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北栀从有记忆以来，陈观南就在她的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栀这个字，还是三岁的陈观南给她取下的。
名字的寓意很好，吉祥平安，融洽和谐。
陈观南是个心细的人，陈北栀每次闹小别扭，他都是家里第一个发现然后去哄她的人。
她离不开陈观南。
上小学的时候，陈观南就牵着她一起。
每天早上把她从到班里，他才去自己班，然后那样一路走到了陈北栀高一。
“栀栀，来。”
那年陈观南十九，怀里拿着她的期末成绩单。
母亲已经去世很久了，陈霁越来越像个混世魔王。父亲的纵容让他变得也越来越无法无天起来。整个家里能真正镇住陈霁的，只有陈观南。
他从十八岁那年就开始在公司里实习了。
少年天资聪颖，公司里的老一辈们都很喜欢他的做派。
“英语退步了，是老师讲的太快了？”
陈北栀摇了摇头。
观南叹了口气：“那怎么回事？太难了？”
“也不是，哥，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少年愣住了，他是真的没想到陈北栀会驴唇不对马嘴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拿着成绩单的手又紧了几分：“是吗？”
“我喜欢你。”
这话跟炸弹似的，一下子砸进了陈观南的心里。
他张了张唇，有些无奈：“我是你哥。”
“我知道。”
“我们有血缘。”
“我知道。”
“你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
“我懂的。”
陈北栀站在楼梯上，有些局促抓着自己上衣的衣角：“我真的懂得什么是喜欢…我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不是兄妹…是作为爱人。”
她以为陈观南会骂她。
电视上和小说里出现这些情况的时候，哥哥都会把自己的妹妹骂得狗血淋头。
但陈观南没有。
他只是无奈的笑了下，伸手揉着她的头发：“去看电视吧，明天给你请个家教。”
“哥…”
陈北栀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他打断了。
“下次再考这么差，零花钱就扣掉了。”
“干嘛说零花钱啊——”
小姑娘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踩着楼梯下去了，然后一头栽进沙发里。
陈观南只是笑看着。
片刻后，他垂下头去看手里的成绩单。
英语，76分。
又是一声叹气。
他转过身子，回了书房。脑海里却是少女刚才真挚的神情，像小狗一样，那样水汪汪的看着他说喜欢。
他不是陈家的孩子。
那是不是也能有点贪念？
文件摊在桌案上，陈观南腾不出心思去看。
少年坐在那，有些烦躁的揉着自己的眉心。他知道自己不是陈家的孩子，所以敢在夜晚去肖想一些东西。
那北栀呢？
书房门被开了个小口。
是陈北栀，小姑娘猫猫祟祟的探了个脑袋进来：“哥，能不请家教吗？”
陈观南没说话。
“过来。”
陈北栀一个刹车止住了步子，然后往房间里进。
对于她，陈观南总是纵容的。
“我这几天忙，公司和学校白天走不开，晚上回来给你补课。这几天反正也是假期，你晚睡一小会儿，可以吗？”
“可以！谢谢哥！哥最棒了！”
陈霁端了杯水路过，还把头伸进来看了看：“干嘛啊这么开心。”
陈北栀哼了声，从他身边擦过去：“你管呢？”
“嘿——你有病是吧陈北栀？”
“阿霁。”
陈霁低下头：“知道了，不能那样说姐姐。”
陈观南这才低下头去看文件：“嗯，出去吧，帮哥把门关好。”
“大哥。”
陈霁没出门，反倒往书桌上蹭了蹭，脸上带着些讨好的笑：“是这样，我最近想买个项链送别人，但是钱不够了…”
陈观南头也没抬：“知道了。”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忙完了就打钱。
“大哥万岁，我闪了。”
那天之后，陈观南忙完了就回家给陈北栀补习英语。男人的口语很好，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对上陈北栀懵懂的眼神时，总是无奈的。
“哥。”
夜色朦胧时，陈北栀喊他。
少年穿着家居服，手里拿着红笔给她批卷子，懒懒散散的应了一声。
“我真的喜欢你。”
距离那次表白，已经过半了。
她还同上次一样，眼神亮晶晶的：“真的。”
小姑娘趴在桌子上，掰着手指跟他数：“我从小就喜欢跟你赖在一起，我看见别的女生和你走在一起就嫉妒。”
“嫉妒的要疯了。”
陈观南就那样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房间里很安静。
陈北栀开始有些不安，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骂了。
但没有。
他的手伸过来，摁住了她的后脑，把她往前带。少年的唇有些凉意，呼吸喷洒在陈北栀的脸上，是滚烫的。
要抽离的时候，陈观南咬了咬她的下唇。
“别后悔了，栀栀。”
那双温热的手还停留在陈北栀的侧脸上，陈观南的拇指在她的耳后摩挲着。他们之间连呼吸都是暧昧的。
这一幕，是陈北栀永远忘却不了的。
陈观南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我们在今天都开始了。后悔也没用。”
他的性子其实是有些强势的。
从他第一次进公司就拿下一个大单的时候，从他温和的把公司那群股东的不服磨灭，从他今晚的行为动作的时候，陈北栀就知道了。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他们两个挨在一起坐。
陈霁啃着面包：“不对劲，爸。你看他俩现在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就那种氛围。”
陈父笑了下：“有什么不对劲的？小北一直都喜欢黏着观南。你老实吃你的饭吧，一天到晚瞎琢磨。”
桌下少女的脚搭在了陈观南的脚上。
陈观南低头无奈的笑了下。
那段时光，是真的让人难以忘却。
高二下册那年的期末考结束之后，陈观南就站在学校外等她。
男人穿着高定西装，还专门做了发型。
靠在车门边上等她。
陈北栀出来的时候，他正低头看腕上的手表。
“哥！”
少女明媚娇俏的声音传来，然后陈观南被撞了个满怀。他接住了陈北栀，伸出手在她背脊上拍了两下：“辛苦了。”
车上没有司机，就他们两个人。
陈观南把外套丢在了后座上，帮着陈北栀系上了安全带。
男人松了松领带，又凑上来吻她。
带着侵袭的吻，陈北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勉强的呼吸之间，只闻得到他身上的气味，她伸出手回抱着他，难舍难分。
喘息之间，陈观南笑了下。
他问：“和亲哥哥在一起的感觉怎么样？”
陈北栀咬了上去：“那你呢？和亲妹妹接吻感觉怎么样？”
男人没忍住，哼笑了声：“不错，很好。”
道路上没什么车，陈观南单手把着方向盘：“我跟爸说好了，刚考完试，不管结果怎么样，先让你在家休息休息。”
“之后不会又要给我找家教吧？”
陈观南的手指很好看，纤细白嫩，骨节分明。这会儿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不会。”
“我带你出去旅游。”
车子转了个弯，陈观南道：“江城那边风景好，你又一直想去。再开学了就没时间了，提前带着你去。”
少女愣了下，立马窜起来亲了下他的脸颊。
“哥哥万岁！”
男人带着笑把她摁回去：“坐好。”
江城是个水城，风景很好。
两个人到的第一天，陈观南被公司的事情打了个措不及防。陈北栀坐飞机坐的也累，索性在酒店里休息了一天。
陈观南坐那处理公事的时候，陈北栀就存了怀心思过去亲他。
男人拿她没办法，干脆把她揽在怀里纵容着。
“哥。”
“怎么了？”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陈观南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会的。”
少女嗯了声：“我从小就离不开你，我们两个隔得远了我就要生病。所以陈观南，我们俩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好。”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陈北栀上大学那年，她和陈观南的事情被陈霁捅破。
一直在他们面前还算正常的弟弟终于暴露本性。
陈观南对此很平静：“早晚要发现的。”
他拆了块糖塞进少女的嘴里：“别害怕，这些事情我们早晚也是要和他们说的。他今天知道了反而更好。”
那天夜里暴雨，陈观南还是换了衣服下楼。
陈北栀跟了过去：“哥…”
他低头吻了吻女孩：“出去谈个合同，很快就回来了。今天雨大，你就在家里别乱跑。等我回来，好吗？”
陈北栀点了点头，犹豫半天：“你早点回来。”
男人笑了笑：“知道。”
陈观南回来的路上还专门去买了甜点，想着带回去给陈北栀。她总喜欢吃那家的提拉米苏，今天带回去，她应该会高兴。
雨越来越大，砸在车窗上。
司机绕了条小路回去，天黑漆漆的，连路灯也没有。
刹车失灵，他们就那样死在路上。
120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咽气了。
陈北栀跟着父亲还有陈霁赶到医院的时候人还是恍惚的。
明明没过多久啊。
明明几个小时之前他还说要她等着他回来。
明明，明明…
她说不出话，只能抓住陈霁，泪水开始一滴一滴的往外涌，直至淹没了陈北栀自己。
后来一次意外，她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父亲的下跪，陈霁的不屑。
陈北栀瘫坐在椅子上，有些无措的捂住脸。她想哭，但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她恨陈霁，恨自己的亲弟弟杀死了自己的爱人。
陈观南丢下的东西，她开始一件件的接手。
像是他大学就进入公司一样，陈北栀身上映射出了观南的影子。
她是陈观南带大的，身上也有着抹不去的他的影子。
陈北栀其实也想过死。
但陈观南的事情一日不落地，她就一日没脸去见他。
遇见宋清宴和宁婉那年，她在陈家的地位已经比陈观南要更盛了。她开始全权接受公司，父亲也拦不住她去做什么了。
大概是有些相似。
宁婉和宋清宴身上，她总能瞧出些自己的从前。
她只念着，他们的结局与自己的不同。
那天在家里，父亲的话他听到了。
父亲说：“是不是我刚开始给俩孩子起名字就不对？这名字不好，一个南一个北。就好像要注定成为对立面一样。”
陈北栀想，是啊。
他们的对立面，是阴阳。
后来宁婉的葬礼上，她带了束花过去。
女人把花摆在墓碑前，声音很轻：“对不起，婉婉。说到底，你和宋清宴成了现在这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好自己的弟弟，让他害了你们。对不起。”
宁靳站在一边：“不是你的错。”
他们总是说，不是你的错。
但陈北栀自己知道，是当初她对父亲的心软，让他害了那么多人。
周边是宁婉的朋友，她们很小声的压抑着哭声，口里还说着宁婉胆小鬼，连活下去都不敢。陈北栀想，活着的才是胆小的。
比如她自己。
“宁婉不是胆小鬼，”陈北栀笑了下：“她是最勇敢的孩子，敢去见自己的爱人。”
而她，只敢这样懦弱的活着。
陈北栀叹了口气，陈观南也葬在这儿。
她才是胆小鬼，一个贪生怕死的，不敢去见自己爱人的胆小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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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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