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施肥的活一干就了三个多钟头。
宋枝低头一看，手腕上的考试倒计时已经还剩下了不到117小时。
就当她决定借口摸鱼去找找考题相关的线索时，一抬头，忽然撞上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这张脸长得实在是有点……恶心了。
整张脸如同皲裂的大地，爬满密密麻麻的皱纹，那些褶子上，皮肤表皮翘起，随着他的呼吸，银白色的皮屑簌簌地往下掉着。
看这人的年纪和身上穿着的黑色燕尾服，恐怕就是……
离得太近了，宋枝几乎有什么腥臭的湿气喷在她脸上，她强忍着往后躲避的反应，打了个照顾：“您好，管家先生。”
大管家用他那和茉莉一样深蓝色的眼睛盯了宋枝一会，抽了抽鼻子，又掉了一地的皮屑：“你就是新来的月季？”
宋枝：“是的。”
大管家： “是负责花园的？”
这很难看出来吗。
宋枝暗暗腹诽着，但还是点点头。
她回答完，大管家但总算是直起身，离她远了些，宋枝趁机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听见大管家不满地说：“你们这些新员工啊，干活手脚一个比一个慢！”
“让我想想，我该怎么罚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花园，喉咙里的话戛然而止，变成了：“这些都是你刚刚弄完的？”
只见他们面前这一侧的玫瑰花树都被人仔仔细细地施了肥，而且一眼看去，比茉莉那边还要快一些。
大管家眸色一沉，阴恻恻地看着面前这个纤瘦漂亮的女孩 ：“如果你撒谎的话……”
宋枝接话：“当然是我做的。”
她笑眯眯地说：“都是茉莉姐姐教的好。”
茉莉：“……”
教个屁。
她恨不得她被大管家弄死！
大管家心里还不太相信，但也知道城堡的员工们对待新同事们一向十分友好的态度，剜了宋枝一眼，硬邦邦地说：“跟我过来，有些话要跟你们这些新人交代一下。”
宋枝跟在大管家后面，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善良的茉莉姐姐，我走之后，你一定不会碰我的玫瑰树们，对吗？”
茉莉：“……不会。”
收获来自新同事真诚的一声感谢后，茉莉眼中的怨毒快要凝成实体，就算自己暂时放过她的玫瑰树又怎样。
她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反正明天她的树一样会死。
……
而这边，宋枝也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虽然看起来瘦弱，但其实她的体力很好。
毕竟律师圈里有句广为流传的玩笑话——身体不好可跑不过来提刀来砍你的当事人。
因为茉莉一直在强调大管家，她猜测大管家对于员工们每天的工作有要求，所以才没有急着去找线索，而是保持着稍微领先茉莉的工作量。
而看茉莉被她气成这样都没有直接扑上来弄死她，大管家虽然有所怀疑也还是算了。
宋枝得出结论，看来只要不触犯底线，考题里的NPC是不能随便对玩家下手的。
这是一件好事。
宋枝是个律师，最擅长在底线上最大程度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大概是刚刚在宋枝这里吃了个瘪，大管家没再说话，静静地领着宋枝往前走。
一路上，他们走过的地方空气似乎开始都凝固，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悄然升起。
起初，只是偶尔三两个修剪枝丫的园丁或者女仆的侧目，宋枝并没有在意。
但很快，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都像是被她身上的某种特殊之处吸引，机械地转过头来，用那空洞无神的眼睛凝视着她。
而且无论宋枝转向什么方向，这些空洞的蓝色眼球始终如影随形，没有一丝温度，直刺骨髓，足以让任何被注视的人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
宋枝被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莫名地冒出某种直觉：这些人好像是在让她过去。
不知怎么的，她的脚步忽然放缓了。
然而，像是看出了她的动摇。
园丁和女仆们的脸上突然扬起一个巨大的笑容，一排洁白的牙齿整齐的露出来。他们缓缓放下手中的工作，抬起手，朝宋枝挥了几下。
仿佛在说，过来吧，过来。
四周安静得连风声都没有，宋枝竟开始感到有点困了，眼皮不自觉地往下沉，脚步仿佛受到蛊惑般往他们那边一转。
他们的笑容越扩越大。
挥手的动作也更加热情起来。
宋枝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
然后，
突然停下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抹掉一滴眼泪，指着两侧的人，义正言辞地说： “尊敬的审判长…不对，管家先生，我举报他们集体偷懒！”
正在招手的园丁和女仆们：“……”
阴暗兴奋地等待她被老员工们撕碎的大管家：“……”
见大管家没有反应，宋枝不满意了：“你看他们都没工作，不得处罚一下吗？”
大管家背对着她，脑袋向后转过一百八十度，随着皮屑的不断掉落，他的脸上开始出现了裂痕，就像是干涸的河床。
裂痕越来越深，越来越宽，露出底下黑红色的血肉，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上，大管家嘴角的弧度诡异，温和地问宋枝：“你说什么？”
宋枝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很快回过神后，秀丽脸上挤出一个乖巧无辜的笑容：“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大管家没动。
她能屈能伸地重复一遍：“真的什么都没说。”
大管家满意地转头，给她留下一个背影：“那就走吧。”
宋枝心有余悸地跟上去，好险，差点玩脱了。
下次她一定，
好吧，下次她还敢。
……
“管家先生，请问还有新员工要来吗？”
带着金丝边眼睛的男人走上前去，礼貌地问站在前方的大管家。
不知为什么，那原本还面无表情的大管家眉宇间突然浮上几分怒气，冷声冷气地说：“还有一位。”
金丝边眼镜的男人退回去，旁边稍矮一点的男人凑过去，低声问：“秦哥，你只是问了个问题，他怎么突然生气了，难道这也是犯了禁忌吗？”
金丝边瞥了他一眼，说：“不可能，我们到现在都没遇到什么危险，这个管家很明显是个引导性的NPC，按理说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不至于让他生气。”
矮个子男人附和道：“秦哥你说得对，不过，那他为什么这反应呢？”
“你还记得我们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金丝边若有所指地说，“我怀疑是有人惹到他了，但不是这个‘他’。”
如果宋枝在这里，一定会发现，他们面前的这个人，和领她来的那位‘大管家’长得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位的身上没有看上去随时都会脱落的皮肤。
像是想到了什么恶心的画面，矮个子男人干呕了两声，眼看着就要吐出来。
旁边的短发女人沉声警告他：“别吐。”
大管家冰冷的眼神已经看过来了，矮个子男人打了个寒颤，硬生生地将涌到喉咙口的呕吐物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另外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大管家’走进来。
身后的人露出来。
是个女孩。
她头发微卷，自然的垂落在肩上，皮肤很白，挺直的鼻梁上长着一颗小痣，明明是很清丽的长相，一双眼睛却始终平静而冷淡，显出一种不容忽视的韧性。
毫无疑问，她很漂亮。
但在这场极度危险的考试里，漂亮毫无用处。
矮个子男人看着她稍显瘦弱的身材，小声地嗤笑道：“又是一个炮灰，不知道能活过几天。”
金丝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宋枝进来后，扫视房间，发现除了两个大管家和她以外，里面还有四个人。
金丝边、矮个子、短发女人，和角落里一个面色略带苍白的男人。
她的眼神在最后一个男人身上稍作停留，很快看见对方手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
看上去都是考生。
她还以为考场里只有她一个人呢。
宋枝自然地站到短发女人旁边。
短发女人朝她露出一个友好的笑。
“都来齐了。”
站在中间的大管家对‘大管家’点头示意：“回来吧。”
矮个子男人面色瞬间难看起来。
‘大管家’走过去，开始用力摩擦起来自己的身体来。他的动作缓慢而痛苦，每一下都伴随着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皮屑如同雪花般纷纷落下，他的旧皮也终于开始松动，一大块一大块的脱落到地上，露出黑红色的血肉，还能看到其中如白色细虫般的经脉。
很快，大管家整个人瘪了下去，如同一叠陈旧的衣服被人随意丢在地上。
‘大管家’将自己的头部钻进的那件人皮中，身体蠕动着，在人皮内部扭曲、伸展，最终，他站了起来。
——而那地上堆满了银白色的皮肤组织。
这样的换皮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几次了。
“呕——”
就在矮个子的男人快要吐出来的瞬间，金丝边抢先朝他那边迈了一步，拿起矮个子的手把他自己的嘴堵住了。
管家满意地欣赏了一下自己光滑而又有光泽的皮肤，露出一个绅士般的笑容：“你们都是刚入职的新员工。其中有三位是昨天到的。”
他的目光短暂地停在宋枝、短发女人和受伤男人身上，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 “你们非常幸运，遇上了王国的大喜事。但由于你们对待工作还不熟悉，有些事情我提前跟你们交代一下。”
接着，管家挨个给他们布置了工作任务。
并且强调了自己在傍晚时检查。
别人的工作时间大概都在五个小时左右。
而宋枝估计了一下，按照她今天的速度来看，她要花八个小时才能给这么大面积的玫瑰树施完肥。
还没算上后几天因体力消耗可能耽误的时间。
也就是说，白天空闲的时间几乎没有。
她必须要利用晚上的时间去搜集考题线索。
她一瞬间感觉了考试对自己这个幸运e深深的恶意。
大晚上出门，想想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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