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郭刹和小m后，沈江傍晚由内闩上了楼门， 或许那是最后一道也是唯一一道屏障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破坏了他的房间，但是这围剿里要他死的大有人在。
至于从沈江屋里偷偷摸摸离开的郭刹，在拐角好巧不巧撞上了莫盼。
莫盼笑眯眯的看着他，嘴里的话却毫不客气：“怎么，抢了我三份委托发现带不动了？”
壮汉拳头一捏，不服气的梗着脖子：“说什么呢你，自己揽不到活怪谁。”
莫盼轻笑一声：“那你偷偷摸摸的做什么，难道是两天下来一点线索没找到想“借鉴”一点？”
“那咋了。倒是你，来干这种低级围剿也不怕同行笑话！”壮汉虽然看起来流里流气极不正经，但还没说几句先自顾自红温起来，看起来娇滴滴又清纯。
“被笑话也不错啊，活着出去的才有资格被笑话。”
◆
夜晚如期而至。
沈江是真的睡着了，他总能用极短的时间补充大量精力，恢复的效率极高。
只是在时间接近一点三十五的时候，他像是订了闹钟一般缓缓睁开了眼。
今天的目标是1和7号，一点三十五。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对情侣无了。
他躺在床上侧过头，看见窗外一点灯光飘进客栈，慢慢接近对面的楼。
侧目间忽然听见走廊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沈江的目光陡然沉了下来。
是谁无视反锁的楼门凭空出现在走廊？
他缓缓坐起身，他听见那踩踏声从走廊而过，似乎停留在他那没有门锁的屋外。
空气再度安静。
沈江放轻脚步走到门边，他的手压在门上。
门外仿佛是有生命的活物，因为生命的气息向来难以掩盖。
它似乎在掂量，在犹豫。
它与他一门之隔。
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因为呼吸带来的扑面而来的热气。
然而接下来沈江清楚的听见骨骼碰撞地板的闷响，仿佛是门外的东西匍匐了下来，久久没有起身。
沈江犹豫了一下，猛的拉开了房门。
门外蓬头垢面的疯子跪在地上以首叩地，朝室内行礼膜拜，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风霜，赤足的脚通红一片。
“起来。”沈江的声音不比外面的风雪暖多少，那和小m长的一模一样的疯子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请……随我上山。”疯子的声音沙哑，像是生了锈的钢铁履带，咯吱咯吱附着杂音。
“恶鬼在抓人。”沈江的话里佯作担忧，实则在等疯子的解决方案。
“无须担心，他不敢忤逆神明。”疯子不疑有他，孰强孰弱全盘托出。
沈江没有再问别的事情，由疯子带着往客栈外走，在最后离开时不经意扫过三号楼窗口，看见一道身影迅速隐去。
路边的灯笼在夜色里像天上的繁星，一盏一盏散发着温暖的柔光。
疯子一路将他带到殿侧的窗边，此时室内正上演一出好戏，沈江一听便认出这是谁的声音。
“神明大人！求求你显灵吧！我能出卖所有！我要他们全部死在围剿，让我出去！只要我一个人出去！”
许天赐贪婪的声音响起，他已近疯魔。
“只要他们都死在这，出去后我想怎样编排都可以，我要成为下一个莫盼，我要名，要利！我可以出卖所有，什么都可以！神明！神明！！神明……”
透过模糊的毛玻璃，隐约可以看见那上面端坐的神像踱步下来，宛若真的显灵了一般，而祭坛上原本供奉的肉类已经消失，被谁吃了不得而知。
“……你是神明吗？显灵了？！显灵了！！”哐哐的磕头声响起，许天赐的声音都在颤抖，室内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片刻后他似疯癫了一般，大笑着破门而出，挥舞着双手向山下跑去。
沈江始终敛着眼，直到那狼神走到近前。
身边的疯子已跪在地上长拜不起，但沈江留意的却只有一件事。
同等的礼节。
他缓缓掀起眼皮，直奔主题询问：“围剿圈里还剩几个猎人？”
话里不像询问更像逼供。
狼神不爽的眯了眯眼，但出于初次见面的礼貌，它在雪地上写下六又二分之一的符号。
一切变得愈发扑朔迷离。
沈江掀起眼皮，第一次得到答案后更加毫不客气：“给我接待室暗阁的钥匙。”
理所应当的好似那是他的东西。
地上跪着的疯子哆嗦了一下。
狼神的表情也很平静，那双瞳仁和沈江的眼睛那般相像，仿佛两人本就是双生一脉。
两人僵持着，狼神有些愠怒的踢了一脚疯子，那家伙终于爬起来给沈江翻译。
“神说他要你付出同等的代价交换。”
“同等价值的交换就是赔本。”沈江毫不让步。
他们就像是另一个自己一般了解对方，狼神倨傲的一甩尾巴打算离开，没想身后的沈江冷笑一声开口。
“你不会以为我会白跑一趟吧？”
话里话外大有一副捞不到油水也要薅下你一身毛的架势。
狼神后颈的毛立了起来，对他的威胁感到不爽。
但沈江也不吃威胁警告这一套：“在神殿的地界里，你也要仔细你的命。”
狼神的背影明显一僵，身上竖起的毛有落下的趋势。
疯子仓促爬过来，缓解了气氛：“神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要看他给的起什么了。”沈江一眨不眨的看着狼神：“想要我的神位，自然要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沈江捡了把庭院里的斧头：“你的神位和你的一切。”
连吃带拿。
身后的疯子一改先前对沈江的恭敬，嘶吼着从身后扑了上来，沈江毫不客气的将他打飞出去，还不忘冷笑着嘲讽：“这种时候不来巴结新主，我要夸你是条好狗吗？”
神殿门头上那盏沈江插上去的灯笼幽幽的亮着，那是上山路上的第一百盏。
“点百灯，待神明。”
所以夜晚是神明的活动时间，反推则是作为神明可以在夜间活动。
新神将在这处神殿挑起王位之争，将旧神和它的狗一起葬在那腐朽时代。
◆
沈江的状态不算太好，他满身血污几乎虚脱，手里虚虚的握着一块颈骨。
他就那样生生撕开狼神的皮肉扭断脊骨，扯断它的动脉置其于死地。
竹林里蛰伏的恶鬼关注着他的动向，却又畏惧于他的力量。
接待室的门窗往外透着光，有人在室内升起炉火。
莫盼坐在火堆旁无聊的翻看手里那本残破小册。
而角落是被死死捆住的小m，他的嘴被死死封住，发不出一丝声音，那双腥红的眼里倒映着翻腾的火苗，恨不得将莫盼吞吃入腹。
空气中只有柴火燃烧的爆裂声和细细的纸页摩挲声，火焰嚣张的翻涌着，似乎随时会将万物焚为灰烬。
莫盼突然轻笑一声，松开手将手里那本小册丢入火堆，火舌瞬间舔舐上老旧的纸页，卷着黑边吞噬掉上面晦涩难懂的符号和字迹。
最上面展开的那页上，是用红笔画着的祭坛，周遭密密麻麻的符号就像那次室内写满了沈江的名字。
而书页下方明明白白的写着：
以祭坛供未剥皮剔骨的活人，可引神明现身。
那祭坛，就供过一次符合条件的祭品。
莫盼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被火焰淹没的旧书，目光难测。
他径直走入风雪渐起的夜色，徒留竹叶间，背影一片萧瑟。
◆
当沈江推开接待室的房门时，室内的火堆早已熄灭。
房间里一片漆黑，小m坐在地上靠着墙，他的神智看起来非常清醒，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依然精亮，他微仰着头敛着眼，冷淡的看着屋外。
仿佛是黑夜里蛰伏的饿狼，任谁走进去都会将其撕碎，可他在与沈江对视上的一瞬，他那血腥蔑视的眼神立刻转变成了虔诚单纯的目光，甚至动了动腿想要贴靠过来。
沈江蹙了蹙眉，先是走到了尚有余温的火堆旁。
大约是去人没有留门，风雪卷进来哑了火堆，一本残破的小册躺在灰烬里。虽被烧了小半边角，摊开的那页还是赫然展现在两人眼前。
“有更早去过神庙的人吗？”沈江敛着眼盯着那鲜红的字迹，预算着最糟糕的可能。
“在围剿还没开始的时候莫盼去过山上。”小m匍匐着爬了过来：“所以他是最后来接待室集合的。”
可这就是最坏的可能。
从第一次进入神庙时，他就该意识到的。
他本以为自己动作很快，没想到他人早已起步，而他甚至因为对方一直在自己视野里而松懈，真的以为他懒懒散散无所事事。
沈江松开手将那本书丢回余烬，想起自己曾让莫盼躺过的祭坛。
那个家伙，从来都不是为了许天赐的委托，他分明只是利用他进入这个围剿，而且到现在也抓不到他的任何目的。
笑面虎。
屋外的风雪卷着扑了满怀，掀起火堆中的余烬漂浮在空气中。
沈江站起身，微微侧过头询问：“那对情侣的尸体检查过了吗。”
“查了，丢失的是右肱骨和左胫骨，他们在三十分钟后变成间谍，现在已经正常休息了。”
沈江看了一眼接待室暗阁的铁门，缓缓抬起手里无意识握着的鲜红脊骨，那上面还残留着一丝血肉。血液方才在外面的冷空气下冻上，如今又融化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滴到地上。
那双和狼神如此相像的眼睛在夜里散发着幽光，正透过脊骨似乎看向那位陨落的旧神，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对了，算上我的话，现在还剩七又二分之一个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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