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腹地的采风,在佟阿玛那场撼动灵魂的“祭山神舞”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返程的车队满载着珍贵的影像资料和队员们激动的心情,驶离了那个被积雪环抱的静谧村落。天空瓦蓝澄澈,阳光在雪地上跳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然而,北地的天,孩儿的脸。当车队驶入蜿蜒的盘山公路深处,刚刚还晴好的天色骤然翻脸。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从山脊后汹涌扑来,迅速吞噬了蓝天。刺骨的寒风毫无预兆地卷起,裹挟着密集的雪片,呼啸着扑向车窗,瞬间将天地染成一片混沌的灰白。一场暴风雪,比来时更加迅猛地降临了。
能见度急剧下降,前方的道路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越野车如同陷入白色迷宫,在狂风的怒吼和雪粒密集敲打车窗的噼啪声中,艰难地向前蠕动。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上不时打滑,每一次轻微的侧滑都让车内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屏住呼吸。
“大家稳住!老金,控好车速!贴着山壁!”陈锐的声音透过车载对讲机传来,沉稳依旧,却带着高度集中的警觉。他坐在头车的副驾驶,目光锐利地穿透翻腾的雪幕,搜寻着安全的路径。
张怡坐在第二辆车的后排,双手紧握着前排座椅靠背。窗外是狂舞的白色世界,车内暖气充足,但一种源自未知的寒意却悄然爬上心头。每一次车辆在积雪中打滑、车身微微倾斜时,她的心脏都会随之揪紧。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头车方向,隔着风雪和两层车窗,只能看到陈锐模糊却挺拔的侧影轮廓。一种难以言喻的担忧如同藤蔓,悄悄缠绕住她。
突然!
对讲机里传来头车司机老金一声急促的警告:“小心——前面雪堆!”
紧接着是刺耳的轮胎摩擦声!透过翻腾的雪雾,张怡惊恐地看到,头车的灯光猛地一晃,车身似乎撞上了路边一个被风吹积、异常高大的雪堆,瞬间失去平衡,剧烈地甩尾,车头猛地调转,横在了狭窄的山路中央!巨大的惯性让它滑向道路外侧,后轮堪堪卡在陡峭山坡的边缘,溅起大片雪雾!车身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随时可能滑落深渊!
“啊!”车内响起一片惊呼!
“陈锐!老金!”张怡的心脏骤然停跳!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甚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猛地推开车门,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片如同冰刀般刮在脸上,她却浑然不觉,跌跌撞撞地冲向那辆岌岌可危的头车!
“张怡!小心!”后面车上的人焦急大喊。
头车的情况触目惊心。车身横亘路中,后轮悬空,全靠前轮和一点摩擦力勉强支撑。每一次山风的呼啸,都让车身危险地晃动。驾驶室的老金脸色煞白,额头撞在方向盘上鼓起一个大包,正痛苦地揉着。而副驾驶一侧,陈锐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正用力推着车门试图下车,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雪片落满了他的肩头。
“陈锐!”张怡冲到车边,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你怎么样?”
“我没事!”陈锐看到她冲过来,眉头紧锁,厉声道,“快退回去!这里太危险!车子不稳!”他话音未落,一阵更加猛烈的狂风卷着雪浪狠狠撞在车身上!
车身猛地一晃!悬空的后轮瞬间又下滑了一寸!碎石和积雪簌簌滚落深谷!
“啊!”张怡站在车外侧,正对着陡坡的方向,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和脚下湿滑的冰雪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整个人朝着陡坡的方向仰倒下去!
“张怡——!!”陈锐目眦欲裂!那一声呼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
就在张怡身体失控后仰、眼看就要滑下陡坡的千钧一发之际,陈锐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他完全不顾自身安危,猛地从尚未完全打开的车门缝隙中强行挤身而出,脚下在湿滑的雪地上甚至来不及站稳,整个人就义无反顾地朝着张怡扑了过去!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在张怡即将倒地的瞬间,他强有力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猛地环住了她的腰,同时身体奋力扭转,用自己的整个后背作为缓冲和屏障,重重地垫在了张怡身下!
“砰!”
两人一起摔倒在冰冷的雪地上,在巨大的惯性下翻滚了两圈才停下。陈锐始终紧紧抱着张怡,将她牢牢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了所有的撞击和摩擦。
风雪呼啸,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陈锐!张怡!”后面车上的人终于冲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扶起。
“我没事…我没事…”张怡惊魂未定,声音颤抖,挣扎着想从陈锐怀里起来查看他的情况。刚才摔倒时,她清晰地感觉到他闷哼了一声。
陈锐却依旧紧紧抱着她,手臂甚至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隔着厚厚的冲锋衣,如同密集的鼓点,狂野地敲击在张怡的耳膜上。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呼出的灼热气息拂过她的头发,带着劫后余生的急促喘息。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后怕,“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那语气里,是张怡从未听过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到无法掩饰的珍视。
张怡的身体瞬间僵住,随即又彻底软了下来。刚才那濒临坠崖的极度恐惧,此刻被这个坚实滚烫的怀抱、被他剧烈的心跳和毫不掩饰的后怕彻底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澎湃、几乎将她淹没的安全感和巨大的情感冲击!她不再挣扎,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脸颊紧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感受着那份真实的、令人心安的温暖和力量。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吓死我了…陈锐…刚才…我以为…”她哽咽着,语不成句,身体因为情绪的巨大波动和后怕而微微发抖。
“没事了…没事了…”陈锐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环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在无声地确认她的存在,“我在。你没事就好。”他低头,看着她泪眼婆娑的脸,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恐惧、依赖和劫后余生的脆弱,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爱意和怜惜彻底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风雪依旧在两人身边狂舞,队友们围着侧滑的车子忙碌着,试图用拖车绳固定。但这些背景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山路上,在刚刚经历了生死擦肩的惊魂之后,在呼啸的风雪和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张怡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陈锐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与深情的眼眸。那双眼睛,比长白山顶的星空更让她沉溺。所有的顾虑、矜持和“时机未到”的理智,在这一刻都被劫后余生的巨大情感洪流冲得无影无踪!
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和炽热的爱意涌上心头。她不再犹豫,不再思考!在陈锐温柔而震惊的注视下,张怡踮起脚尖,带着泪水的咸涩和不顾一切的爱恋,将自己的唇,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地,印上了陈锐温热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呼啸的风声,队友的呼喊声,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世界只剩下唇瓣相贴的触感——冰冷与滚烫,泪水与温柔,恐惧与爱意,在这一刻完美交融!张怡能感觉到陈锐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是更加强烈的回应!他环在她腰后的手臂猛地收紧,另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颊,指腹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加深了这个吻。他的吻起初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试探,随即变得炽热而坚定,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压抑已久的情感宣泄,温柔地、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气息,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琼浆。
风雪在他们身边盘旋、飞舞,如同无声的礼赞。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在生死考验后的宁静港湾里,两个早已心系彼此的灵魂,终于抛开了所有藩篱,用一个在风雪中诞生的、炽热而深情的吻,宣告了爱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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