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分野,麟栖湖中浊浪滔天,其中金光璀璨,开出一条道路,怨灵纷纷退避三舍,黑影随之跟上,随水冲上天的怨灵转而紧紧追着那道黑影冲向了空域界门。
水墙之外,“快看快看,水好像下去了!”“快,攻击那个旋涡!”
“后退!涌浪过来了!”“撤啊!”
神眷族们跟着执火大长老正在试图攻击怨灵镇压湖水,就被漫上来的浪涌吞没,但要命的不是湖水。
湖水下的黑色如触手,爬上了祭司的白袍,蔓延起了缠绕的黑色入蛇的烟雾,逐渐形成诡异又美丽的荷叶脉络的符文,然后他摇摇晃晃地“咯咯”两声,在僵硬地回过头后,便露出诡异微笑,随着被荷纹填满,这人就化作了灰黑色的茎,在半空中炸成了一片灰黑色的“荷叶”。
接二连三的人化作了这样连天的“荷叶”,在暗沉的天空下轻盈地浮动,执火大长老祭起火焰长矛,绚丽地像鸟群一样冲向连天空,灼烧着那些可怕的“荷叶”。远处,惊恐不已的人群终于想起释放手中的法术,可为时已晚,他们不是化作“荷叶”,就是被暗光吞噬,人不分男女,不分年纪,不分家族,越来越多……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司律非节捶胸顿足,“这该怎么办?快去襄助执火氏大长老啊!”于是他身边逃过一劫的术师们正被大长老指挥着重新建立阵型攻击。
见周围的执火氏术师都被支走了,他拉着自己身边几个亲信道:“我们去找王城军,把叛变的擎光氏族人都抓起来!”
司律非节带着人闯进王城军指挥营地的时候,里面的人正来来去去忙作一团,出身奢那谛的须利耶拦不住他,只能引着去见新统领。司律非节就见几个副将模样的人正围着一个戴着覆面的男子,那人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抱着臂,似乎在和众人争执。他进来之后这群人就各自让开,向他这位司律氏的家主行礼,这位新统领透过面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慢悠悠站起来,仿佛平地拔起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地潦草致了一下意。
——王城军向来是得“证刑”就是统领,不问出身来路,但看起这人做派之前应当也是个司那罗。司律非节思忖,觉得判断应该没错,遂按了按被对方身高惊吓到的心口,既然和自己都是一个种姓,那想来好说话一些。于是道:“统领叨扰,今日献祭大会出了些乱子,擎光氏族人反叛,我来请王城军捉拿叛徒族属。”
“王城军今日任务是负责守好麟栖湖的四门。”高大的统领道,“方才贵氏已经有不少人试图闯出去,司律家主是不是应该约束一二?”
司律非节带来的下属早看他不爽,跳脚道:“约束?你看看现在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桤庭家主把湖里的怨灵放出来吞噬人命,你们王城军能力有限无法护卫我们司那罗,那就应该去把跟随桤庭的叛徒擎光氏清理了!”
统领油盐不进,“所以说司律家主吆调动王城军?可以,但需要三家手令,手令何在?”
司律非节的下属被噎住,这他们真没有,左右说不动只能扬长而去,还恨恨地骂:“王城军一帮奢那帝,也骑到我们司那罗头上来!”
司律非节几人走后,那几个副将又问:“司律氏和执火氏我们管不了,擎光氏的族人怎么办?”
这几人都是擎光氏族人假扮的,利多罗道,“身上没有桤庭氏的咒纹,就不会变成那个样子。”
“桤庭氏的咒纹?” “那是什么东西?”一众人捕捉到了关键,问地七嘴八舌。
利多罗难以解释,直接露出了自己身上的荷叶纹,“就是这个,你们擎光氏有历代族长和族规约束,应当都没有这个印记,即使有也不会威胁到性命。”他指着空中逐渐形成的“繁盛草木”,“但是司律氏、执火氏中所有践踏过桤庭氏族人的,在特殊的仪式后被就会变成那个样子。”
“……咒纹?仪式?”
利多罗头痛,但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是必须要解释明白的,咬牙暗暗问候了一遍迦南的亲族,他捡重要的开始解释:“桤庭氏大多是植灵,本体都会有种子,那是他们延续后代的方式。但是,种子不是凭空而生的。”
——“对错重要么?利多罗学长,其实我们无非是想知道几个答案,何时能不再献祭,神眷族到底在卫护什么,以及天尊去了哪里。”他顿了顿, “你难道没有发现,神眷族献祭混血灵族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怪异么,而神眷族从来都不会去思考这种堪称丧心病狂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
他自边塞悄悄回到王城到访的那一日,迦南的连问让他哑口无言,但之后迦南还有一段话。
“还有一个疑问,神眷三族,如今神明正位的只有圣灵,祂以一域护神的力量摄持三族,数度抵挡灾厄,可三族的力量至今未曾消减,你考虑过原因么?”
利多罗摇头,他怎么可能想到那么深。
迦南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倒是知道了答案。每年神眷祭典上,白曜殿都会赐下‘圣餐’,都是所谓各族的贡品。我幼年时不懂事,只知道家里从不让吃这些,但有人偷着去拿,不过你们家和司律氏倒是不曾介意。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在某年祭典前趁夜溜进去玩,撞破过一桩事。”
“我为了躲避来找我的家人,躲在偏僻处的桌子底下,看到几个执火氏和司律氏的人绑了一个桤庭氏的女子,听到他们在说贡品不足,还撕她衣服,要她交贡品。那女子哭得极惨,我心里害怕极了,怕他们发现在场还有其他人,接着她就看到了我。
“她冲我摇头,叫我不要出声。而后对那几个人说,自己自愿交出种子,但不要在供桌前面,接着就被那群人拖走了。后来家人找来,发现我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就坐在地上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供桌下有一个女子看着我。”他顿了顿,“很多年后,我游历时候意外重温了这样的场景,我躲在桌下,看到了一个女人倒在我的眼前。我为了救那个女人,被流民强盗追了七八条街,可那混血女人发现我是神眷族,猝不及防给了我一刀。”说罢摇头,“但我也由此想起了那个让我不要开口的桤庭氏女子。我后来去问风遐是否知道,他告诉我说,那年的贡品是补齐了。只不过,祭典结束五日后,他们找到了那个女子被糟蹋不成样的尸体,她的本株上结的种子全部被强行摘走,本体已经彻底枯萎,救不活了。”
“利多罗,你知道当年因你而结的莲子,在哪里么?”擎光迦南转而问执火利多罗,完全没有顾及,极为残忍地直接说出真相:“被你们大长老要走做了贡品,给你增进功力,给他延年益寿。
“空域是建立在灵族的灵魂与血肉之上,也包括神眷族自己的血肉。所以,每一个啖血食肉的神眷族都会被刻上烙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你说对么?”
利多罗回去后吐了一夜,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依然反胃不止。那段时间,他自残甚至自戕,很多人都说他因为被抛弃、求不得,但都不是,他只是对活着都感到恶心。
……
“桤庭族人一生至多结五次种子,结一次生命就会缩短十年。这些种子与人的胎元本质没有什么区别……” 利多罗仿佛是找到了缺口,不肯放过他们,“ 历代桤庭氏和其他族属的混血后代,以身殉,作咒引,借血脉关联,炼成咒纹,引爆之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
身为神眷族,他不苟同那二人的疯狂,但也因为这个身份,亲手剥开粉饰后的他,已经无法站在如今执火氏的立场上指责桤庭和擎光。
“这些东西,就是‘灰疫’的引路标。”
面具后的利多罗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被他的话冲地擎光氏副将们,呆呆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其中一人颤了半天,才吐出一句:“那……那个咒纹,我们呢?……你……”
利多罗撇了撇嘴,“去谢谢你们的族长爱桤庭风遐如同疯魔吧,那个荷叶精赦免了整个擎光氏。”
“还有我。”他在心中默默道,又想,他的家族,还有司律氏不乏人才,为什么能相信桤庭风遐可以被擎光迦南拿捏?
“所以,王城军不领命。”利多罗对须利耶下令,“待会儿若再有人来就打发他们回去,让那两家自己解决问题,王城军只负责不让这些路标外溢到整个西白山。”
这一边悻悻离开的司律非节一行人正躲在避人耳目的地方商量怎么出城,下属知道这个家主是个面脾气软骨头,但这些年来司律氏家中内斗不休,家中又极度看中血统,只剩下这么一个扶不上墙的独苗,但他身为下属这些也轮不到他置喙。就听司律非节问:“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出去。”
“家主,麟栖湖因为和桤庭氏干系太大,周围专门建了高墙和法阵,王城军不放行,我们真的出不去。”
“总有办法的……王城军都是奢那帝……对,我只要许诺,放我出去,我就让到司律氏来,成为司那罗,怎么样?”
“啊……啊?这……家主,这可能不太行吧。”
“怎么不行,能行!”司律非节有些神经质,他握了握右臂,又摸摸胸口,急急忙忙就要奔出去,“一定行的,快走!”
“等下……家主,小心天上!”
司律非节闻声抬头,只见天空中的“林木花草”挤挤挨挨,城外灰疫压城,无限靠近的两片阴翳,就像即将闭合的唇,即将吞下最后的一片天空,可他突然动不了了,看着天空被吞没,然后……天旋地转。
下属们冲上来慌忙将他扶起,只见这个废物家主不知为何昏了过去,正要将他就近送到王城军临时驻地的时候,这个人抖了抖,又忽然站直,回头看向了他们,微微一笑:“说得对,反正出不去了,我们回去找执火大长老吧。”
“你难道没有发现,神眷族献祭混血灵族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怪异么,而神眷族从来都不会去思考这种堪称丧心病狂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见第十八章 其心杳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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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廿二章 吴带当风(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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