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喜消失在第三场比试那天。
晨熹微,她走得突然,没有惊醒贺召。
她已学会使用解药,还把魔教少主给吃干抹净利用了个遍,心法得以意外突破,武功大大提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贺召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为什么她偏要多留一天。
那一天的她对他真是出乎意料地好,又温柔,又体贴,又乖巧,又主动,一直黏着他。
让他恍恍惚惚中,就像踩在搭满了脆弱枝条的陷阱,明知道有摔得粉身碎骨的风险,也还是想尝试着走过去,走向他自我欺骗的美梦里。
甜喜离开这事影卫小方肯定知道,但贺召很清楚,小方绝对不会挽留或阻拦。小方本就是阁主派来看着他的,看他短短几天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才不会多管闲事,不去告状就算好的。
比试他干脆没去,主动放弃。
胡飞羽得到消息立马跑过来找他,反被他一剑刺穿了左肩。
血染红了剑刃,胡飞羽不躲不闪不惊慌,嗤笑了声:“没想到你那么在乎她,以前不论我怎么激怒你,你都不肯跟我动手。”
贺召不紧不慢收回剑:“我那是顾全大局,你我二人身份打起来,又没什么好处。”
胡飞羽捂着伤口:“现在不顾了?”
“现在你有点得寸进尺。”
贺召转身就走,胡飞羽顶着伤跟上来:“贺召!既然如此,打一架吧!我们堂堂正正打一架,无论谁输谁赢,我绝无怨言!”
“没兴趣。”
胡飞羽急了:“那就别怪我对你妹妹动手!”
贺召突然停下脚步,明明面无表情,眼里却满是幽怨。置气似的说:“你动啊,先找到她再说吧,若找到了,记得杀给我看。”
“哈?”
胡飞羽没想到会得到这种回应,“杀她……此言当真?你舍得?她虽然武功不错,但基本功太差,刀剑无眼,动起手来你可别后悔。”
有什么舍不得的,有什么好后悔的。
不过才认识了几天,不过就是被她给糟蹋了几次,然后又被丢下了。
他从小就被抛弃,就算是收养他的阁主,年轻时也不过是个嚣张跋扈闯江湖的变态,好几次差点没让他死在敌人的手里,又哪里懂怎么照顾小孩,太多时候他都是一个人漂泊,还有什么不习惯。
睫毛颤了颤,贺召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忽然翻脸似的用眼神警告胡飞羽:“你敢杀她我就弄死你。”
胡飞羽:“……”
甜喜任务失败了,但目标任务叶敛青却被贺召亲自押回了溟诛阁。
贺召常年在外闯荡,突然回来,让阁主很是欣慰,以为他终于历练够了,愿意稳定下来接管阁中事务,连忙给他下放权限,派人辅佐他的行动。他破天荒地没拒绝,闲逛了几日后,一声不吭闯进影部,把姜长老的院子烧了个乱七八糟。
姜长老的胡子都给烧焦了,跟少主交手轻了遭罪,重了也遭罪,干脆跑去找阁主评理。
阁主正愁没由头给姜长老找不自在,偷偷给自己的好儿子竖了个大拇指,转头又扮演起溺爱孩子的无能父亲,说自己就这一个儿子,除了宠着也没办法,让姜长老做长辈的多担待。
有了阁主纵容,贺召就像发了疯,犯了病,过往那些体面成熟的少主模样统统不见,也不再顾全什么大局,一会儿晚上不睡觉跑去火烧姜长老盆栽,一会儿中午不吃饭跑去给影部放生蜘蛛蜈蚣蛇,总之没让影部有一天安生日子。
后来连阁主都看不下去了,怕他彻底惹恼了姜长老,引得组织内部动荡,赶忙找他谈话,问道:“你这次回来,是对影部有什么不满?”
贺召答:“我娘子没了。”
阁主:“……你哪来的娘子?”
贺召:“捡的。”
阁主:“……这跟影部有何干系?”
贺召:“影部给她下毒,差点要了她的命,她恨我。”
阁主严肃认真地蹙眉思索一番,以为他娘子是影部的任务目标人。可既然听他说是“差点没了”,总不至于死了吧,命还在,那便好解决,于是劝道:“只要她肯配合,不耽搁影部执行任务,下毒解了便是。你若不方便带她过来,就把解药带去给她。”
“可是影部解药只姜长老一人所有。”
“所以你便针对姜长老?你啊,你可是堂堂魔教少主,去影部要解药还能不给?”
贺召不接这话。
他这魔教少主有多少实权,姜长老比他清楚。
沉默良久,面上不露半点声色,语气却放软了说:“爹,您还记得刚收养我的时候么,我身边有一条作伴的小狗,本想带它回家,您说没有能力和地位的人不配无知心软,不配有所牵绊,否则必被困住手脚,难有大作为,便让我把它扔掉了。而今这么多年过去,我在外历练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这一次……我想带我的‘小狗’回家。”
阁主毕竟年纪上来了,比起年轻的时候稍微多了点人性,也多了点慈爱的心。
听他这么说,不免也想起了年轻时的种种。长长地叹了口气,妥协道:“罢了,你那‘小狗儿’中的是什么毒?我去找那姜老头聊聊。”
贺召长这么大没服软过,今天也就是试一试,没想到阁主还真松了口,当即痛快回答:“溟诛!”
刚端起茶杯的阁主“噗”的全吐了出来:“……你说什么?”
贺召眨了眨眼:“爹,这毒您当年也中过,怎么解毒还是您教我的。”
那会儿阁主还不是阁主,而是死士,出门在外执行任务时意外收养了贺召。
父子俩流落在外,居无定所,而他每夜还会毒发,随身携带的解药只能缓解十二个时辰。以防万一,他将服用解药后如何解毒的方法教给了贺召,免得哪天自己出什么意外,傻儿子就在身边却不知道怎么救他。
溟诛毒从溟诛阁存在就已经存在,也是姜长老能稳固如今地位无人撼动的原因之一,若不是阁主后来当上了阁主,姜长老绝不会破例为他彻底解毒。
眼下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外人,怎么去找姜长老开口呢。
阁主摆摆手,什么都没有再说。
一年后。
江湖上新冒出来个无名的杀手组织,颇有名气,不为逐名逐利,好爱行侠仗义,专杀大恶人,不管什么身份背景,只要被他们组织盯上,七日内必死无疑。
组织内杀手等级越高,杀人越多,能力越强。每次分配任务,只公布目标人物姓名,杀手们会依照等级顺序依次选择是否领取,且领取后才有资格得知报酬金额以及其他信息。
在看到新任务的目标人物名为“贺召妹”时,甜喜愣了很久。
久到旁人以为她对这个任务没有兴趣,她却忽然伸手抓住那个写着名字的卷轴:“我来。”
一年前她从祭月山庄离开,辗转流离多处,最终发现自己什么也不会,空有些拳脚功夫,又不爱听人管教,还不如做杀手。跟在溟诛阁不同,她在这里有绝对的自由,杀人慢可以少杀点,杀不好也有人跟在后头帮忙处理现场,凑合混口饭吃,反正能活就是了。
领走任务,她找了无人的安静之地,悄悄展开卷轴,仔细地看过贺召妹的情况,和溟诛阁八竿子打不着,跟魔教少主贺公子更是毫无关联。
她莫名松了口气,根据情报指引,连夜快马前往金银城,潜入了贺召妹所在的客栈。
贺召妹住客栈最顶层,那是整个金银城最奢侈的天字一号房。
情报说贺召妹是个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并不会武功。家里有的是钱,还偏爱欺压百姓,草菅人命。这笔任务的酬金高到离谱,据说是惹了众怒,筹钱来杀他的。
甜喜毫不犹豫绕过层层守卫溜进房间,不知是否因为烛火太少,屋子太大,竟然没觉得有多华丽,反而透着些凄冷萧瑟。
她警惕地握着刀柄找了一圈,没看见有人。
难道情报有误?
正想回头去别处再找找,忽然见一声极细的嗡鸣由远及近。
她瞳孔一紧,反手一刀利落地劈过去,刃光一闪而过,击飞了差点将她脑袋刺穿的暗器,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模样,竟被对方用重物抵着刀压住了脖颈,双腿连连后退,直至后背“砰”地撞在了木柱上,吃痛拧眉。
“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想杀我。”
熟悉的嗓音冲破耳膜。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望向近在眼前的人。
双手仍握着横在身前的武器,双臂用力到青筋暴起。而对方又何尝不是咬紧了牙跟她僵持。
“很意外?”对方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该不会自信地以为能随随便便地了结我吧,你的水平似乎还不够格,心法也没见长进。”
甜喜眸光颤了颤,忽然松了力气。
对抗的平衡被打破,手里的刀猛地攻向自己,她毫不闪躲,反倒是对方惊得连忙控制力道,主动抓住刀背。
“你疯了!”
甜喜趁机一把夺回自己的刀,背在身侧,倔强的眼神瞪着他:“你叫贺召妹?”
贺召敛下情绪的波动,低着声音:“对,我妹丢了,我改名找我妹,管得着么。”
“你是金银城贺家独子,纨绔风流,欺压百姓,还草菅人命?”
“如果我说是呢,你会杀我?”
甜喜定定地看着他,昏黑的夜色在彼此眼前交织,模糊了眼底的情绪。半晌后,她说:“当我今天没见过你。”
这是要走的意思。
贺召哪还能沉得住气。
眼疾手快,攥住她的手腕把人摁住,就像要将她钉在墙上一般,低头就亲。
甜喜起初假模假样地推了推,很快,纤细的手指便改为按在他强壮的肩膀,比起推,更像是一种不准他撤离的威胁。
暧丨昧的吮丨吸丨声搅和了一池冰冷夜。
贺召抱着她的腰,往怀里越收越紧,随后干脆不满足地把她抱起来,推到了旁边的床上去。
“喂!”
甜喜这才有点慌了。
可是贺召嘴硬嚣张的态度早已不见,跪在她身前,竟像只垂着脑袋耷拉着尾巴的狼狗,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值钱的卑微模样,主动拉着她的手往肩上搭:“你不准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杀我,你们组织的其他人也会立刻接手杀我的任务。”
“……他们怎么样,不是我能左右的。”
“所以?”贺召的脸轻轻蹭了蹭她手腕,“你不想先试试我现在的武功提升了多少吗?”
阿甜:??我们才刚见面,我想你应该自重些。
贺召:嗯,我也想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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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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