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昉初不知为何看不得苏霜皱眉,看见她皱眉他甚至有凶手不抓也罢的想法。
他柔声开解道:“你不必草木皆兵,往好处想,既然这份早膳验不出毒,那下毒的人也许真是这两人其中的一个。”
他慢声细语,苏霜听进去了,眉头慢慢舒展开。
也是,也许真的是她想多了,也许下毒的真的是柳嬷嬷或者那个刺客。
面前的这份饭菜的变化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不过……
还是要再验证一下。
于是她问:“我让人给你送去的早膳你看到了吗?你之前说的懂毒之人验过了没有?”
两人之前盘算时就说好了,她找借口将有问题的早膳扣下来,然后拿去给他验毒。
之所以送去他那边,是因为苏霜手里没有能识别毒物的人。
她自己虽然看了不少医书,但对毒也只是懂个皮毛,身边也没有擅长这个的。
陈昉初自荐说他那里有懂毒的医师,她当然请他帮忙了。
陈昉初却摇了摇头,“我拿了人就过来了,和你的人错过了。不过你放心,我在竹园安排好了接应的人,他拿到东西就会直接送出宫。”
“送出宫?”苏霜惊讶。
陈昉初点头:“对,我说的医师其实是我们府上的太医梁院使。父王戍边多年有不少暗伤,皇叔派他照顾父亲,这些年多亏他,父亲的暗伤都已好的七七八八。你放心,梁先生学识渊博,医毒都懂,定能看出那毒是怎么回事。”
说完,看见她表情严肃,以为她不放心,他又补充道:“你这边审着那柳嬷嬷,我那边审着刺客,再加上梁先生测毒,三管齐下,我就不信找不出凶手的线索!”
苏霜的注意力却早早被梁院使这三个字吸引了。
“梁院使?院使?他是叫梁徵吗?”她不确定地问,眼中却藏着期待。
陈昉初听见梁先生的名字后愣了一下。
待看清她眼中暗含的期待,他眼睑和眉毛微抬,惊讶地问:“你如何得知梁先生名字的?我没记错的话,梁先生京城活动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像对平辈的人说的。
苏霜被他的话带偏了话题,瞪他:“你不是也和我一般大吗?”她没记错的话,他和她是同一年出生的。
“我比你大半岁,四舍五入就是一岁了。”陈昉初嘴硬道。
苏霜看着他没说话。
一说到年龄,她埋藏在心底的歉意和感激突然犯了上来。
歉意是因为两人订婚三年,却在今年才完婚是因为她。
感激则是因为这门婚事保证了她三年的平静生活。
苏霜今年二十有一,这个年纪还没嫁出去的贵女,数遍整个京城恐怕就她一个。
换做别人早就因为这个遭受非议了,她却因为一个“孝”字和梁王府的庇护安然度日。
苏霜十五及笄那年祖父患病,之后几年都是她照顾左右,无暇他顾。
待到她年满十八,要过了说亲年纪的时候,她却已经对婚事没什么兴趣了。
祖父看她辛苦也没有责怪她任性,还帮她拒绝了许多上门提前的人。
而本该为她张罗婚事的父亲和王氏却早就将她忘了,正积极为二妹争取太子妃的位子。
直到祖父病危,他因为放心不下她,撑着一口气替她求了和梁王世子的婚事。
苏霜深知这门婚事是祖父为她求来的庇护,所以没有拒绝。
她知道,若祖父不在了,她的婚事就由父亲和王氏说了算。
父亲不管她,她嫁给谁就得全凭王氏做主了。
王氏那人,她五岁时就恨不得弄死她,能给她找什么好人家?
所以,虽然她和陈昉初不熟,他在外的名声也不太好,但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苏霜是愿意的。
这门婚事也如祖父想的一样,在他过世后的几年保住了她的太平生活。
王氏因着这门婚事不敢在她面前摆当家主母的谱,父亲也没有刁难她,她不想回京就可以不回。
本来,按着规矩,她在守孝一年后就该嫁到梁王府。
但祖父过世,父亲才丁忧半年就忙起了起复的事,她恨父亲凉薄,和他大吵了一架。
她赌气硬生生守了三年整孝,因此才耽误了婚期。
不过让苏霜没想到的是,她拖着不嫁,圣上和梁王却没有责怪她,不仅将婚事拖了两年,还压着陈昉初不准纳妾,算是一起为祖父守孝。
陈昉初同龄的世家子弟多数都已成家,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就他还是光棍一个。
她不自觉想起洞房花烛那晚,他那些朋友打趣的话。
戳心窝子的话却说的那么自然,想必在他面前说了不少回了。
“在想什么?”见她不说话,还露出前所未有的柔和神色,陈昉初心里咚咚跳,好奇极了。
苏霜被他的声音带回现实。
她抬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不说话。
尽管心存愧疚,但现在这个时机,不管是道歉还是道谢都显得有些突兀,之后再说吧。
苏霜将想法搁下,转而继续说起了梁徵:“我母亲懂医,和梁院使有旧,我看过他写的医书。”
她之所以知道梁徵的名字,就是因为母亲留给她的那些医书。
那些医书里的医案大多都是这个人整理的,上面有他的署名。
她小的时候觉得在医学上有如此造诣的人一定是七老八十或者已经故去的人,甚至一度以为这人是前朝的什么隐士高人。
直到后来问祖父,才知道这人还在世,就在太医院做官,祖父说他和父亲年岁差不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医院的院使。
至于那些医书是怎么到母亲手里的,祖父没说。
苏霜不好多问长辈过往,但对梁院使的名字却印象深刻。
她不在京城活动,不知道京城局势,一直以为他还在宫中当差。
没想到,他会被圣上派去梁王府。
陈昉初有些贪恋她一闪而过的温柔,但见她说起正事,也马上收起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
他趁机继续宽慰道:“那你更该放心了,你既然看过梁院先生的医书,就该知道他的本事,那饭里的毒药只要不是什么邪门歪道胡弄出来的,他不会测不出。”
苏霜点点头,没觉得他在吹牛。
转眼看到桌上的早膳,她想了想又提了个建议:“要不你把这份也送过去让梁院使看看?”
陈昉初挑眉,明白她还是不放心,为了她不再为这事困扰,他应了下来:“好,我等会儿亲自送出去。”
说完,见她还在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表情也显得紧绷,他不自觉地建议道:“要不要出去转转?到芙蓉园外边……”
他话没说完,苏霜双眼奇异地亮了亮。
因为他不经意的一问,她醍醐灌顶。
对啊!景泉宫这么大,线索不一定只有芙蓉园有啊!
而且就目前来看,他们打草惊蛇的力度好像不太够啊!
“你打算带我去竹园?”她猜测他的打算。
陈昉初一愣,他其实没这个打算,但看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就……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说:“对,那个,晌午过后咱们都要去宗庙,到时我制造些混乱,趁机带你去竹园看看,那里被人纵过火,又是那几个刺客当差的地方,你去看过后说不定能发现新的线索。”
陈昉初想,她既然想做探案的捕快,那他陪着她就是了。
火灾的新线索?
苏霜眉峰微扬,京兆府都查不出什么,她一个毫无办案经验的人过去又能看出什么新东西呢?
这可真是高看她了……
“我想的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釜底抽薪失踪一次,说不定能逼出对方新的动作,看看刺客是不是非杀我不可。如果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找我出来,那咱们之前推论他们的目标是你就是错的。至于去竹园……刺客不知道咱们认识,不会去你那里打探我的行踪,到时候就是他们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了。”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陈昉初这才明白自己想岔了,他感觉到自己脸上有点热。
看他窘迫的样子,苏霜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她低头掩藏好上翘的嘴角说:“那我就等着看世子在宗庙造出什么动静了。”
之后,陈昉初红着脸拿着食盒走了。
他走后,苏霜独自坐着喝茶,才喝了两口,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竟像个孩子。”
回想着陈昉初刚才的神情,她喃喃自语道。
“小姐,奴婢能进来吗?”
独自坐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问候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听声音,是乔妈妈。
苏霜瞬间严肃了表情,乔妈妈亲自过来,应该是审出东西了。
“进来。”她冲外边说。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粉色宫装襦裙,梳着妇人发髻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从面庞能看出她虽然不年轻了,但面色白净,无斑无痕,除了眼角的皱纹暴露年龄,其他美丽依旧。
至于她身上的衣服……
她今年四十有六,按年龄本该穿嬷嬷的宫服,但苏霜觉得那衣服太老气,觉着那衣服配不上她的乔妈妈,就要了襦裙给她。
乔妈妈身后还跟着一脸愤怒的宝鹿,一看宝鹿的神情,苏霜就知道有结果了。
“审出什么了?”她问。
“那婆子说在您的早膳里下了硫磺。”乔妈妈说着皱紧了眉头。
“硫磺?”
苏霜惊讶一瞬,立刻想到了那变黑的银针。
“怪不得银针会变黑……”
懂医的她立刻猜想到那婆子打的什么主意。
她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不过,也不意外。
那婆子,或者说是那婆子背后的王氏,这么些年一直在相府后院打转,能想到的害人方法也就这些后宅的阴私手段了。
可是……
若饭食里的毒物只是硫磺的话,那前四次让她致死的毒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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