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和少年在九月的第一天，虽然才是初相识，却是陪伴着彼此度过了中午，度过了漫漫下午，度过了微醺傍晚，终于要来到告别的环节了。
“我们家就在前面了。”程诺言往前一指。
“我家……还要再往前走走。”杜心灵驻足在梧桐树下，看着少年手臂所指的方向。
高楼的顶层正好触碰到了晚霞的末尾，天边的橙光逐渐褪色变淡，缓缓坠落到西山里去。
“要不我送送你？”程诺言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不放心让杜心灵一个女生独自走夜路回家。
“好呀。”杜心灵也是没有跟程诺言客气。
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两人的距离已经拉近了许多，有些客套话就不用再多做赘述了。
都是大学生了，说话便直接一些嘛。
两人都是直来直往的人。
“好。”程诺言见杜心灵答应，心里的鲜花也是激动地盛开了。
在秋天这个百花凋谢的季节里，程诺言同学心里的繁华还能开得那么妖艳。
“那我呢？”一旁吃着冰淇淋的程诺语同学问道。
“至于你嘛……”程诺言思索几番，最终确定了答案，“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应该能回家的吧。”
“……”弟弟顿时心寒了。
“你应该能找得到家的位置吧。”哥哥其实还是有几分担心的。
“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这样愚蠢的白痴吗？”弟弟诚心问道。
“对呀，不然我问你干嘛。”哥哥也是诚实地做出了心里最真实的回答。
好吧，是有点担心的，但是不多。
于是，昏黄的路灯下，小少年迈着尤怨的小脚步走远了。
***
现在，夜幕之下，灯火缱绻的街边，只有程诺言和杜心灵两人了。
“我们走吧。”杜心灵说道。
“好。”少年拎着满袋子的毛绒玩具，就这样跟在少女身边。
这些都是他们傍晚的战利品。
“重吗？”需要我帮你分担一些吗？”一直让少年拎着这样沉重的袋子，少女着实是有些不忍心的。
但少年还是委婉拒绝了。
少女也没好意思继续询问下去。
在异性面前，这样年纪的男孩总是希望可以好好表现一番，哪怕是程诺言这样明明不用多少表现就可以拿下满分的少年，也不例外。
路灯照亮了两人的身形，一高一矮的影子相行为伴，小说般的画面再一次浮现。
程诺言先是沦陷，沉溺在了这样曼妙的氛围之中。
这样的相伴行走，才是他之前想要在校园湖边所有的感觉。
可是少女就显得有些心照不宣了，晚饭那几根炸串根本没有把她喂饱，她现在只想着赶紧回家补个宵夜，同时控制好自己“咕咕”响的肚子，以防在身边那个俊美少年面前丢了面子。
还好，少女撑住了。
***
“我到家了。”少女停下了脚步。
落花小巷的指路牌被灯光照亮，呈现在了程诺言眼前。
作为一个第一次到访的陌生人，小巷光从名字上就深深吸引住了他。
少年可以想象到小巷里的风景，秋花浪漫，落英缤纷，不是春季，却胜于春时。
“就送到这里吧。”少女一句话中断了少年的继续幻想。
“哦……好。”少年这才收回好奇的目光。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少女留下这句话，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等一下，这些……”少年在路灯下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少女。
少女重新回到小巷口。
回到那个少年身边。
“这些毛绒娃娃，怎么办？”少年撑开了袋子。
“我们一人一半吧。”杜心灵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办法。
殊不知少年对于这些娃娃并没有丝毫兴趣。
“我不用这么多，家里没有人喜欢这些。”少年解释道。
是哦，杜心灵这才想到，程诺言和程诺语两个男生，应该是不会喜欢这些的。
至于他们的父母，更加不会给于喜爱了。
“可这些都是你抓到的，都给了我的话……”杜心灵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两人在巷口的路灯下推脱缠绵。
“要不这样，你从里面挑两只吧，一只你拿着，另外一只送给诺语弟弟。”杜心灵又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好吧。”少年点了点头，伸出细长白嫩的手臂，在袋子里摸索道。
少年搜寻了一番，最后抓住了一只小松鼠。
“这很适合你啊！”少女惊喜。
“很……适合我？”少年看看手里这只毛绒松鼠，再在脑海里幻想自己的样子。
一点都不像啊！
“都很可爱。”其实杜心灵想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但是她害羞，没有直接说出口来。
“那我再为诺语挑一只吧。”
少年再次伸出纤细的手。
只是挑了很久，还是没有决断。
“要不，我来挑一只给诺语弟弟？”杜心灵问道。
“好呀。”
少年正是这么想的，杜心灵这一问，正中了他的下怀。
少女仔细找了找，最后选中了一只小柴犬。
“可爱吧。”少女满是骄傲的眼神。
“跟我弟弟长得挺像的。”少年笑了。
杜心灵将小柴犬捧在手里，端详了几番，的确，越看越像，要是带些小脾气的话，那便更像了。
程诺言接过了守护这只小柴犬回家的任务。
“天色不早了，那我便回去喽。”少年挥手告别。
少女也挥手告别。
“再见。”
九月的第一天，谢谢遇见。
***
回到小洋房里，漆黑安静的一切。
姐姐还没有下班回来，可怜的妹妹只能自己翻箱倒柜找些吃的了。
搜寻遍了厨房里、杂物室里、客厅里所有的柜子和盒子，就是没有找到一点吃的。
“嗯，家里现在已经落魄到了这种程度了吗？”杜心灵遗憾关闭了厨房的点灯，然后返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
打开手机，她看见了程诺言同学发来的消息。
一张图片，是程诺语同学抱着那只柴犬娃娃的照片，棕褐色的小卷发跟褐黄色的小柴犬耷拉在一起，很是和谐。可爱加倍！
小少年满脸欢喜的样子，抱着毛绒娃娃的手也是紧紧的，看得出来，他很喜欢。
“谢谢啦。”
也不知道这句谢谢是来自于哥哥，还是来自于弟弟呢？
***
少女在柔软的橘黄色小床上翻滚，笑着扭成了麻花。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
“你在干嘛？”刚下班的姐姐问道。
“姐，你怎么又不敲门？”少女舒张自己的身体，然后坐起来生气地问道。
“我敲了的，是你自己笑太大声没有听见。”杜心丽一脸无语的样子。
“那你没等到我回复，怎么可以随便进我房间呢？”妹妹什么都听不进去，就是生气。
“你房间藏了什么东西吗？”杜心丽缓缓逼近。
杜心灵立马将身后的手机塞进了被子里。
“你在藏什么？”杜心丽干脆坐在了少女的床上。
“没什么啊。”少女藏着心事装着傻。
“我都看见了。”姐姐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来，直接扑向了妹妹藏匿手机的位置。
“等下！”少女刚想出手阻拦，但还是被姐姐抢占了先机。
“这是你的手机？”姐姐问道。
“不然呢？我总不能偷别人的手机进自己的房间吧。”杜心灵伸出手去，刚想要回自己的手机，就听见杜心丽手中的手机响了一下。
又有消息发来了。
“不会吧？”杜心灵已经有种不祥的预感了，“不会这么凑巧吧！”
心里越来越慌张。
“这是……”姐姐盯着发亮的屏幕看。
“看给我看看，可能是班级群里的重要消息。”杜心灵再次扑过去抢手机。
姐姐直接起身逃开了，逃到了门口。
“住手！”妹妹着急地从床上跳下来，连拖鞋都还没来得及穿上就跑到了姐姐身边。
“忘记跟你说晚安了。”
姐姐笑着念出了手机屏幕上的微信消息。
杜心灵直接当场石化住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天都塌了，这就是程诺言同学发来的消息无疑了。
杜心灵立马开始转动脑筋，闪过无数个念头，过滤筛选，挑了几个还算有说服力的理由。
“姐，这是……”
“诺言？你们班的男生？”姐姐问道。
“呃……你怎么判断是男生呢？万一是人家是女生呢？”杜心灵准备狡辩道。
“因为又来了一条消息。”杜心丽终于把手机还给了杜心灵。
少女抢回手机的第一步就是就锁，打开微信。
果然，又来了一条致命的消息。
“借用了一下我哥的手机，跟你说声谢谢，我今天玩得很开心，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哦。”
这次很明显，就是程诺语同学的口吻了。
杜心灵直接原地晕倒。
“快起来吧，入秋地上凉，小心感冒。”在展开一系列严肃质问之前，姐姐还是很关心妹妹的身体健康的。
“哦，好。”少女听话地按照姐姐的指示起来了，然后重新坐回到了床上，并给程诺语同学回了条消息——不用客气，下次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然后是三个捂脸笑的表情包。
对方立马就回了三个问号。
完了，这下两边都解释不清了。
少女苦恼。
崩溃。
***
“跟那位男同学聊好了吗？”杜心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展开询问了。
“好了。”杜心灵锁屏，然后将手机丢在了一旁。
“嗯。”姐姐搬来椅子，直接坐下了。
“姐，今天也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学呢。”杜心灵试图逃避，“要不……等我明天放学回来了，我们再细聊……”
“才八点半，有的是时间。”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妹妹疑惑道，试图转移话题。
“我今天没开张，不是一直在忙单子的事吗？傍晚的时候还接到了你的电话，电话里你说话奇奇怪怪的，我还纳闷呢。”
“哦。”杜心灵立马回忆起来了，现在面对着正主，还真是有几分尴尬的愧疚感。
“所幸也是忙完了，不然我又得熬夜了。”
“忙完就好，忙完就好，姐姐辛苦了。”杜心灵立马讨好道。
“别来这套，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吧。”杜心丽直接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我这有什么好聊的啊。”杜心灵躺下，直接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不闷吗？”
被子那头晃动了几下。
“听得见就好。”
被子那头没了动静。
“刚才给你发消息的那个男生，是怎么回事啊？”
被子那头还是没有动静。
“你们今天刚认识的？”姐姐继续追问。
被子那头还是不敢搭理。
“你露出脸来，我又不责怪你，这么害怕干什么。”姐姐直接无情扯开了被子。
杜心灵那头杂乱的头发还是暴露在了房间的灯光之下。
“刚才我问的问题，你都想好怎么回答我了吗？”
“嗯嗯。”杜心丽乖巧地点点头。
“你是怎么想的？”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哪种朋友？”
“普通朋友。他不是坏人。”杜心灵为程诺言证言道。
“但愿如此吧，只是从他刚才的短信来看，好像……”杜心丽心中还是有些隐隐担忧的。
杜心灵这个女孩，曾经亲眼看到过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姐姐知道她和陌生的男人亲近的时候，确实有些着急了。
“姐姐，我心里有数的。”妹妹抬起头，真诚坚定地看向姐姐。
在这个家里，她似乎承担起了大家长的责任，一直无微不至地关照着自己。
给了自己父母不曾给到的，那些秋日的温暖。
可以这么说，姐姐是那件事后，秋日里的第一束温暖阳光。
而程诺言，是第二束暖阳。
两道暖流相继涌入少女的心中，暖化了那块封闭已久的寒冰。
“我们相处了一天，我挺开心的。”
“比如呢？”
“校园里全是梧桐树，我和他走在梧桐道路上的时候，我的不适减轻了很多。”
“有这么大效果？”姐姐惊讶。
“嗯，走在街边的时候也是一样。”
“你这不是交到朋友了，你是找到解药了吧。”
杜心丽总结得很到位。
“我想是这样的。”
少女望向窗外的月亮。
秋日的弯月斜挂在枝头，将银辉微光洒向人间，滋润每个人望月者的心灵。
“所以，我想和他进一步相处下去。”
月光照亮了少女坚定的眼神。
“他呢？他对你……”
“我想也是差不多吧。”
那一句晚安可以为少女证明。
“好吧，但愿，但愿。”姐姐还是怀揣着美好希冀的。
希望这位少年的出现，可以慢慢缝补治愈杜心灵曾经在秋日里受到过的所有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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