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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白山魂归处,冰河映暖阳

送走最后一批返京的同事,站台上只剩张怡和陈锐的行李箱孤零零立着。清晨的冷冽空气带着雪后特有的清冽,站台空旷,远处机车喷吐着白茫茫的蒸汽。

“真不跟他们一起回?”陈锐侧头看她,呼出的白气在晨光里氤氲开。

张怡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羊绒围巾的流苏,目光投向铁轨延伸的远方,那是家的方向。“假都请了,好些年没正经回去看看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和微不可察的羞赧,“你…假期还剩几天?要是不急…要不要跟我回老家看看?”她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睫,“就…就一个小地方,没什么好玩的,冬天还特别冷…”

陈锐看着她在寒风中微微泛红的鼻尖和那副强装镇定、实则忐忑的模样,心底那片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连同那不安分的流苏一起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好。”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正好去看看,是什么水土养出这么能跳‘祭山神舞’的姑娘。”

张怡的心咚地一跳,被他握住的手瞬间暖得发烫,连带着脸颊也热了起来。她没抽回手,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含糊地应了声:“…那我去买票。”

哐当…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特有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碾过覆盖着厚厚白雪的东北平原。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银白,偶尔掠过几棵顶着雪帽子的枯树,或几间低矮、烟囱冒着白气的农舍,寂寥又苍茫。硬卧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方便面的浓香、小孩的奶香、汗味、烟草味,还有不知哪里飘来的咸菜疙瘩的独特气息。

张怡和陈锐挤在一个下铺小小的空间里。她脱了厚重的羽绒服,里面是件半旧的米白色高领毛衣,衬得脖颈修长。她靠窗坐着,膝盖上摊开一本舞蹈理论书,目光却有些飘忽,时不时掠过窗外单调的雪景,眉头微蹙。

陈锐坐在她旁边,位置狭窄,两人的膝盖不可避免地挨着。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细微的紧绷。

“怎么了?”他放下手里的平板,低声问,“快到家了,反而紧张?”

张怡回过神,手指下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留下浅浅的折痕。“没…”她否认得很快,声音却有些发虚。沉默了几秒,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轻得像耳语:“就是…我家那边,跟北京…很不一样。房子很旧,地方小,街坊邻居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婶婶,他们…说话嗓门大,爱打听…怕你不习惯。”

她没说的是更深层的不安。那个简陋的、弥漫着机油和饭菜混合气味的铁路家属院,那个狭窄的、墙壁被她的练功鞋蹭得发黑的小房间,那个连抽水马桶都没有的公用厕所…这些,都是她极力想在北京的繁华与“御姐”外壳下掩藏起来的、属于“张怡”这个人的粗粝底色。她怕这些底色,会磨掉陈锐眼中那些欣赏的光。

陈锐看着她低垂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透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倔强。他伸出手,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轻轻覆在她抠着书页的手背上,指尖带着安抚的温度。

“张怡,”他声音低沉而认真,“我去看的,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是让你变成现在的你的地方。不是去考察五星级酒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廓上,语气带上了点轻松的笑意:“再说了,我可是经历过长白山暴风雪和佟阿玛神舞洗礼的人,还怕几个嗓门大的邻居?”

张怡被他最后一句逗得想笑,那点沉重的紧张感奇异地消散了些。她抬起眼,撞进他温和又带着点促狭笑意的眸子里,心头那股酸涩的暖流再次涌了上来。她反手,轻轻握住了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低低“嗯”了一声。

火车鸣着悠长的汽笛,缓缓驶入一个灰扑扑的小站。站牌上斑驳的红漆写着三个字:兴安岭。站台低矮破旧,水泥地面坑洼不平,积着脏污的雪水。

刚下车,一股混合着煤烟、寒气、还有某种陈年铁锈的凛冽空气就猛地灌入肺腑。陈锐下意识地紧了紧围巾。站台上人不多,多是裹着厚重棉袄、提着大包小裹的本地人,步履匆匆,带起一阵冷风。

“爸!妈!”

张怡的声音带着雀跃响起,瞬间打破了站台的冷清。她像只归巢的鸟,拉着行李箱就朝出站口小跑过去。

陈锐抬眼望去。出站口站着两个人。男人身材高大,穿着深蓝色的铁路工装棉袄,洗得有些发白,脸庞方正黝黑,皱纹深刻,像被北风刻下的沟壑,头发花白了大半,腰板却挺得笔直,像一株沉默的老松。他手里夹着根自卷的旱烟,看到张怡跑来,只是嘴角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算是笑容,眼神却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慈爱。

旁边的女人则截然不同。穿着件半新的枣红色羽绒服,围着厚厚的毛线围巾,露出的脸庞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清秀,但眼角眉梢的皱纹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严厉。她没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先是飞快地扫过跑来的女儿,带着审视,随即就精准地、毫不客气地落在了几步之外的陈锐身上。那目光锐利、直接,带着一种本能的、丈量土地般的评估。

“妈!爸!”张怡跑到近前,声音带着点撒娇的甜,“等久了吧?冷不冷?”她想去挽母亲的胳膊,却被张母微微侧身避开。

“知道冷还穿这么点儿?”张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刮擦般的质感,目光依旧钉在陈锐身上,“这位是?”

张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立刻调整回来,侧身让开一步,介绍道:“爸,妈,这是陈锐,我…我们团队的负责人,也是…也是我朋友。” “朋友”两个字她说得有点含糊,耳根又悄悄红了。

“叔叔,阿姨,您们好。我是陈锐。”陈锐上前一步,态度恭敬而不失从容,微微欠身,伸出手,“打扰了。”

张父没说话,目光在陈锐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在他伸出的、干净修长的手上。他粗糙黝黑、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微冻裂口子的手在工装裤上蹭了蹭,才伸过去,和陈锐短暂地握了一下。力道很大,带着一种劳动者的实在。“嗯。”他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算是回应。

张母没伸手,只是上下打量着陈锐,从他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毛大衣,到他脚上那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皮质短靴,目光里的审视意味更浓了。她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向张怡:“车在外面,走吧。家里炉子烧着,比这暖和。”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张怡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悄悄扯了扯陈锐的袖子。

陈锐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拎起两人的行李箱,主动对张父道:“叔叔,我来拿吧。”说着就要去接张父脚边那个看着更沉更大的帆布工具包。

张父却一摆手,动作麻利地自己拎了起来,扛在肩上,声音低沉:“不用,惯了。”说完,转身率先朝出站口外走去,步履沉稳。

张母也转身跟上。

张怡落在后面,和陈锐并肩走着,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沮丧:“对不起…我妈她…就那样,对谁都…你别介意…”

“没事,”陈锐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笑意,他侧头看她,“挺好的,很真实。” 他确实没觉得被冒犯。那锐利的目光和沉默的打量,比起北京圈子里那些虚伪的客套,反而让他觉得踏实。他更在意的是张怡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那强撑的笑容。

走出小小的出站口,外面是一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一辆深绿色的、老旧的北京212吉普车停在路边,车身上溅满了泥点子和融雪留下的污痕。

张父已经利落地把工具包塞进了后备箱。张母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张怡拉开后排的车门,示意陈锐先上。吉普车的后排空间狭窄,座椅的海绵早已塌陷变形,蒙着一层分辨不出原色的绒布,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机油、烟草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陈锐面不改色地坐了进去。张怡挨着他坐下,关上车门,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张父发动车子。引擎发出巨大的、类似拖拉机般的轰鸣和剧烈抖动,好一阵才勉强稳住。车子猛地一窜,颠簸着开上了坑洼不平的路面,每一次颠簸都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移位。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掠过:低矮的、墙面斑驳的平房,蒙着厚厚灰尘的店铺招牌,堆满积雪和垃圾的墙角,穿着臃肿棉袄、脸颊冻得通红追逐打闹的孩子,还有三三两两站在路边、抄着袖子、目光好奇地追随着这辆罕见吉普车的街坊邻居。

“哟!老张!闺女回来啦?”一个裹着军绿色大棉袄、嗓门洪亮的大爷隔着车窗喊。

张父按了下喇叭算作回应。

“怡丫头!带对象回来啦?小伙子挺精神啊!”另一个挎着菜篮子的胖婶子眼尖地看到了后排的陈锐,声音穿透力十足。

张怡的脸瞬间红透,尴尬地冲窗外扯了扯嘴角,飞快地摇上了自己这边的车窗,恨不得把整个人缩进座位里。她偷偷瞄了一眼陈锐,发现他正看着窗外,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觉得这场景很有趣。

车子七拐八绕,终于驶入一个更加破旧的大院。门口挂着的铁牌子锈迹斑斑,勉强能认出“兴安岭铁路机务段家属院”的字样。院子里堆满了杂物:废弃的自行车架、劈好的柴火垛、盖着破塑料布的煤堆、还有几辆同样饱经风霜的自行车。几栋红砖砌成的老式筒子楼矗立着,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灰暗的砖体,各家各户的窗玻璃上结着厚厚的冰花,只有厨房位置透出昏黄的灯光。

吉普车在一栋楼前停下。楼道口黑洞洞的,堆着几辆落满灰的自行车,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炖菜、霉味和厕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张父熄了火,拔出钥匙。

张母率先下车,掏出钥匙打开单元门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绿色铁门。

张怡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推开车门:“走吧,陈锐。”

楼道狭窄而陡峭,声控灯时亮时灭,光线昏暗。墙壁被油烟熏得发黄发黑,贴着各种疏通下水道、开锁的小广告。空气里弥漫着经年累月的油烟味。张怡家在四楼。刚爬到三楼半,就听到上面传来开门声和说话声。

“听着动静就是怡丫头回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系着围裙的老太太探出头,是隔壁的刘奶奶,嗓门洪亮,“哎呀,这小伙儿是谁啊?真俊!”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陈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刘奶奶好。”张怡硬着头皮打招呼,含糊道,“这是我…同事,陈锐。”

“同事好啊!同事好!”刘奶奶笑得意味深长,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快进屋快进屋!你妈刚才还念叨呢,饺子馅儿都调好了!”

家门开着。张母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屋子很小,是典型的老式两居室。水泥地面,白灰墙,家具陈旧却擦得锃亮。小小的客厅兼餐厅里,一张折叠圆桌已经支开,上面铺着洗得发白的塑料桌布。屋子很暖和,靠墙立着一个烧得通红的铸铁炉子,炉筒子通到窗外,炉子上坐着个大铝壶,壶嘴正突突地冒着白汽。

“换鞋。”张母言简意赅,丢过来两双半旧的棉拖鞋。

陈锐依言换上。鞋子有点小,他只能勉强趿拉着。张怡赶紧把自己的那双稍大点的推给他,自己穿了那双小的。

“叔叔阿姨,一点心意,不成敬意。”陈锐将路上买的两盒包装精致的点心和一条质地很好的羊毛围巾放在门边的矮柜上。

张母瞥了一眼,没说话。张父倒是“嗯”了一声,说了句:“破费。”

“坐吧。”张母指了指靠墙的两把木头椅子,自己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厨房,里面立刻传来笃笃笃的切菜声。

气氛依旧有些沉闷。张父闷头坐在炉子旁的小马扎上,拿起火钩子拨弄着炉膛里的煤块,火星噼啪作响。张怡有些局促地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叔叔,您这炉子烧得真暖和。”陈锐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走到炉子边,带着真诚的赞叹,“在北京很少见到这种老式炉子了,看着就踏实。”

张父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对这个感兴趣。他指了指炉子旁边一小堆码放整齐的煤块:“自己打的煤坯子,耐烧。”

“自己打煤坯?”陈锐来了兴趣,顺势蹲下身,拿起一块乌黑的蜂窝煤仔细看了看,“这活儿挺费力气吧?”

“还行,习惯了。”张父的语气松动了一些,话匣子似乎被撬开了一条缝,“以前在机务段,下工回来就弄这个。煤面子掺点黄土,兑水,拿模子一压……”他粗糙的手指比划着,言语间带着一种劳动者对自己手艺的自豪。

厨房里的切菜声不知何时停了一下。

张怡看着蹲在炉子边、认真听父亲讲打煤坯的陈锐,他昂贵的羊毛大衣下摆蹭上了炉灰也浑然不觉,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悄然松动了一丝。

“开饭了。”张母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白胖饺子走了出来,放在圆桌中央。接着是几碟蘸料:蒜泥酱油、炸得喷香的辣椒油、还有一小碗翠绿的腊八蒜。

小小的圆桌立刻被填满。四人落座,空间显得更加局促。张怡挨着陈锐,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

饺子是酸菜猪肉馅的,酸香浓郁,面皮筋道。陈锐夹起一个,蘸了点蒜泥酱油送入口中,眼睛一亮:“阿姨,这饺子真好吃!面皮特别筋道,馅儿也香!”

张母正在给自己倒一小盅白酒,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酸菜自己积的,肉是早上现买的。凑合吃吧。” 语气平淡,但陈锐那真诚的夸赞,似乎还是让她紧抿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柔和了半分。

“小陈,喝酒不?”张父拿起一个同样小小的酒盅。

“叔叔,我陪您喝点。”陈锐立刻应道。

张父给他也倒了一小盅本地的高度烧刀子。辛辣的液体入喉,像一道火线,陈锐面不改色地咽下,还由衷赞了句:“够劲儿!”

张父“嗯”了一声,端起自己的酒盅和他碰了一下。

几盅烧刀子下肚,张父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他问起陈锐的工作,问起长白山采风的见闻,尤其是佟阿玛的舞。陈锐耐心地讲着,讲到惊险处,张父听得眉头紧锁,讲到震撼处,他浑浊的眼睛里也会闪过一丝光亮。张母沉默地吃着饺子,偶尔抬眼看看陈锐,又看看女儿。张怡则竖着耳朵听着,时不时补充一两句,眼睛亮晶晶的。

“不容易,”张父听完,感慨了一句,又和陈锐碰了一下杯,“你们干这个,是积德的事。” 这是他对陈锐工作最高的认可。

一顿饭在一种微妙的、逐渐升温的氛围中吃完。张母起身收拾碗筷,张怡连忙抢着帮忙。

“妈,我来洗!”张怡端着碗碟跟进狭小的厨房。

张母没反对,拧开水龙头。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流下。她挽起袖子,露出冻得微红的手腕,开始洗碗。

张怡站在一旁擦碗,厨房里只剩下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沉默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小声说:“妈…陈锐他人…挺好的。”

张母没回头,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声音透过哗哗的水声传来,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平淡:“人是看着还行,不浮。家里做什么的?”

张怡的心提了起来,老实回答:“他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好像是…做文化投资的。”

水龙头关上了。厨房里骤然安静下来。张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湿冷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她看着女儿,眼神复杂,有担忧,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教授…投资…”她重复了一遍,语气没什么波澜,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张怡心里,“怡儿,咱家什么情况,你清楚。锅是铁打的,灶是泥糊的。人家那门槛,高着呢。”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语重心长的无奈,“跳舞,能跳几年?青春饭。找个知根知底、踏踏实实的,比啥都强。高枝儿,不好攀,攀上去,也未必站得稳。”

这些话,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张怡心里。母亲的话虽然难听,却戳破了她一直不愿深想的隐忧。陈锐的好,他的世界,与这个弥漫着煤烟味和铁锈气息的破旧家属院,隔着太远的距离。她鼻尖一酸,倔强地别开脸,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只是用力地擦着手里那只早已干净的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客厅里,陈锐正帮着张父把折叠圆桌收起来。他动作利落,显然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叔叔,这桌子腿有点晃,”陈锐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折叠处的合页,“您家有工具吗?我帮您紧一下。”

张父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有,在阳台。”他起身去拿。

工具拿来了,是一个沉甸甸、油渍麻花的旧铁皮工具箱。陈锐接过来,打开,里面是扳手、钳子、螺丝刀等工具,都带着岁月的痕迹和浓重的机油味。他熟练地挑出合适的扳手,蹲在桌子旁,开始拧紧松动的螺丝。动作专注而沉稳,手指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黑色的油污。

张父站在一旁看着,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旧棉纱。他看着陈锐那双骨节分明、此刻却沾满油污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张年轻却沉稳专注的侧脸,那双总是显得深沉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沉淀。

拧紧最后一颗螺丝,陈锐晃了晃桌子,纹丝不动。他满意地站起身,把工具擦干净放回箱子:“好了叔叔。”

张父接过工具箱,掂了掂,没看陈锐,目光落在重新稳固的桌腿上,半晌,才低低地说了句:“…手挺巧。”

就在这时,张母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着个盖着湿布的小面盆和一小团醒好的面团。她看了一眼收拾好的桌子和工具箱,没说什么,径直把面盆放在桌上,对张怡道:“面醒好了。过来擀皮儿,明天早上煎饺子。”

张怡应了一声,洗了手过来。她拿起擀面杖,手法熟练地擀着面皮,圆圆的皮子在她手下飞快地旋转着,又薄又匀。这是她从小练就的“童子功”。

张母也坐下来,拿起一张皮开始包饺子。她手指翻飞,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一个个胖乎乎的元宝饺子瞬间成型。

陈锐站在一旁看着。张怡擀皮的动作流畅而富有韵律,手腕翻转,力道均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阿姨,张怡这擀皮的手艺,跟她在舞台上跳舞的功底分不开吧?”陈锐的声音带着真诚的笑意,打破了厨房门口略显沉闷的安静。

张母包饺子的手微微一顿。

张怡也愣住了,抬头看向陈锐。

陈锐走到桌边,指着张怡擀皮时手腕的翻转动作和手臂舒展的弧度:“您看她这手腕的灵活度,这手臂带动面杖的弧线控制,还有这腰身配合重心的移动,是不是特别像古典舞里的‘云手’和‘盘腕’?力量藏在柔韧里,讲究个圆润流畅。”他又指了指张母飞快的包饺子手法,“阿姨您这速度,这手指的精准配合,没点‘指腕关节分离’的舞蹈基础训练,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么利索。”

他语气轻松自然,带着点专业角度的欣赏,仿佛只是在探讨一件有趣的事情,而非刻意讨好。

张母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陈锐,又看了看女儿擀皮的手。张怡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放慢了动作。

陈锐笑了笑,继续道:“难怪佟阿玛一眼就认准了张怡。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跟舞台大小、灯光亮不亮没关系。就像您这饺子馅,酸菜是自己积的,味道就格外正。张怡身上那股劲儿,那股对舞蹈的根性,是在这儿,”他指了指脚下这方小小的、弥漫着烟火气的天地,“在您这儿,在叔叔这儿,在这片水土里长出来的。带她上长白山找佟阿玛,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他的话语清晰而恳切,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轻轻打开了某个锈蚀的锁扣。

厨房里一片寂静。只有炉子上铝壶里的水,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张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看着陈锐,那目光不再是审视和丈量,而是多了一种复杂的、深沉的探究。许久,她垂下眼,拿起一张张怡刚擀好的、薄厚均匀的面皮,重新开始包饺子。手指依旧翻飞,速度却似乎放缓了些。

她没看任何人,只是对着手中的饺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明天早上…多包点酸菜馅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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