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江看着电脑屏幕，轻微抿了一下嘴唇。电脑里什么也没有。他操作着电脑，任何东西都没办法恢复，很刻意地被彻底清空了。
被清空的记录，在这个电脑上是肯定找不到了。
乔木宇走过来，把手上拿着的本放在桌子上，“我在油漆库里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个深蓝色的本夹子，很常见的款式，第一页有些弯曲，里面夹着很多纸。
左江接过来翻开，是油漆的盘点记录。
起初每月都有记录，记录人是一个叫程兴生的仓库管理员，后面就换成了其他人，再后施工完成，就没有记录了。
“这个叫程兴生的人怎么了。”左江问道。
乔木宇摇头：“猜的话，就是遭遇了不测。”
左江沉默了一下，也认同他的猜测。
4号姗姗来迟，刚走到门口，还没转过来身子，突然惊呼了一声：“刚刚好像有个人影过去。”
“什么？”8号惊叹道：“这地下居然有人吗？”说完很快也明白过来，既然那兔子有人在操控，游乐园地上没有人，可不就要在地下。
众人意识到危机，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左江已经起身走到门口，轻声问4号道：“他去了哪个方向？”
4号指了走廊尽头的拐角。左江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拐角处灯光昏暗，不小心喷溅上去的红油漆干涸在灰白的墙上。
左江先走到了转角处，身体半掩在墙体上，探身看过去。那已经是一个死路，灯光昏黄。
路的尽头是一扇紧紧关着的绿色木门，里面传出一些隐隐约约地说话声。
左江回头，乔木宇就在他身后，微微向前欠身，也看着房门，接着是4号和8号。
左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里面模糊是一个人在说话，贸然进去总是危险的。
四打一应该差不多。
走到门口，左江更加确定里面是一个人在打电话，他手背着伸到后面，示意乔木宇把他提在手里的铁棍递给自己。
乔木宇看着左江向上的手指，把铁棍放在他手里。
接着左江一下撞开了门，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同时看见把一个铁棍似的东西往自己的胸部丢来，后知后觉，惊慌地往后躲闪了一步，那铁棍正正好甩在他的肚子上。
他痛得弯曲了身子，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左江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只手捏住了他的咽喉，另一只手在他的电话上按下了免提。
左江下手不重，那人很快从中疼痛中恢复了神志，张口要骂，随着左江手上用力，没发出声来。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性，粗嗓子喊着：“怎么不说话了，什么情况。”
左江眼神示意他继续接电话。
对方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睛瞪着左江，最后缓缓说了一句：“没事，脚不小心磕到桌子上了。”
电话声音语气有些急躁：“把那几个人看好，千万别让他们查出来什么，又生出幺蛾子。”
“他们……”他的脸因为呼吸急促而涨红起来，梗着脖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大喊：“他们进……”
多溢出来的半个音，左江眼疾手快把电话挂断了，顺手把电话夺到了手上。
对方眼睛瞪大了几分，转换成一种空洞与迷茫。
“这么不怕死。”左江觉得他反应有些不对，放松了抓着他脖子的手。
脑袋里过着中年男人男人的话，哪个点让他这样？好像有点应激，可能是“幺蛾子”，或者“查出什么”？
乔木宇在一边抬头看着，办公桌前是串联起来的电脑，上面全都是游乐园内的监控画面。
房间很小，也就几个平方，屏幕占据着最大的空间，给人一种倾轧下来的感觉，其中一个放大了是正对着过山车下的空地，现在画面里是一片血腥。
而办公桌上是一个麦，乔木宇随手拨动了一下，“你就这样控制麻辣兔头的？”
对方还是没说话，手扶着桌子，眼睛一直睁大，都瞪出红血丝来了。
8号有些烦躁地咋舌，推搡了对方几下：“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啊。”
左江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刚刚自己那么威胁他，他都能改口，对他老板的忠心程度，完全超过他们的想象。
太不寻常，他难道对同事不幸被沉湖并不知情？
“你认识一个人叫程兴生吗？”左江皱眉问道。
怎料对方冷笑了一声，“当然认得，他是叛徒。”他的语气有点生硬，分散在房间各处的人闻言都看向他。
受限于他们是对立面，他又格外对老板忠心耿耿，想问出什么肯定要费一番功夫。
乔木宇声音带着笑意：“你老板也没在这，你表现给谁看？”
他看向乔木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懵懂着好像是对乔木宇的话有些不解。
左江自然明白乔木宇的意思，在场的人都明白，所以显得此人脑子更加不正常。
左江看了乔木宇一眼，对方脸上没有微笑反而有些漠然。
左江缓慢收回视线，状似无意道：“程兴生好像也在这工作过吧，你的意思是工作不认真？”
“他…想把我们都害死，所以不可饶恕。”他想远离周围的人，偏偏8号站得很近。身体被桌子拦住退无可退，他的手在桌子上往后撑，身子往后倾，好让自已更有安全感。
这个动作让他的手臂从深蓝色袖管里露出一截。
左江正想着他所说的都害死，是不是一种象征说法，意思是在说程兴生要揭露什么。
却突然注意到他那一截手臂，握住他的手腕，拿起来一些，“你手怎么了？”
他惊慌失措着往后躲闪，险些摔倒，好像左江要把他怎么着了。
“没，没有！”他喊着，大抵是重大的秘密被发现。
4号缩在门口处看得目瞪口呆：“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可别吓我了。”
他的手腕处泛着些青色，仔细看是细细密密点状的青色瘢痕，明显不是人类皮肤的样子，更接近湖中的丧尸。
是长期在污染中生活，带来的变异。
他完全没办法交流似的，对周围人的话没有反应，只是喃喃自语。
“老板很器重我，因为我能开口说话，能帮的上忙……一次一次为他解决来调查的人，像那个叛徒，没用的人就会变青，我不想……杀……不想被……”
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逐渐语无伦次，最后彻底发不出声音。
看向左江的眼神，满都是绝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
左江看他的样子越来越不对，尽可能想着安慰他镇定下来的话：“你是说他变异之后去世的吗？遇到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我们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就看他脸上泪水滑落，接着突然奔跑起来，一头撞在了墙上，咣得一下，整个人碎纸片似的倒了下去。
倒下后，他的身子仍在地上摩擦抽搐，身上青色更加扩散明显起来，好像是要往丧尸上发展。
左江被吓了一跳，神情恍惚了一瞬，看着他倒下的身子，不知道为什么能让他如此坚信变异不是游乐园的问题，而是没有用的问题。
甚至程兴生的死，到底是被害后变异了，还是因为经常接触油漆变异都不得而知。
总之都在死后一遍遍被拿来规训其他人，像他一样，叛徒，就是那个下场。
乔木宇往左江的方向走了一步，站在半步外，回答道：“刚才电话那头也肯定会怀疑，就像他说的会派人过来杀我们，我们得先躲一躲，这里不便久留。”
8号闻言骂了一句，“我就艹了，合着刚刚就变着法想搞死我们，我说这游乐园怎么刺激过头了。”
“嗯。”左江看向那电子屏幕，含混地应了一声，目光转到了那电脑主机上，“这里的东西得看一下。”
之后走过去，把电脑主机拔了下来，整个一面墙的显示器信号瞬间中断，变成了一片黑。弯下身子给主机抱了起来，主机放在那不知多久，落了一层灰都沾到了他身上。
8本来还想骂两句，看他果决的行动，一时没接上。
乔木宇笑了笑，“可以，正好回咱们过来的房间。”从4号身边走过去，替左江打开了门。
左江看了乔木宇一眼，随后快步出去。
身后传来了皮肤逐渐布满瘢痕的人低低的嘶吼，就像湖中人一样，在死后变成了丧尸。
四个人很快回到了房间，左江蹲到电脑旁，把主机直接链接到可以正常使用的显示屏上，很快显示出里有大量的视频资料，内容庞杂。
乔木宇在一边手撑着桌子，也看着电脑屏幕。
8号4号就自觉地在门口放哨。
左江选择首先找着自己预想的数据资料，真的找到了一些报价单，一一点开屏幕上放着不少数据，很多名字重复但是价格不同的建材，乔木宇道：“果然是成本。”
最开始游乐园开发商内部对建材选择意见并不统一，还是有一部分坚持的人，大抵已经在湖底了。程兴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他认真的记录，留下证据，但死后被利用来给他人洗脑，你看要是不听话，就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那剩下的其他人呢？
【叮咚，恭喜考生第二题回答正确。】
【考试剩余时间——26分钟】
左江突然想起什么，看着放在桌子上的蓝色本子，快速翻倒程兴生最后一次签字的日期，检索仓库的监控画面。
独独那一天的视频，全部都丢失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枪响，接着是子弹打在铁片上的一声脆响。
又是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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