连上,回了大娘放出去,好聚好散,嫁了。如今做个正头妻。”

金莲冷笑道:“昔日霸王夜宴,那便大家千好万好。如今乌江横在眼前了,这一个二个虞姬,溜得倒快。你五娘呢?那时节她待我倒还算厚道。”

春梅道:“将六姐藏在花家房屋,倒是五娘主意。”

金莲呆了一会,点头道:“好,很好!她又如何?”

春梅道:“她原是闹出个肚子来才嫁的爹。爹死了,养下一个小子,大娘百般疼爱。如今孩儿还小,跟着大娘两个守寡。青春年小的,守得住什么!不过她自家手头有钱,这些也都不在话下。四娘听说如今也还在跟前。西门家大姐你不见过。自从陈经济姐夫……”

金莲不待她说完,喝一声:“不要提他!”

春梅一愣,沉默下来。过得片刻,道:“六姐如今是自由身子了。怎的不往前进?也不辜负你叔叔这一片心。”

金莲道:“他为我才落了难,坏了大好前程。难道如今我不管他?”

春梅点头道:“六姐有这心,也不枉他舍了身家前途,取你出这火坑。”

金莲失笑道:“原来你也晓得西门家是个火坑!当日怎的还劝我死心塌地,在他手下做小伏低过活?”

春梅道:“祅庙火烧着皮肉,蓝桥水淹过咽喉。说出来不怕六姐恼我,爹对你有几分真心。”

金莲闻言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忽闻丁玲玲响。抬头看时,一个老婆子,穿着水合袄、蓝布裙子,勒黑包头,背着搭裢,手里擎个铃铛,座间游走。走到这里站定了,只管在那里将铃儿丁当乱摇,招呼道:“二位奶奶卜卦。”

金莲不耐烦道:“谁卜他!算的着命,算不着好。你且自去,由咱们娘儿两个自在说话儿。”

春梅却道:“你卜卜俺。”转头向金莲道:“前日里家中门首,有个卜龟儿卦的给大娘五娘两个算来,俺没赶上,心里想算个它。”

金莲便不言语。听闻那老婆子道:“小奶奶相面还是卜龟儿卦?”春梅道:“怕这位姐姐不奈烦,你看个面相罢。”那老婆子遂爬下磕个头,起身向春梅面上细细相了一回,要她伸出手来,看了一回。道:“小奶奶休怪我说。我看你左眼大右眼小,早年克父克娘哩。”春梅道:“已克过了。”

老婆子点头道:“倒也罢了。奶奶生就要强的命,神急眼圆,为人急燥。左口角下一点黑痣,你常同人有口角啾唧之灾哩。右腮一点黑痣倒好,主往后嫁个贵夫,生个儿子。两额朝拱,不过三年,珠冠必戴在你头上哩。”

金莲失笑道:“你敢是刚刚听见说话来,晓得她如今要往东京发嫁!”

老婆子朝她面上一张,道:“这位奶奶休怪。奶奶面上黑痣,必主克夫。”

金莲道:“又来作怪!这一卦奴也算得。却不见俺身上穿孝!”

老婆子啧啧有声地道:“奶奶可知!你面相更是不凡哩。原本大凶的命,早当一死。不知遇见哪位高人,给你改过?”

金莲道:“这婆子疯了!奴哪里遇过甚么高人贵人?都是些癫人痴人。”老婆子道:“我不疯。休怪我说,奶奶今日原本是个死人。”金莲冷笑道:“谁没有一死!只看时候早晚罢了。”

老婆子不答,只把头儿来摇,道:“只央奶奶出手与老婆子瞧瞧,不收你卜金也罢。”金莲道:“我平白那来这么些银子与你!”果真出手与她瞧了一瞧。

老婆子沉吟半晌,道:“娘子发浓鬓重,脸媚眉弯,主多情好淫;人中短促,掌纹绷缠,主寿命早夭,廿三岁前后有血光之灾,必见哭声。哪知是谁不巧教你跌破额角,谁人又在你掌心划一刀,破了原先命格。你前世是:雪压金线柳,风折玉梅花。如今你是山中虎,水中莲哩。你是:宝山空手叹黄粱,绫罗帐中饮雪霜。好在夫妻宫上天喜星照,纵然红鸾星里带刀,终能等到破镜出圆光,火里种金莲。好奶奶,往后你雪窟里燃灯,冰河上走马,寒冷处休要灰了心。切记小团圆在后头哩。”

潘金莲笑起来。道:“你看这婆子只是疯!”

春梅道:“你看看这位奶奶,有子没有?”婆子应道:“不敢算哩。”金莲道:“好么!偏是这一件事上算不着。”那婆子嘻嘻的笑,接了春梅五十钱,唱个喏,摇着铃儿,摇摇摆摆,扬长去了。

春梅看那婆子去了,点头道:“给六姐算的倒还像回事。”

金莲摇头道:“谁信这疯老婆子胡诌!她还说你命中要戴珠冠哩。”

春梅道:“珠冠落在头上,俺也戴得起他。从来旋的不圆砍的圆,各人裙带上衣食,怎么料得定?难不成我就是给人做一辈子奴才的命?”

金莲道:“我的姐姐,往后你怎的打算?”

春梅道:“六姐休要为俺思虑,思虑坏了你。”

金莲听说,伸手便往身边摸出银钱来,尽数塞了给她。春梅道:“六姐作甚?”

金莲道:“你当我不知道那悭吝老□□。别看她成日价满口吃斋念佛的,何尝有过半分仁义心肠!如今一条大棒撵了你离门离户,难道还教你带出一星儿半点头面衣裳来?定是教你罄身子出来的。你休推不是如此。”不由分说,硬塞在春梅怀里。

春梅落下泪来。胡嫂看两人犹自说个不休,走来劝解道:“姐姐,千里搭长篷,没个不散的宴席。哭他怎的?你侄女儿这样人才,明日到东京上了主儿,管教荣华富贵,受用不尽。娘子只管放心。”

春梅立起身来,拭了泪道:“六姐,我去了!你老人家早些寻见叔叔。寻见了他,两个人照见彼此性命。好好儿的过活罢!”

金莲道:“慢着。”怀中摸出簪子,分出一根,塞在春梅手里,道:“这原本是许了你的东西。你还带去。”

春梅道:“这个我收了,就是折杀了。”

金莲道:“小怪肉儿!哪里就折了你草料了!给你你便拿着,休要扭手扭脚的,再要别的,你六姐如今却也拿不出来了。有道是,穷家富路。你路上使着!往后有了再还我。”不由分说,给她插戴在头上。春梅插烛也似向她磕下头去。拜了两拜,跟定胡嫂,头也不回,出门去了。

如是送别了春梅。在德州盘桓得一日,起身一路向北。晓行夜宿,饥餐渴饮,又挨过一两日,来到吴桥镇上。晓得已至沧州地界,精神一振,往柜上去打听柴进庄子路程。

掌柜听问,指点道:”西郊四五十里路开外便是。门口一条平坦大路,一条阔河,路也好走,一路且都是人家。娘子过去,不出一两日便至。只是柴大官人专一只爱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一个单身妇人,寻他怎的?”

金莲含糊过去,只说死了丈夫,家中爷叔在庄上做着庄客,前去投奔。掌柜道:“这个容易。柴大官人慷慨。便无亲戚情分,见你妇人家不好度日时,也送你些白米钱财使用。”

金莲谢过,寻城中大酒肆,自去招揽生意。走过一两桌都摇手儿。走到第三桌,见是个青衫客人,面白有须,同着两个家人模样随从,踞了一张方桌,正自望了外间冷雨,淅淅沥沥,夹着冬雪,只是下个不停。金莲道个万福,道:“客人听唱。”

家人便喝赶道:“去!去!休来这里卖弄。”金莲道:“咦!好大架子。我又不谋你财物,害你性命。只顾赶奴怎的?”青衫客道:“年下无事,听听也罢。”金莲遂抱了琵琶坐下。大剌剌地道:“客人听什么唱?”

青衫客道:“小地方歌姬,能会得一些甚么?你有的随便唱来听罢。”金莲略一沉吟,起个调门。启朱唇,发皓齿,唱了一个。

客人正自观雨。听了第一句,却转过头来静听。听完了道:“还会些甚么?”金莲道:“只看客人要些甚么罢。”客人点头道:“好一个‘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你晓得你唱些甚么?”金莲道:“还有甚么?唱的总是千古伤心人事。”客人道:“伤心一些甚么?”金莲道:“浮云蔽日,不见汴京。”

客人不语。沉吟片刻,道:“‘纤云弄巧’,会不会?”金莲道:“学过。”端坐弄弦,款跨鲛绡,将一曲唱完。青衫客闭目听毕,点头道:“手段尤甚樊楼歌伶。”金莲笑道:“俺们小地方歌姬,哪比汴京歌娘。”

客人便笑了。道:“苏学士‘大江东去’,可会?”金莲扑哧一笑,道:“官人想是消遣奴家。”客人道:“怎的消遣你了?”金莲道:“一把琵琶,女子气脉,如何翻得动它?糟蹋歌曲。”

青衫客大笑。道:“娘子见识不凡。恕小人无礼。”金莲起身敛衽行礼,道:“官人折杀小妇人了。”青衫客道:“我猜娘子却并非寻常商人妇。”金莲笑道:“奴家也猜官人不是江州司马。”

青衫客哈哈大笑。一个随从喝道:“不得无礼!”金莲道:“天么,天么,好大的官威!我何曾对你家大人无礼来?”客人道:“你懂甚么?好不知轻重东西。娘子是见了我身上青衫,触景生情。”转头道:“怎的我不配做个江州司马?难道不够知音?”

金莲道:“我看客人青衫不似江州司马素淡。倒似京中贵重春衫颜色。”客人微笑不答。道:“家人无知,娘子休怪。”叫随从付出歌资来。

金莲收了,道:“哪里敢怪责大人。”起身要走。客人道:“这里没有大人,但有江州司马。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娘子不妨坐坐,吃一杯酒再去。”命随从筛一杯酒上来。

金莲接在手中,道:“既是沦落天涯,敢是京中容不下官人。”客人便笑,道:“何以见得?”金莲吃吃的笑。再三的问,方道:“容得下时,也不在津渡听奴唱曲,只在楼台听汴京雅歌了。”客人大笑。金莲道:“官人休怪。”客人道:“怪不得你女流。只怪朝中宵小横行。”

转头向江面上来往船只望了一会,道:“你瞧这过往船只,载的甚么?”金莲道:“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青衫客人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名利二字而已。”

金莲道:“官人这话说得差了!这河上讨生活,挣命的人,哪讨名利去运。只运些柴米油盐,奔口饭吃。”青衫客点头道:“如今河北私盐贩卖,屡禁不止,贩者谋生,禁者谋官,盐贵如金。只可怜百姓三餐皆淡。”

金莲道:“我不懂得甚么,只晓得一路来时,瞧见沿路大雪如盐。盐贵雪贱,只是雪淡盐咸。官盐私盐,倒都是一色咸淡。”

客人道:“你的这话,是道私盐不该禁绝?”

金莲咯咯的娇笑起来,道:“呵呀!奴家晓得一些甚么?也敢谈论国事。只是官老爷难道还禁得了老天爷下雪?”

客人便笑了。道:“不谈柴米油盐俗务。有道是,‘一曲新词酒一杯’。我吃了这杯,换得娘子再唱一曲。”

金莲道:“新词没有,止有旧声。”放下酒盏,款抱琵琶,浅弹低唱一阙。客人听了。点头道:“好!好个‘艺足才高,在处别得艳姬留‘。”金莲抱了琵琶起身,道:“相公心中有百姓三餐。此去但愿朝廷眷顾,不日起复。”

客人大笑,将酒饮尽。道:“借娘子吉言。”命家人再赍发出一两银子来,与了金莲。看她去了,道:“明日还在这里时,只管还来弹奏。”

金莲回去客栈中,已值深夜。上床睡了,一觉醒来日头已上中天。往楼下去,问过卖安排午饭,忽闻街道上锣鼓喧天,数队缨枪,簇拥着一个人过去。金莲回头看时,见是个十五六岁少年,戴着一面长枷,腰缠铁索,蓬头垢面,给一群衙役裹在当中游街。一个十二三岁孩儿亦步亦趋跟在一旁,哭天抹泪。

金莲便问:“这两个孩儿犯了甚么事?”掌柜伸头看了一眼,道:“还不是贩卖私盐?”金莲诧道:“年纪轻轻的,怎生犯了这重罪?”

掌柜道:“娘子不知。他家姓赵,可怜兄弟两个,早没了父母,叔伯长嫂又倚靠不牢,相依为命度日。这个大的是哥哥,生得壮健,常在街上揽些力气活使唤,与人担水扛米,本镇人倒也都看觑他,与他方便。听说前日替人扛了两包私盐,半路给官府捉了去,三不知打作个贩卖私盐。他家中又没有大人做主了。哪个肯赎他出来!”说着摇头叹息。金莲听了也无话。

向晚,她抱了琵琶在楼下逡巡一回,招揽几个客人,弹几首曲子。不一时空中纷纷扬扬,坠下雪霰来。路上一派初冬景象,行人稀落,生意散淡,少人听曲,金莲遂往廊下坐了,观看街景。

铺面一半倒都上了门板,一半上了灯,生意懒散。斜对过便是县衙,门口摆只站笼,下午那游街的少年给拘在笼里示众,不知死活,身边点着一碗灯,一个衙役看守着。弟弟缩在一旁。

潘金莲望了一会,便分付过卖造碗热姜汤来。汤烧得了,要几只炊饼,讨只托盘,连同一壶酒一起端在手里,踏了地上一层稀薄雪泥,还像初时那个大雪天一般,走到对过去。

衙役见个美貌少妇,雪里袅袅婷婷地走了来,喝叱一句道:“什么人?”金莲深深的道个万福道:“小妇人来给弟弟送口热汤。天冷,军爷吃杯热酒。”将酒送给衙役。衙役遂不言语,走了开去。

潘金莲见他去了,遂拿了炊饼与那小点的孩儿,教他:“趁热吃。”看着他吃饭,问:“你叫甚么?”

那小猴子只顾吃,一问之下,全都说了,原来哥哥叫作怀安,弟弟叫作怀宁。金莲问:“你哥哥做甚么给人关了?敢是给人背盐?”

赵怀宁待要答,吃哥哥一声喝住,道:“素不相识,你把咱们家底都抖搂给人了!”

潘金莲失笑道:“这孩子戒心这样重。素不相识,你倒敢给人背盐!”

赵怀安一抬头道:“谁说素不相识?便是给梁大哥背了两袋子盐。谁知有这么些打紧!”金莲道:“这么说,是你梁大哥叫你背的盐。他是你甚么人?是叔伯兄弟么?”

赵怀安道:“你管他是我甚么人!邻里邻居,俺兄弟两个蒙他看觑这么多年了,他还能害我不成!”金莲道:“卖的是私熬盐,还是官船上折耗下来的?是官盐时倒好办了。没有点官商勾结,盐怎下得了船?冤有头债有主,这样大事,也赖不到你一个孩儿头上。”

赵怀安睁了眼道:“我怎晓得这些?我只管背盐。”金莲笑起来,道:“可知如今你为甚给关了在这里!你梁大哥怎的不管你?”赵怀安便气忿忿的,不言语了。

金莲嗤的一笑,道:“还委屈了你了!”掇起汤碗,送至他嘴边,道:“喝罢。”

赵怀安待赌气不喝时,渴得实在要不的,喉咙里烟发火出,无奈凑着她手,将一碗姜汤一气吃尽了。半晌道:“多谢。”

金莲道:“谢甚?我又不曾像你梁大哥般看觑你。这桩案子,如今断了么?”赵怀安道:“不曾断得。”金莲沉吟一会,收拾起杯碗,径直走了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绝早,衙役开了站笼,将赵怀安下在牢里,又拘了几日。挨至第四日上,牢头来唤,道:“你姐姐保你出去。”

赵怀安道:“却又作怪!我姐姐不是早死了么?”连问两遍,哪有人理会他。自给他开了长枷,提出牢里去,签字画押,将随身衣裳返还了,放了出去。走出衙门,却见是弟弟来接。赵怀安问:“谁人保我出来?”

赵怀宁道:“便是前两日雪里送汤水那娘子。她往县衙里鸣鼓喊冤,说你是替人受过。又缴了保释银钱。”

赵怀安道:“她这般说,县官便信了?”赵怀宁一团孩气,哪里却说得清楚。赵怀安问:“她如今人在哪里?”弟弟往对过客店一指。赵怀安遂走到对过去。

客店掌柜见他来时,早俯身往柜下取出一只信封来,交与他道:“你敢是来寻那日店中唱曲的娘子。她前日里一大早便去了,寄下一封书在这里。说见你出来,便叫我把这与你。”

打开看时,原来是一封书信。赵怀安粗识几个字,认得是写给一个叫王进的人,剩下的却也看得一知半解。问道:“信里说些甚么?”

掌柜的道:“这是她一个远房亲戚写的书信。这个王进是她亲戚同袍,如今在延安府老种经略处勾当。她叫你休再在本地蹉跎,与人搬盐运米,带了弟弟去投奔王进,那里是镇守边庭,用人之际,足可安身立命,一刀一枪,谋个进身。”

赵怀安呆了半日,道:“她姓甚名谁?”

掌柜的诧道:“怎的,你原来不认识她?”赵怀安含混过去,只道:“有些认识。”

掌柜的道:“好么!倒像是亲姐姐,为你的事,这两日只是奔忙。前日里堂上对着知县那一顿号天哭地!缠得他没做手脚处。”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道:“你的案子,惊动了京中下来的巡盐御史。不是崔御史亲自过问,也不能教你这样快洗脱了出来。”

赵怀安愣了半晌,道:“丈夫有恩则报。掌柜好歹告诉我她姓名则个。”

掌柜连连摇头,道:“她这般跑江湖的女娘,迎来送往,哪有用真姓名的!”经不住赵怀安软磨硬泡,柜下摸出宾客簿子,摊开给他看了。但见住店客人姓名底下题着“武氏”两个字,又拿墨草草涂了,旁边一笔一划,写了“潘金莲”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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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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