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本来就是复杂的，你们山精野怪也一样。不过是你之前没有接触过，所以不知道而已。心外无物，不过是个自我安慰罢了。”，黑猫舔着爪子，懒散极了。说话也轻飘飘的。
九嶷听着轻飘飘的女声，忽然“咦”了一声，好像想到什么，说：“我觉得有点奇怪。”
“那里又奇怪了？”，女声再一次回应道。
一人一猫忽然就定住了，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沉默片刻异口同声喊起来：“我/你会说话了！”
赵小穗原本虚弱的魂魄因受着点人间香火，又天天蹭灵力，如今已恢复得七七八八，附在猫身也能口吐人言了。
尽管她现在说着人话，依旧是那种来自阴间的语调。她刚“咯咯咯”笑了两声，就忽然被人捂住嘴巴，未蹦出唇齿的笑被压在喉咙里，像某种破败风箱里刮过的风声。
九嶷紧张地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才放开她，小声地说到：“注意点，不要被人发现了。小心被人抓起来做研究。”，她刚看过一个篇新闻，就是某个黄鼠狼口吐人言，被人抓起来，刨开肚子喉管，研究它到底是怎么发声的。不由得起了一身冷汗，推己及人，已以反推，仿佛被开肠破肚的不只是一只黄鼠狼，而是自己。
可怜她没见过世面，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营销号、博流量一说，看了遍视频就傻呵呵地信以为真，自己吓自己。
惊悚之余，亦有惊喜，她可以肯定，治愈之力对顾渊明绝对是起作用的。
问题又回来了，还是那个难解的心结。所谓心病还需心药治，她现在连病因都没找到，别提药了.....
正在纠结病因的九嶷，刚洗完手出来就遇到在找她的刘玉芬，刘玉芬有张喜庆祥和的脸，圆圆的脸蛋儿，弯弯的眉眼。一笑就给人好事要来的感觉，见面先道三声恭喜，然后才火急火燎催着慢吞吞的九嶷，俨然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哎哟，我还没见过你这么淡定的人呢，快点吧。董事长在等你呢，你们婚礼还有很多细节要讨论呢。”
顾渊明和陈怀瑾此刻正面对面用目光打架，神色如出一辙的凝重、恼怒，像两只开战前梗着脖子的斗鸡。那样子看上去不像是在讨论婚礼，而是如临大敌在商讨出应对案似的。
刘玉芬本来就比较急，走在九嶷前面。隔得远远的就扯开嗓子喜气洋洋地喊了声：“少夫人来咯。”，活像个古代领着新娘轿子的喜婆。两只气势汹汹的斗鸡在这一嗓子中同时收敛了身上的气势，立马喜笑颜开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核对宾客名单。九嶷自然是没有看到这一幕的，被刘玉芬轻轻拉了一把，推到顾渊明身旁，末了这个喜气洋洋的大妈还冲她眨巴眨巴眼睛。
“奶奶。”，九嶷走到面前规规矩矩叫了声。
“来啦，快坐吧。”，陈怀瑾虽然对其他人多严苛，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大祭司那句“此女八字硬”的影响，她也看到了顾渊明的变化，自然而然对九嶷多了几分疼爱，也不像对其他人那样严格。
她唯物主义了一辈子，没想到打晚来临终，居然信了这句鬼话。
九嶷依言坐在离顾渊明近的沙发上。陈怀瑾按耐住上挑的眉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在她坐定之后才说：“你姥姥说她不便出神山，就不来参加婚礼了。不晓得你还有没有其他朋友要请的，我让人去请。”
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赵小穗”什么样的家庭背景早在定下这个荒唐契约之前，她就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此时这么说不过想是卖个便宜人情。九嶷当然不知道这位怎么想的，反正她是连想都没想就回答说：“没有。”
九嶷知道人间婚礼规矩习俗多，没想到连婚前准备都这么多。她一个头两个大听完陈怀瑾的安排，觉得这比得上妖族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宴了。不过稍微庆幸的是，如此繁琐的准备中九嶷需要做的并不多，陈怀瑾和顾渊明事事准备妥帖，连伴娘这种给新娘撑面子的都安排了。接下来就只挑选礼服等一事而已。不多，单单是出门试婚纱一事就足以让九嶷头更大了。
她实在不怎么喜欢和人打交道。要应付的太多，得时刻小心提防，深怕漏了马脚。
顾渊明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她坐在落地窗墙根边上，抱着黑猫，手指无意识地绕着猫尾打圈。她在思考时脸上一般没什么表情，眉头轻微微蹙，目光悠远又深长。窗外路灯光洒进来，在她身上渡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顾渊明神色一动，不禁喃喃了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在某一刻之前想象中的某些画面忽然就在面前自动具象化了。
可见有时候并不是那些个诗词歌赋有多夸张，只不过是我们没遇见过那样的画面的而已。看她一副淡漠无欲又怅然若失的样子，顾渊明大概能猜到她是有心事的，他早些时候就发现了，她越是在思考的时候越是没表情。
察觉来人，九嶷抬眼望了他，随即展开一抹淡淡的笑。问：“忙完了么？我帮你按摩吧。”
本来一个即将吹灯拔蜡的人是不会去想更多关于未来的事的，可当他得知希望尚存，又时刻面对这样一个天仙般的人，有时候也不免心里痒痒，竟然生出“假设就这样平平淡淡也好”的念头。他摇了摇头，一息之间就将那点微末的瘙痒抹掉了。想了想，滑着轮椅过去，把人拉到面前，和风细雨般地说：“抱歉，不能给你个像样的婚礼。等你将来真正大婚的时候，一定给你好好准备。”
“啊？”，九嶷愣了那么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赶忙摇头说：“哦，那倒不用。”
边上放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已播放完的视频界面。顾渊明看了一眼，无话找话似的问：“你在看什么呢？”
“婚礼视频啊，我看看结婚要干啥，看了半天，原来结婚有这么多种类，不同种类要做的事也不一样。诶，对了，你准备的是那种啊？”
顾渊明已经按了重播，看到标题先是愣了一下：《将故事写成我们》，看了分把钟，就已经领教了四五场不同的婚礼，然后漏出一个类似牙疼的表情，这是影视剧婚礼混剪，还配有几句令人肝肠寸断的剧中台词和bgm，高超的剪辑技术和台词切换，渲染出一场场荡气回肠看似唾手可得却又求不得的悲剧。直叫人看的个心神荡漾，泪眼盈眶。饶是他修养再好，也实在心底没忍住吐槽了句：“这都看的什么玩意儿！”。
尽管内心一排黑鸦“嘎嘎噶”叫嚣着着排队飞过，面上依旧还是笑意盈盈的，重新在网页输入婚礼纪实，找了段比较正常的视频打开，“看这个吧。大部分流程都差不多。放心，具体流程出来我会教你的。”
其实直到婚礼具体流程出来的时候她才放心下来。当天收到顾渊明给了小册子，上面长长的一串流程。但是他却把新娘需要做的和细节用红笔钩出来了。而且看上去似乎针对社恐新娘特地删减了很多不必要的环节。总的来说，她只需要穿着婚纱推着顾渊明进场，然后交换戒指。致一段差不多三百字的婚词，那段词被人用订书机订在“致辞”两个字旁边。
顾渊明手指放在那篇小作文上，笑了笑：“我想这个难不倒你。背下来就可以了。”。九嶷迅速扫了眼，不过是胡编乱造了一场相遇相知过程。最后文绉绉酸啾啾的以“我愿与君共白头”结尾。整篇文章极尽简短也极尽风骚，不难看出写文之人如开屏孔雀一样斟词酌句卖弄文采之意。
“嘶。”，九嶷皱了皱眉，狐疑地望着顾渊明，这破词不会是他写的吧？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妥么？”
想到到时候要当着很多很多人的面念这一段台词，她竟然破天荒油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来。九嶷牙根痒痒，用舌尖挠了下，随口虚伪地夸了句：“好文采，真会写。”
顾渊明有点懵懵地看她表情，那里是在夸人，分明是一副想要食人啖肉的模样。但一时也没想出到底那里不对，想了半天，归结到可能是婚礼安排上多有不满。也是，换着任何一个女孩子面对这样一次荒唐的契约婚姻，能好好说话的恐怕还真没有。
他心下了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力补偿些吧。
哎，可见有时候过多脑补要不得，沟通是多么有必要！
反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婚礼，一场做戏而已。九嶷自然不需要担心什么，只备好台词，安安心心做一枚小棋子便可。哦，除了要出去试婚纱。顾渊明跟她说这事儿的时候，丝毫没有透漏出要一起去的意思。
顾渊明发现，自从跟“赵小穗”说了去试婚纱的事之后，她变得十分殷勤。其实说起来她是个恪尽职守的合作伙伴，当然也只做自己分内之事，从不做多余的。总是给人规矩的感觉。然而这天她却时不时就上来问需不需要喝水啊，要不要按摩啊等，明明一分钟前他才喝过水。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热情过头必定是有事相求。一般这个时候心怀愧疚的顾渊明不需要她直说都会主动帮她办好，虽然她基本上没提过啥要求。难得在她身上看到不同于装出来的规矩木讷之外的狡黠，顾渊明觉得十分生动。多看了一会儿，憋着笑和半肚子坏水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直到临要出门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乞求到：“顾渊明，你能不能陪我去啊？我有点紧张。”
哟，这下终于不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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