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主神之外,这里还有很多殿堂。威尔随机向一个偏殿走去,却被祖古拦住了去路。
“施主不可。请诸位施主先进行净身仪式,换上我们的僧袍。”
“好的,真是冒犯了。”威尔乖巧地微笑。
于是几人被带至角落的房间中。先经过了一系列冷水沐浴、雪水沐浴,又被迫检查了身体各个角落,似乎在这里伤口、疤痕都会被视作为不洁净的象征,最后才进行更衣。宽大的长袍遮挡住了脖子以下的全部肌肤,布料意外地很沉重。出来以后队伍里又少了四个人,因为他们没有达到进寺的资格,所以被拒绝在了外面。
“哎呀,你们团队的人都还在,我们这边就剩三个了呢。”柳春秋强行打起精神打趣道。
“哎妈呀,咋就剩仨了。”第三个人突然开口。
“?”柳春秋等人吓了一跳,把目光齐齐转向他。
“咋地啦,瞅我干啥呀?”
“呃,你是?“柳春秋疑惑地看着他。
“柳大,他是我们团新来的人啊,他叫王长海,咳,是东北人儿。”陈逸憋得脸颊通红。
气氛一下缓和了许多,柳春秋收起了凝重的表情,小声笑起来。
“乐啥呢?”
王长海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大家更绷不住了,柳春秋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咳,”祖古突然出现,“请各位施主谨言慎行,切勿在此寻欢作乐。”
“哎,就是,蹩整了,一会给我们也轰出去了可咋整呢。”王长海认同地晃了晃他圆润的身体,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讲话的语调就是逗乐大家的原因。
几人赶紧调整情绪,转回到严肃的状态。
按照礼仪先去主神殿上过香以后,几人分成两人一组的小队开始了对偏殿的观察。
偏殿的构造大抵相同,房间高度略矮于主殿,大小也稍小一点,从外观上看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区别。内里的规格则完全不同,主殿只有一尊高大的金身的大万佛神像,摆满了供奉的香火和跪拜用的蒲团,而偏殿则堆放着层层叠叠好几层,每一尊像都长得不一样,有的庄严,有的威武,有的哭泣,有的大笑,神态和外貌各异,制作的工艺也不尽相同,许多元素甚至在宗教意义上应该是相冲的。它们被层叠着堆放在一起,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数不清楚后面到底叠了多少层、多少尊。这些供奉的架子被统一用钢制的格栅封住,神像们的脸也因此在阴影下被分割成无数个小块,难以看清它们的表情。
“它们……是不是在看我们啊?”林萌萌紧张地拖着白羽音的手臂不敢深入。
“你的错觉吧。”虽然这么说,但白羽音也感觉到了不适。
两人踩在黑色的老旧木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侧殿非常深,越往里面深入越狭窄。供奉台绵延不绝,离她们越来越近,最后道路变成了甬道,两人不得不擦着格栅行走。
“嘘。”白羽音突然停住,“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林萌萌魂都快吓飞了,连连摇头。
难道这个地方能够制造幻觉吗?白羽音边想边继续前进。
又向前走了一会,两人都出汗了。
“……怎么还没到头?”
“我觉得不对劲,我们往回走吧?”林萌萌的声音近乎祈求。
白羽音驻足思考,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这么长才对。她回过头看去,发现来时的路有着微妙的倾斜。
“原来如此……我们现在在不知不觉地往地下走。”
“羽音,我求你了,我们回去吧,”林萌萌呜咽着,“你难道没有觉得从刚才起这些神像就在一点一点靠近我们吗?”
闻言白羽音观察起神像,发现它们离格栅的距离确实稍微地变近了。
甬道的深处缓缓传来了诵经声。那不只是一个声音,而是无数个声音杂糅在一起,尖细的、粗犷的、低沉的、嘶哑的、含糊的,这些声音念诵的内容也完全不同,它们重叠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就像是怪异的低语声,但那声音没有通过耳朵,而是直接进入身体,侵占了脑子。
林萌萌毫无征兆地流起了鼻血。白羽音预感确实不能再前进了,于是拉住林萌萌的手转身向外跑去。但无论跑了多远那个诵经的声音始终如在耳边,林萌萌的血滴滴答答地洒了一路。
直到再次回到宽阔的地方那些声音才消失,白羽音稍微安下心来,转头看林萌萌。只见她一只手捂着鼻子,那只本来沾染上鼻血的手此刻却干净无比。林萌萌放下那只手,一脸惊讶,随即又摸了摸鼻子,丝毫没有流血过的迹象。
怎么回事?真的是幻觉吗?而且还是群体幻觉?两个人都看到了流鼻血的幻象?连白羽音都开始觉得这个地方有些邪性了。
两人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面色铁青地在那里了,看起来大家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不祥的征兆。其中柳春秋更甚。
“听我说,”柳春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里虽然是叫万神寺,但实际上是个弃神庙。”
“弃神庙?”其实威尔和白羽音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一点。
“对。你们也看见了吧,成堆的破旧神像堆积在一起,还被格栅封住。恐怕这里的偏殿的神像全都是被抛弃和废弃的‘神’,因为难以处理所以被集中在这里,而主神殿的大万佛神就是以废神铸成肉身,用来镇压其余的弃神的。”
“可是,柳大,它们不是神吗?”
“不一样的,它们不一定是正经神,”王长海接话,“你们知道海湾那边的宗教不?海湾人信奉的宗教非常杂也非常多,民间团体更是有无数个,他们会自己造神,但有时候,造出来的并不是神,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如果目的达到了,或团体解散了之类的原因,他们就会废弃自己造出来的‘神’,但如果销毁它们容易遭到这些未知东西的怨怼和报复,所以这些废神就会被集中供奉在某一个地方……”
“那它们怎么不恨抛弃它们的人反而对我们有怨气啊。”林萌萌哭丧着脸。
“因为它们不知道是谁抛弃了它们。在被送来之前,这些神像的眼睛会被涂抹上朱砂,然后再封上红色的布条。它们无处发泄的怨气就会扩散成对所有人的恶意。”
“那这些怨气只会越攒越多吧,肯定是有办法净化的是吗?”神鬼之类的东西白羽音不太了解,她只能尽量去合理化它们的动机逻辑。
“这就是问题所在。”柳春秋答道,“你们猜猜祖古为什么这么热情地给我们提供衣食住行。”
“完犊子了,这是要被献祭了啊,”王长海扶额,“现在猪毛儿都拔完了,就差杀猪了呗。”
“给我们系上红布条也是其中的一环吗?”威尔思忖着。
“按照这个逻辑讲,我们应该会被某种仪式做成‘弃神’吧。如果在我们没有发觉的情况下成功实行了这个计划,我们就不存在怨气,第一种可能性,和其他的弃神放在一起可能会削弱它们的力量,第二种可能性,我们的身体可以成为大万佛神的材料。我比较偏向于后者,因为我们被检验了洁净程度,不仅要□□干净,还要完整无暇。”
“哎,可是一般这种仪式不是都需要清空体内的污秽吗?他们咋还给我们吃的喝的啊。”
“这可能是炼成‘弃神’的关键因素。如果完全洁净缺少污秽的话就脱离了弃神的概念了吧。”白羽音尽量解释着,“现在隐藏的任务已经清楚了,那就是如何打破这个仪式活下来。”
但是系统如何判定游戏结束?游戏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存活”,但这个概念实在太过模糊了,因为他们的状态一直都是“存活”。也就是说需要一个时间节点或事件节点作为判定点,但具体是不是中止仪式这一点很难确定。万一为了成功阻止仪式而使用了某些极端的方法,游戏却没有结束,就存在很大的全员死亡的可能性。
“总之,”陈逸抹了一把脸,“仪式准备应该也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应该还有救。我脑子不好使,但体力武力都还不错,需要的时候就都交给我吧。”
“还有,这里的npc非常智能,有可能搭载了ai,可能会学习和进化,小心一点。”威尔补充道。
“……唉,地狱开局啊。”陈逸嘀咕着。
“现在想要更多的线索就只能去和他们套话了,”白羽音看了看走向暗淡的天色,“节省时间,还是兵分三路吧。”
白羽音非常不擅长也不喜欢和别人交流,因为在她有限的记忆中关于交流的部分总是不太愉快的,那里有一种被孤立和不被理解的粘腻感,每当她和人交流,这种粘腻感就会在心口不断摩擦,留下一团一塌糊涂的粘液。
“威尔,这次我们两个一组,林萌萌和柳春秋一组,陈逸和王长海一组,有意见吗。”和这个油嘴滑舌的小鬼在一起应该会方便很多。其他人也一下明白了白羽音的意思,纷纷表示没有问题。
“好。那我们就在晚钟响起之后再在这里交换情报。”
打探的过程并不顺利。自从傍晚五点的钟声响起后,寺院的所有僧人都像被什么蛊惑住了一般,双眼空洞无神,摇晃着长袍下的身体,好像是漂浮而过的幽鬼。尝试向他们搭话是徒劳无功的:因为被挡住了去路所以他们呆站在你的面前,但仅仅是站在那里,空洞漆黑的双眼像两颗玻璃球,似乎没有聚焦在任何地方。
无奈,仅仅半个小时过去,几人就心照不宣地回到了集合点。
“呃……虽然时间很短但有没有人打探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有,”王长海急忙答道,“套话这事儿嘎嘎简单。我就问他们,我原本信黄大仙儿的,现在被缠上了,有没有啥办法让伟大的大万佛神稀罕稀罕我救救我。结果这帮家伙真信啊,告诉我只要诚心信他们的神再把神像请过来做个仪式就成了。”
“所以仪式怎么做?”柳春秋咽了口唾沫。
“首先要找到身体洁净的人,眼睛蒙上红布条儿送进来,”王长海一脸严肃,“所以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步了。接下来就是让他吃下某种特别的食物,但具体是啥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他们自己人提供的吧。这些就是全部的准备工作了,他们说之后就交给他们处理就行。”
“那我们只要不吃他们的食物不就没事了。”陈逸表情放松了不少。
“那你准备如何推进游戏进度?怎么结束游戏?退一万步,就算忍住不吃,外面是大雪封山,我们要吃什么活下来?”白羽音一脸冷漠。
“哎……你别光对咱萌萌温柔,对其他人也……”
“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以收集情报。”威尔暗暗摸了摸怀里储备的肉干打断道。
“接下来换我来说,”柳春秋清清嗓,“我发现这里的僧侣比平常的僧侣更加狂热和笃信,所以我尝试了寻找他们信奉的根源。然后我发现,就是‘见证’,这里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看见过‘神迹’,比如说大万佛神降临,弃神暴毙,受到恩赐或哀怜等等。从科学的角度去想,这更像是某种群体范围性的幻觉。但到底是被什么触发了,还是宗教本身就存在某种神秘的影响力就不清楚了。”
食物?不,这不合理,自己明明没有吃他们的食物却还是看见了幻觉。经文?确实是在听到诵经声以后两人突然产生了流鼻血的错觉的,但那个声音本身就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它们清晰地一路追着两人,无论跑多远都不见音量减少。更合理的推测应该是在那之前就已经陷入了幻觉,连声音都是幻觉的一部分。是受到了那个巨大的佛像的影响吗?为什么?仅仅因为看了一眼就能受到如此强烈的暗示吗?白羽音心乱如麻,太多的不合理绕在一起,没有一条逻辑能够给出清晰的解释。这种感觉让她无比抓狂,甚至感到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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