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牛青山从一垛枯叶里爬出来，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把自己细细观察了个遍，确认没有虫子，稍微松了口气，又掏出他的神水对着自己不要钱地一通喷洒，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一瓶行走的神水才放下心来。随手一抹，手表里面的罗盘浮现出来，他站得离九嶷四五步远，说：“前面不远似乎有龙气，想来是座风水宝地，我们过去看看，或许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他所说的龙气九嶷刚刚也看到了。点了点头，示意他前面带路。两人没走多久，树木开始稀少，视野也开阔起来。远方城市灯火如织，郊外则星星点点。清风徐来，吹散了林子里潮湿的雾气，让人心神一阵舒畅。
若是从稍远一点的地方看，他们所在的地方真是传说中标准的风水宝地，左右两边山脉夹岸，正乃左青龙右白虎，背又靠山，前有案山名堂，流水汤汤。实乃藏风聚气的好地方。
又走几百米，见一石碑，碑后一米高的土堆。看上去应该是某人的坟墓。两人打着手电筒走过去，一般这种离城市不太远的风水宝地怎么地应该是有个什么奢华的大墓呢，这个小土坟看上去着实寒酸了些。
两人走过去，扒开野草，打着手电筒看墓碑上的名字，运气好的话知道名字可以招个魂，问问附近的情况。事实证明他们运气并不这么好，这墓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只金漆篆刻四个大字：富贵福寿。
无名无姓碑。有福有财寿！
牛青山皱着眉围着小土包绕了一圈道：“走吧，一座活人墓，没啥好看的。”
“什么叫活人墓？”，九嶷问。
牛青山捋了捋一头鸡窝，缓缓道来：“所谓活人墓，字面意思，就是活人的墓。当然也叫寿墓、生基的。就是将活人的衣物指甲头发牙齿等一类的东西代替人下葬。墓嘛，当然是给死人的。人还活着就建墓的要么是没人安排后事要么是妄图收荫福。”，他这人吧做啥啥不行，这些个玄学知识恰好在他的专业领域，难得向人展示，憋得慌，找到个由头拼命展示自己优美的尾毛似的，解释道：“一般有元辰和龙穴两种，我们面前这座显然属于第二种。人受体与父母，本亥得气，遗体受荫，气感而应，鬼福及人。又有地理之为鬼神可改天命之说。借风水秘术，逆天改命。元辰一种增福增寿，而龙穴更为霸道，不仅能增福寿，还能逆转命运，借山水灵气护佑己身。”
“这是有代价的吧？”，九嶷望着富贵福寿四个，陷入沉思。
牛青山啪唧打了个清脆的响指，“Bingo！世间万物自有其定数。强行改命自然是有条件和代价的，不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生老病死的痛苦呢，人人都可以长生不老，富贵荣华。这种生基要求高，是不传秘术。会的人不多。而且像这种有木有来龙的地穴能有几个？除此之外还要看这个人的命格再有风水大师，而且一般大师级别的风水师是不屑帮人种生基的，种生基简单来说就跟借钱一样，借了的东西是要还的。借东西也是有条件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借到。贷款还有担保呢。万一这人有借不还怎么办？担保人也就是风水师是要担责任的，从生基得到的夫福气要返还给天地，必须有大功德，就像得的钱财必须有部分作为慈善散给别人。若是这人得福荫而不还，反倒作恶。必遭反噬。轻则横死，重则祸及子孙后代。风水师作为担保，一样要受反噬。”
说到这里他手搭在石碑上，没什么公德心地拍了拍，“像这种，”，继而漏出个古怪的笑，继续说到：“一般给的比较多。”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有时候只要利益到位，自然有人敢冒一切风险以命赌天。
不知道怎么地，九嶷听到“慈善”二字的时候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顾景天。他那么热衷于做慈善，是不是也向天地借气呢？
“你说这种生基和傀儡会有联系么？”，这世上应该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先是恶鬼袭击顾家，然后他们一路追过来遇到傀儡挡道，为什么偏偏又是在这个地方有一座活人墓？
这一切看似毫不相干，可偏偏似乎有一根线能连接上。如果大胆假设一下是那个人的话，是不是能联系起来呢？
“不一定。”，牛青山说，“我们从最开始的施法者来看，刚刚你家墙外的应该是一种降头，跟傀儡的应该是一派的，这是降头师会做的。而种生基这种属于看地理根据山水之势来行术。这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流派。而且世上修行就像你左右手一样，不能一边画圆一边画方。当然除非是个天才，如果是遇到这样的人，也不是你我可以对付的了。简而言之，从降头和傀儡来看，那个人的修行还达不到那种地步。”
“那如果降头师和风水师同服务的是同一个人呢？”
牛青山惊诧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有怀疑的人？”
九嶷没回答，她也拿不准。牛青山见她欲言又止，走到旁边折了根手臂大小的树枝，在小土坟东南方向走了大概十步的样子，又对着远方比划了几下，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念一边大力将树枝插到地里。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信步走到九嶷面前。
“你做了什么？”，虽然看不懂，但她大概能猜到牛青山肯定不是忽然心血来潮。
“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标记。此为择木而栖之理，种生基的人身上会出现木气。”，牛青山没有说完，但九嶷已经领会到他的意思，她怀疑的那个人如果出现，她就能凭借这股木气辨认出来。
眼下天快亮了，关于傀儡的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找出什么来。只能按下不提。毕竟她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呢。
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凌晨四点半了。九嶷望了望远方灯火通明的城市，“快送我回去。我今天结婚呢，化妆师五点就要到家了。”，最主要的是顾渊明发现她不在到时候不好解释。
“啥？”，牛青山靠在石碑上的手肘一滑，差点儿就跟碑来个亲密接触。他好不容易稳住重心，用一种比看到骷髅头还惊恐的表情望着九嶷：“结婚？祖师道爷诶，玩大发了！我竟然跟有夫之妇半夜三更拉拉扯扯，完蛋完蛋！这下不晓得要扣多少分。”
“别废话！快走。”，九嶷着急，往前走了一步，吓得牛青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摆手：“离我远点！”，然后为了不被纠缠，立马掏出葫芦，九嶷注意到这次回去葫芦竟然比来的时候要大两杯，牛山上勘勘站在葫芦口，尽可能地远离后面的人，避有夫之妇如避洪水猛兽。
九嶷自然懒得理他。
顾渊明当天晚上做了个长长的噩梦，梦里看不真切，到处都是浓稠化不开的棉雾，呼吸，眼睛，感官似乎都迟钝了。他站在里面，就像陷入沼泽，不断下坠下坠。胸口沉闷仿佛有只爪子紧紧擒住了心脏.......等他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透过未完全拉严实的窗帘，一指宽的光线落在地板上被子上。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近一分钟，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轮椅就在床边，他费力爬上去，自己洗漱好才出去。
客厅已经有人来往，他下去的时候，一个长相喜庆乖巧的实习生立马将他推到用来接待客人的左厢房。他一进门就看到三个化妆师凑在一起，一个人手托着一颗脑袋，另外两个正有条不紊地在那张双目紧闭的脸上扑扑画画，丝毫没影响到她睡觉。
顾渊明：“.......”，能困到这种地步也是一种令人佩服的能力。
这实在不能怪她贪睡，昨晚先是大战黑雾，后有大战傀儡。灵气力气都使得得差不多了。刚回来就被抓到洗漱换衣服化妆，本来她还支撑着，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化妆刷扑在脸上的感觉太舒服还是怎么地，就不省人事了。
实习化妆师把顾渊明推到镜子前，他试探性伸手戳了戳她脸颊，没醒。顾渊明摇头低低笑出声，也不打算叫醒她，非常有耐心地等在一旁。直到他的妆容和衣服都换好了，他才将她唤醒，吃了早饭去换婚纱。
婚礼在离顾家老宅十公里左右的一处庄园里举行。跟流程上一样，九嶷完全不需要做什么，换了衣服之后就安心在房间里睡大觉。反正有顾渊明和陈怀瑾在外面应酬。她甚至都没有仔细看这个典礼的场景人员等，从家里一路睡到酒店。她可能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差点儿闭着眼睛参加自己婚礼的人了。
陈怀瑾带着顾渊明在众多宾客的恭喜中游刃有余地穿梭，看到之前那几个摇摆不定的老狐狸精神了许多，就知道这场婚礼办的有价值。这场婚礼的价值除了提供给他们多年来的人脉以流动的平台之外，也大有试探之意。有抱着交友拓宽人脉来的，也有真心实意恭喜来的。不管为了什么，在鲜花簇拥、丝竹声声中，一片祥和。
顾景天精神矍铄，看上去比新郎本人还要开心。他在众人之间寒暄了一圈之后，又开始铺垫下一场慈善晚宴。顾承一直跟在顾景天身后，等他沉浸式演说那个希望小学有多么多么稀缺重要等等的时候，他借口上洗手间，走到一旁正在低头看手机的顾渊明面前，从怀里摸出和方形盒子，脸上说不出是开心还是气愤，语调生硬：“给你！”
顾渊明接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中古怀表。雕空设计，繁复的鸢尾花纹路。他拎起来听了听机械齿轮的声音，有些意外道：“这表终于还是落在我手里了。谢啦。”
“哼！”，顾承哼唧一声，反唇相讥：“反正我结婚你也得还礼，记得别太寒颤。”
有一瞬间，顾渊明脸上的神色暗淡下去，抬头望着跟自己有四分相似的堂兄，用一种淡淡的落寞的口气说到：“那你可得赶紧找一个，我可能等不了太久。别让我到时候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给你送礼吧？我敢送，到时候不知道你敢不敢收。”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是后悔的。不知道什么缘故，今日这幅事事顺利欣欣向荣的光景之下，一股莫名其妙的不详始终萦绕在心头。就好像身后总有什么看不见的危险正虎视眈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扑上来将人撕个粉碎。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却又如此真实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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