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霜跟着陈昉初来到了竹园。
刚进院子就碰到一个长得虎头虎脑的侍卫。
侍卫看着年龄不大,却身材壮硕。
他闷头往外走,差点撞到两人。
陈昉初带着苏霜往旁边躲了一下,伸手拦下他问:“不是说梁先生进宫了,人呢?”
武阳正要去膳房给自己弄点吃的,他知道今天会很忙,但也没想到会忙到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这一大早,不仅忙,还怪事连连,或者说是因为怪事连连,才忙的脚不沾地。
今儿一大早,他家世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未卜先知抓了四个刺客。
起初世子带他们去抓人的时候,他和兄弟们都以为是世子为了逃婚搞出来的新把戏。
却没想到……
那四个被他们围堵的人一出手都是杀招,要不是他们人多,差点让他们跑了。
王爷不在,皇上和皇后娘娘也还没到。
出问题的又是禁宫的侍卫。
作为世子的贴身侍卫,武阳只能先听世子的。
他们按世子要求将人抓起来审了审。
结果……什么都没审出来。
除了刺客,还有一件事也奇怪。
那就是世子妃居然给他们世子送了东西过来!
之后世子又让他将东西送出去给了梁先生。
对了,梁先生收到东西的反应也很奇怪。
向来不爱凑热闹的他居然主动跟着他进了宫。
想不通这些奇怪的事,武阳不再难为自己。
他想趁着空闲去膳房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不过,说好陪他一起去膳房偷肉吃的武越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早上就不见人影。
他急急忙忙往外走,然后在门口被突然出现的陈昉初拦住了。
听到陈昉初问起梁徵,武阳刚想回一句没有就注意到了他家世子身后还跟着个人。
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绝色女子。
他惊了一瞬后一脸为难道。
他凑近陈昉初小声道:“世子,属下知道您不乐意这门婚事,但您也不能在婚礼当天就带人回来吧,您再这样折腾下去绝对会被王爷揍得屁股开花的!”
武阳自认为压低了声音,但苏霜全都听见了。
陈昉初也知道苏霜能听见,但他被说蒙了。
待他反应过来立刻厉声反驳:“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世子妃!”
武阳愣了一下。
他装作没事人一样退后一步说:“梁先生在偏殿没出来,但他说您要是回来了就去找他一趟。”
说完,就转身给他们带路。
陈昉初觉得丢人,和苏霜找补道:“你别介意,他不是故意冒犯你的,就是平时和我没大没小惯了……”
苏霜不介意,还觉得这个活泼的小侍卫和阿二有些像,挺可爱。
她笑笑:“我不介意,但他好像要走远了,我们要不要跟上?”
陈昉初这才尴尬的带着她跟上。
苏霜已经明白他要带她见得人是谁了。
正好她现在迫切想知道那些饭菜里是否有致命的东西。
他们三人刚走到偏殿的房门前,前边的武阳正准备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
“是世子吗?”
“是我。”陈昉初回应道。
“进来吧。”里边说。
武阳替两人打开了房门。
陈昉初回头示意苏霜先进。
苏霜进去后,他和武阳交代:“你等会儿再去找吃的,现在在门口守着,别让别人靠近。”
刚才一照面他就知道武阳要干嘛去,这小子一向贪嘴。
但这会儿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只能委屈他留在这儿了。
武阳绷住的表情瞬间垮了,委委屈屈道:“知道了。”
再说偏殿里。
苏霜一进去就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味。
她很快就发现这味道和房间没关系,都是面前这个中年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中年男子坐在圆桌旁,手上正翻看着桌子上的一本书。
他手边的桌上还有两个苏霜熟悉的食盒。
男子一副文士打扮,即使坐着也能看出身材高大。
只是他面色发白,像是长年在不见光的地方待着。
他脸上没有什么皱纹,但又有着花白的头发和同样花白蓬乱的胡子。
不知他经历了什么,看上去比她父亲苏恒大了至少一轮。
可她听祖父的说过,梁徵其实只比父亲大六岁。
梁徵这时也听见了动静,他转过头看了过来。
本以为是陈昉初,抬头却看见了一个少女,少女的脸还有些面熟。
“你是?”梁徵惊讶。
“梁先生,这是……”
陈昉初后一步进来,正想给梁徵介绍,却被他打断了。
梁徵突然站了起来。
“你是二小姐的那个孩子?”
他看上去极为激动。
苏霜一愣,她母亲再娘家确实行二。
她还有个舅舅,虽然她从未见过。
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
二小姐?
这听着怎么都不像是在称呼同僚的夫人。
“我母亲确实行二,先生认识我母亲?”
苏霜十分好奇梁徵如何认识的她母亲,梁徵却已经控制好了情绪。
他只说了一句“认识”后就将矛头对准了陈昉初。
“你怎么把她拐到这里的?不对,她为何会跟着你走?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他一看苏霜身上的衣服,就知道是面前这个捣蛋鬼的主意。
陈昉初瞪眼道:“先生这话说的,什么叫拐?她是我即将过门的夫人,我和她熟悉不是很正常吗?”
话音刚落,就听见苏霜在旁边咳嗽了一声。
陈昉初僵住,然后红着脸转移话题:“那个……我带她来,是想找先生解惑。”
“解惑?”梁徵皱眉。
“就是这个。”陈昉初指着圆桌上的两个一模一样的食盒,“她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毒。”
梁徵看向食盒,然后又看向苏霜。
他表情变了,着急地问:“这食盒是你的?有人要害你?”
苏霜以为是他检查出了问题,点了点头后问:“先生是不是检查出了什么?”
梁徵见她点头,瞬间怒气上涌。
怕她瞧出端倪,他只能忍着怒气解释:“对,这正是我入宫的原因,原想着是有人想害世子,没想到对方的目的是世子妃。”
苏霜和陈昉初对视一眼。
其实梁徵也没想错,陈昉初其实也是受害者。
但两人默契的什么都没说。
梁徵黑着脸将两人带到桌子旁。
他指着桌上的两个食盒说:“第一份早膳的粥里面有少量的硫磺,小菜里有文殊兰花茎提炼的粉末,这粉末十朵提炼一粒,看上去像盐粒,吃着也有花香,所以用它下毒的人通常都会明目张胆的撒在食物上。至于第二份早膳,就只有小菜里有文殊兰的粉末,粥里什么都没有。”
“文殊兰?十八学士?”苏霜不确定的问说。
梁徵点头:“对,是十八学士的文殊兰,虽是难得的名花,但其全株有毒,茎叶提炼出的毒物更是能让人腹痛不止,脉搏紊乱。”
陈昉初挑眉,惊讶地问:“您是说这个毒不致命?”
苏霜也很惊讶,又是一个让她出小问题的毒。
这次又是谁?难道又是王氏?
就在两人思绪跑远的时候,梁徵却说:“是也不是,只能说单独不致命。”
“什么意思?”苏霜和陈昉初异口同声地问。
梁徵看了眼苏霜,在心里挣扎片刻后说道:“说起这文殊兰,就要提到前朝的一桩后宫秘案。”
“前朝?”陈昉初傻眼了,这怎么还和前朝扯上关系了。
梁徵躲开了苏霜的注视,转身坐到圆桌旁。
他叹了口气后娓娓道来:“前朝戾帝沉迷丹药荒废朝政,整个朝廷都被皇后朱氏和其家族把持。那朱氏行事肆无忌惮,戕害后宫孩子无数,却也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而这文殊兰,就是害死她的东西。文殊兰单独用不致命,少量入药甚至可以活血散瘀。但是,若有人先大量服用了它的提炼物,再摄入少量荒山,就会立刻暴毙而亡。”
苏霜一怔。
“荒山是什么?”陈昉初追问。
“荒山是一种难得的香料。”苏霜突然喃喃道。
梁徵看了一眼她后点了点头。
“没错,文殊兰和荒山这两种东西,单独用的时候都不会出大事,但混在一起,就会如鸩毒一般,使人当场毙命。”
陈昉初注意到了苏霜情绪不对,“你想到什么了?”
苏霜想了很多。
她先想到了自己带着的那些香料。
又想到了第一次身死时闻到的熟悉香味。
还想到了她之前一直让人盯着外院的动静,从没想过出问题的或许是自己人。
她手指发麻。
原来,有问题的从来不是外院的那些人,而是她身边的人。
那个在洞房花烛夜为她点了熏香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知道她带了荒山制成的香料,又能从她的行李中找到它的人,就只有陪她长大的那几个。
阿大、阿二、宝鹿,还有她身边唯一一个懂香的人:乔妈妈。
一旦怀疑到她身上,很多记忆都串联了起来。
苏霜突然想起第三次醒来后,她虽然什么都没吃,但去宗庙前,乔妈妈发现了她嘴角干涩,硬给她灌了半杯茶才放她走。
她以为她是关心她,原来……
苏霜心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意,这是被至亲之人背叛后的痛。
她脸色越来越白,陈昉初知道她一定想到了什么。
他想问,但梁先生还在这儿,他不好开口。
于是他根据已知的毒物特性仔细回想。
很快,他想到了第一次洞房那夜。
那夜最后出去的那个嬷嬷,好像是点了香才出去的。
当时他以为是苏霜授意的,但现在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人好像是苏霜的奶嬷嬷。
陈昉初瞬间严肃了表情。
“我让人把武越叫回来。”他和苏霜说。
武越就是他早上留在芙蓉园的暗卫。
他之前让人盯着外院的人,但内院若是有什么人接触过早膳,武越应该也注意到了,正好可以确认一下。
苏霜却忍着痛意拦住他说:“不用……”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武阳的声音传了进来:“世子,芙蓉园来人说要接世子妃回去,要让他们进来吗?”
苏霜猛地看向门口。
肯定是乔妈妈,她还不想见她……
她回头看陈昉初。
陈昉初心领神会,安抚道:“别急,不一定是她。”
苏霜一愣,这才明白他也想到了凶手是谁。
原来,他也注意到了那晚的香。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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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六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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