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拿到徐太医给的调养方子,丰穗就一直心事重重没了打架时的神采,大家都看出她被弟弟的事难住了。每月三两银子不是小钱,对于刚从乡下进京需要借住柴房的两姐弟来说,活着都不容易想吃药调养太奢侈了。
丰果收获了各种或怜悯或同情的目光,仿佛他马上就要死了。徐仁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变成一句叹息:“哥们,三次了,谢谢你舍命救我。以后你就是我过命的兄弟,无论任何时候有任何事,兄弟我绝没二话!”
丰果噘嘴:我没舍命,没有!
徐义几人也凑过来:“之前的事我听二蛋讲过,感谢的话咱也不说了,从今往后咱们都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丰果:并没有很高兴。
最小的妹妹噔噔噔跑过来,送给丰果一棵糖炒栗子:“这是前天三娃哥哥分给我们的栗子,我没舍得吃一直藏着,送给你吧。”
丰果接过又冷又硬的栗子,在小女孩眼巴巴的注视下,剥壳掰开与小女孩一人一半。一大一小把栗子吃了,馋得其他孩子直流口水。
徐老帮孩子们处理了伤口,五妹妹领着几个女孩去厨房做了一大锅糊糊粥。大家一人一碗秃噜秃噜喝了,连锅子都被几个小孩子抱去舔了个干净。吃饱是不可能的,热乎乎的糊糊下肚,由内至外暖暖的很舒服。
吃了这顿饭时间也不早了,冬季黑天早大家准备各自离开,留孩子们在慈幼堂休息。徐老坐上来时的马车,转头招呼两姐弟上车:“男娃娃不能受凉,上来载你们一程,孙家小子也一起。”
酸秀才姓孙,本来应该叫孙秀才,却被徐仁几个不学无术的坏小子取了歪名。四人坐在马车里,丰穗跟徐老道谢,大概是没听见吧,老人闭目养神没给回应。
丰穗本来想厚着脸皮求徐老帮弟弟抓几副药,先赊账等她有钱了一定还。马车上老人一副昏昏欲睡不想理人的样子,丰穗到底没开口求药。太得寸进尺容易被人厌恶,徐老可是宫里的御医,小果的身体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人家。
车上很安静,只有丰果时不时发出轻咳声。酸秀才观察两姐弟,之前徐老不说还没发现,丰果的脸色特别苍白,个子不矮身量却不大,瘦巴巴装在衣服里直晃荡。再看丰穗,她打人的印象太过深刻,如今为了弟弟愁容满面,看着怪可怜的。
马车很快到了镖头家附近,两姐弟下车走进巷子。马车上酸秀才拿出纸笔,墨冻上了就蘸着口水写:“徐老,如果丰果每月三两银吃药调养,能达到什么效果?”
徐老叹气:“那孩子本来不是大病,当年没治好落下病根,这么些年硬是拖成了药石无医的状况。这么说吧,他要想调理好病症,达到与常人无异不轻易发作,至少要长期服用第二张方子。”
第二张方子还是至少?酸秀才感受到了丰穗同款无力感。徐老写的第一张方子是宫里贵人们吃的,全是各地进贡珍贵药材。第二张方子是京中权贵富商们吃的,每月二两金,酸秀才算了算家底自认吃不起。
最后一张方子上面全是便宜的替代品,很多都是食物比如人参换成萝卜,灵芝换成蘑菇。药疗变成了食补,两姐弟仍然负担不起。特别是在饥荒年间,谁家能吃上方子里的食物,已经是很有经济实力的人家。酸秀才无奈叹气,大概没得治了吧。
姐弟俩沉默走在路上,丰果试图活跃气氛:“姐是怎么知道我去慈幼堂了?大家来的好及时哦,我以为小命要交代在那了呢。”
这话成功引起丰穗的火气:“你个臭小子,来京城才几天长本事了!自己偷偷往外跑遇事挨打也不说,今天那么危险的情况你也往前凑,真想揍你一顿!”
丰果笑嘻嘻:“姐才舍不得打我~姐还没说你们是怎么找过去的?”
丰穗:“这事还多亏了隔壁大柱子机敏。昨晚二蛋离开时我见你很担心,猜到你可能还会往外跑。出门前特意嘱咐留下守家的大柱子看着你,一旦你往外跑就去粥棚通知我。你倒好,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出门了,幸亏大柱子打听你问过路的人,知道你要去慈幼堂。”
原来姐姐特意叮嘱大柱子盯着自己,丰果嘿嘿嘿傻笑。丰穗越想越后怕,看着破孩子就来气:“笑笑笑!还有脸笑!那是群什么人?全是地痞流氓!幸亏我想到你肚子上的青紫出城找了叔叔们,不然今天这事哪有这么容易收场?!”
丰果:“姐姐最厉害了!”
丰穗恶狠狠白了丰果一眼,弟弟交到朋友比在村里开朗多了:“你冷不冷?徐老说你不能受凉,改天姐给你弄件棉披风,走在外面裹严点暖和。”
丰果:“婶子做的棉衣很暖和,一点也不冷。”
丰穗终于笑了:“就会说好听的哄我,鼻子都冻红了,快回家。”
第二天上午,酸秀才来家里给孩子们上课。镖头非常高兴,能请到不要束脩的先生,多亏了两姐弟。坐下没一会,徐仁几个大孩子带着家里的小孩子也来了镖头家,送孩子们来上课。酸秀才非常惊喜,劝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成,怎么就改主意同意来上学了?
转变和昨天那场械斗有关,送走客人让小孩子自己去玩,几个大孩子聚在一起开会。徐山提议让孩子们去上课,能不能学到东西不重要,再发生冲突家里没有弟弟妹妹,少了后顾之忧打不过不用硬抗可以跑。
这话很有道理,要护着弟弟妹妹确实限制了几人发挥。把人都送去镖头家,应该没人敢上门找那边的麻烦。白天慈幼堂里没人不用烧煤取暖,还能省下不少炭,晚上可以多烧个火盆,睡觉更暖和一些。
想通这些,几人一拍即合,一大早就将弟弟妹妹们全送去镖头家。一群十几个孩子挤在柴房里,大家一个挨着一个坐在一起很暖和。耳边是酸秀才讲的天书,嗡嗡嗡嗡非常催眠,孩子们挨在一起暖暖的睡倒了一片。
出门领粥的婶子们中午回来,听说镖头家请了免费的先生,纷纷跑来围观。见到柴房里那么多孩子,脸蛋睡的红扑扑,虽说知识没听进耳朵,至少有地方可以帮忙带娃。
于是转天整条街的人家都把家里小孩送来了。婶子想让大家去正房,都挤在柴房算怎么回事?丰穗却拒绝了婶子的好意,人多手杂被孩子拿走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姐弟二人啥也没有,只要不把鸡抱走就行。柴房被打扫的很干净,地上还铺满了干草,点上火盆特别暖和,正适合学习或者睡觉。就这样,酸秀才的简易学堂正式办了起来。
另一边丰穗开始研究怎么挣钱,原想着找份工每月领报酬。现在丰穗想给弟弟买药调理身体,找份工的方案就行不通了,必须想着怎么挣大钱。丰穗将目光瞄准了城里的富商,琢磨着人家是怎么挣下这份基业的。
琢磨来琢磨去,丰穗发现自己身边就有富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酸秀才。听徐仁说,酸秀才家里做布料成衣生意,很有钱。去年酸秀才老爹走了,酸秀才又一心扑在功名上,无心经营生意一落千丈,如今还剩一间绸缎铺子苟延残喘。
大家之所以叫孙秀才为酸秀才,就是瞧不起他读书败家。偌大的家业被败成这样,居然还敢劝人向学,实在是可笑。按徐仁的话说:“反正我们慈幼堂没有家产像他那么败,这书是爱谁读谁读,别来祸害咱们。”
丰穗眼睛又亮了,秀才老爷家有绸缎铺子?刚好想给小果做件厚实保暖的披风,必须去店里看看呀!
这天酸秀才讲完课,丰穗又是捏肩又是喂水,把酸秀才吓够呛:“男女授受不亲,丰穗姑娘别这样,有什么在下能帮得上的,您只管开口。”
就等你这句话呢!丰穗提出要去铺子里看看,酸秀才表情很奇怪却也没拒绝。徐仁几个好奇丰穗想干啥,也要跟着去看看。再加上丰果和慈幼院来上课的孩子,一群十几个人浩浩荡荡来到绸缎铺子。
掌柜的还以为来了生意,看到自家少爷也在其中只想翻白眼,又带人来败家了,真要命。一开始只是丰穗给丰果选布料做披风,她没有钱厚着脸皮跟酸秀才赊账。掌柜的只觉得眼前一黑,来了来了!
酸秀才看了看丰穗又看了看丰果,想到丰果的病,酸秀才说:“这件披风不收你们钱,送给你们了。”
掌柜:……毁灭吧,赶紧的。
丰穗愣住了:“为什么不收钱?我以后能还得起。”
酸秀才:“在下知道丰穗姑娘还得起,只是念在在下和丰果小友的师生情谊,送件斗篷聊表心意,没什么的。”
先生送学生礼物,好像反了吧。
最小的妹妹拉了拉酸秀才衣摆:“先生,我也是你的学生,我们也有斗篷穿么?”
酸秀才抿了抿嘴,看着慈幼院孩子们身上的破衣服,到底还是点了头:“有,每人做件披风,罩在外边暖和。”
徐仁几人惊呆了:“酸秀才你这么大方!”
徐义给徐仁一肘子:“怎么说话呢你!孙秀才,秀才老爷,一人一件披风,我没听错吧?您说真的假的?”
酸秀才:“真的,量尺寸吧。”
“少爷呀~这是多少件啊我的少爷哎!”掌柜手都抖了:“您难得来一次店里,不如您先看看这个月的账?灾年大家都在填肚子,已经很久没开张了!求您看看吧!”
丰穗:“我看你店里确实没客人,斗篷就别送了吧,我可以赊账打欠条。”
酸秀才:“没关系,反正也没有客人。布料放在那里也是放着,不如做成衣服大家平平安安过冬,都别冻病了。福伯,帮大家量衣吧,斗篷选厚点的料子,里面夹多几层棉,要带兜帽的过膝款。走在路上抗风不冷,夜里还可以当被子盖。”
少爷是头倔牛,认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福伯已经不再劝,他只想尽快知道这波又亏了多少,这间铺子还能撑多久。
此刻所有人都对酸秀才肃然起敬,终于知道他是怎么快速把家业败光的,大善人啊!
丰穗看酸秀才的眼神也变了,滤镜越来越厚,他人真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