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这个小女孩是一个失去父亲的留守儿童，姥姥一个人在农村把她带大，直到八岁才被送回妈妈身边，名字叫小蝶。
也许是因为白学楠小时候总是一个人度过黑夜，所以他对小孩子的恐怖特别敏感。
他也幻想过有一天，自己的母亲去世会是什么样。所以，他大概能体会到小女孩的感受。
白学楠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好了。这只是个梦，刚才妈妈只是给小妹妹演了一个电影，等会哥哥说CUT的时候，电影就拍完了，到时候小蝶就可以再见到妈妈了。”
小女孩相信地点了点头，拉住白学楠的手。
白学楠把手松开，小女孩已经不哭了。他抱住在白学楠的大腿，就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时候，不少在楼上的住户都看到刚才水池的那一幕。
小区的水池里飘着一具白色的尸体，而那具尸体的头部消失，只剩下一副骨架漂在上面，白色的骨架和血红色污水搅在一起，被下面的一群只有骨头的鱼分食。
就是刚才小蝶的妈妈。
白学楠站在前面，努力挡住小蝶的身体，用身体隔绝掉这条生死界限。
一个巨大的影子在水面漂过，掀起一波水花。水花拍在水泥砌成的水潭边上，很快消失了。
有人看到了楼下的一幕，开着窗户大叫起来，“……有食人鱼！！”
因为没看清具体情况，不少人以为是食人鱼，居民都大叫起来。
“谁在水池里放了食人鱼？”
“我看到了，上个月二单元的老贾偷着在花鸟鱼市场的一家宠物店买了食人鱼，还回来跟我老公炫耀！我看这水池里的食人鱼就是他放到！他就是杀人凶手！”
消息很快传到楼下，不少人都害怕得要死。张嬢嬢拿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N次，发现不是接不通就是忙音，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其他人也试了打了电话，无论是给亲戚或者是给公共号码，还是手机网和互联网，无一例外都打不通。只要是外界通讯，就全都断联了。
这里仿佛在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无法和外界联络的大型密室。
一个和白学楠差不多年纪，穿的还不错的青年一怒之下把手机摔在地上，手机中间碰到石头，变成碎片散在地上。
男人的表情狰狞无比，“草？老子今天还有个合同要谈，这他妈的谈不拢不影响我赚钱吗吗？知不知道老子这个月的信用卡全靠这个合同提成的钱来还了！草！”
像暴躁青年一样的还有很多人，不少人都愤怒地在小区各处寻找出口，但都无一例外地失望而归。
这里，已经彻底被封锁了。而且，所有人都出不去，就算是时间流逝，这里的人也会被饿死。
居民全都恐惧地坐在地上。
如果这里的人死去，不会先是因为食物断绝而死，而是会因为内讧。
“……这不是被封死了吗？难道是我们这出了什么犯罪分子，所以要提前封锁小区？”
“出现犯罪分子也会提前布控通知啊，不可能什么都不告诉就直接封小区！”
“我要回家！我就是来这看看房子，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
混乱中，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努力哄着怀里的宝宝，可小宝宝像是被周围的气氛吓到，一直在哭，可是，那哭声却极大地影响了原本就烦躁的居民情绪，不少人都投去怨毒的目光。
女人和小孩在这时候往往是最脆弱的，一个男人小声说道，满脸鄙夷的眼神：“这种时候还哄什么孩子……赶紧上楼去算了，你这种孕妇在末日是最没用的！”
白学楠把目光往下看，女人的肚子明显隆起，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又怀了一个，以后肯定更加辛苦。
女人明显变得紧张，只能拿出更多的玩具去哄小孩子，额头满是汗水，“不哭了，爸爸很快就回来，不用担心。”
仔细看过去，女人的衣衫上已经沾了不少灰尘，裙子也被刮破，头发乱乱地扎在一起，脸上还有一块被刮破的痕迹，明显就是被刚才冲过来的人群挤倒，。
但是包着小宝宝的襁褓上没有丝毫污渍，只有一点来自妈妈身上的血。
终于有人受不了，刚才那个暴躁男青年指着年轻母亲，破口大骂道，
“别哭了！烦不烦！能不能教育好你女儿，别让她再哭了！”
白学楠记得，男青年的名字好像叫佟圭。
女人被青年的声音吓到，拼命道歉，本就散乱的头发全都遮了沾着血污的脸庞，“对不起……对不起……小宝，咱们不哭了，等会爸爸回来了，带你去游乐园玩，还有旋转木马，胖胖的企鹅，不对……等咱们出去了，就去找爸爸，好不好？咱们自己去找爸爸……去找爸爸……”
女人似乎再也编不下去，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白学楠隐约记得，这个女人好像从半年前搬来就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根本没有什么‘爸爸’。
孩子没有任何要止住哭声的迹象，佟圭说着就要对小孩出手，白学楠上前一步，抓住男青年的手腕。
他目光冰冷，走到佟圭身边，轻轻指了指刚才赵强的尸体，低声在佟圭耳边说道，“你看到刚才那个在栅栏边死的人吗？他刚才也是在死之前骂了人。所以，说不定你马上就是下一个。”
佟圭如临大敌，整个人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白学楠，刚出口的话吞了回去，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们这个年纪的多少都看过点恐怖片，也看过那种动不动就死人的。这种电影，往往就是一些最暴躁最冲动的配角先死，他在警告他，不要做的太过火，否则下一个死的就可能是他。
佟圭过了好久才从刚才的惊愕中缓过来，他抖抖手，一边离开这块水池旁边的空地，“毛都没长齐小子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切，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人谁先死，我从小就福大命大，肯定能活到最后。”
佟圭啐了一口，走回了他所在的单元楼。
这次意外来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陷入到一种极度的恐慌之中，能忍下来已经是普通人做不到的了。
但好在也有不少正常人，同楼的大叔把刚才地上的血迹用土遮起来，给刚才的孕妈递了包湿巾让她擦脸，“这小子别看着人模狗样的，平时就是个垃圾，三个月换了四个女朋友，本来呆的好好的公司突然不呆了，非要去一家小公司创业，现在把老本都赔进去了，借了一大屁股债，现在等着骗傻子替他还债呢。”
其他也看不惯佟圭的人纷纷附和道，“就是，平时都不见他下楼扔几次垃圾，每次都是丢在自家门口，要不是楼上的李大爷心肠好爱帮忙，每次都帮他把垃圾扔了，他家门口就得变成垃圾堆！他女朋友看了都要被吓跑！”
张嬢嬢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路小跑过来，看到了正在跪在地上哄孩子的年轻母亲。
“湘湘妈，你怎么在这，刚才还看到你？”
张嬢嬢熟练地安抚刚才的宝宝妈和小婴儿，把小宝宝仔细抱在怀里，还拿出了刚才从家里带出的一块奶嘴形状的糖果。
“好了不哭了，张嬢嬢这有糖吃，小宝吓坏了吧，不怕不怕，有张嬢嬢呢，张嬢嬢才不怕什么鬼。”
张嬢嬢把一颗奶嘴糖放进湘湘的嘴里，哭声瞬间止住，湘湘长着手臂，伸开手，抓着奶嘴糖用力吸起来。
张嬢嬢扶起年轻妇女，环视了一圈嘈杂的周围，扶向小区楼那侧。
“走吧，你身上这么脏，先去我家洗个澡，湘湘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此时，一个长相有些猥琐的中年男人扯住张嬢嬢的裙子，“你要去哪？”
张嬢嬢瞪着男人，“回家。”
白学楠记得这个中年男人名字叫范德武。
这个范德武平时就喜欢骚扰小区的单身妇女，湘湘的爸爸一直不在，范德武就经常借机去他家单元门口转悠，还总抢先去快递点帮她拿快递，然后故意让他来自己家里取，简直猥琐无比。
范德武拦住要走的张嬢嬢和湘湘妈，故意往湘湘妈破了的裙子上看，表情猥琐至极，“现在都死了两个人了，你还要回家？说不定你就是那个杀人犯，门口那个机关就是你安的！”
张嬢嬢挡住身后的，“小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张嬢嬢提起这事就生气，但民警又因为没有真的犯罪无法处理，她拿起棍子就要招呼过去，眉毛高高立起，一点都不像年过半百的模样，“你给我滚！别在这骚扰湘湘妈！”
白学楠站出来，对着大家解释，“等等。张嬢嬢，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我建议每个人都先回家，等待通知。”
范德武大喊道，“通知，什么通知？都这个时候了还通知什么？通知世界要毁灭了，我们都要死在这，然后一起等死吗？”
一个叼着烟的中年妇女反驳道，“谁都没说会死吧？这不就是一个什么恶作剧吗？说不定这附近有什么拍电影的，我们刚好就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演员呢……”
刚才亲历过现场的一个上班族白领根本不信，他叫吴锋，平时都996，但最近因为公司被收购，薪水被砍半，加上交了七年的女朋友分手，整个人都有点不正常。
吴锋捂着脑袋，整个人痛苦地蹲在地上，用极其恐惧的声音说道，“拍戏是不可能的……我之前看过电影，昨天还做了末日测试，他说我明天就会死……我们肯定都要死在这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特效，是真的死人了！”
吴锋惊恐起站起来，眼睛都红得可怕。他背后衣服沾着一道长长的血迹，从脚跟一路沾染到脖子，几乎把整个人都染红。
几个见到血的小孩子都尖叫起来，被旁边的大人按住。
“妈妈有血！”
“不怕……那个是番茄酱，不是血……刚才有人开玩笑撒的……”
但小孩子也不是傻子，表情惊恐无比。
小蝶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现在又见到血，身体不由自主地抖起来。白学楠抓紧，摸了摸小蝶的头，轻声地安慰，“不怕，小蝶可以闭上眼睛，等哥哥说什么时候睁开了再睁开。”
在白学楠温柔声音的安慰下，小蝶的身体止住了颤抖，她轻轻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什么巨大的决心一样，颤抖地闭上了双眼。
“……好。”
白学楠点了点头，把小蝶挡住身后，对大家说，“我刚才检查了一圈小区的栅栏，只有这一处发现了异常，栅栏的形状像是锈掉的，而刚才那个男人走到了那个栅栏附近，才被吸了过去。我用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只要在特定距离内，无论什么都会被吸过去。”
他说的话很有可信度，因为刚才也有其他去小区各处找出口的人，除了赵强以外，其他人都无事返回了。
吴锋看了看刚才张罗着要找出口又回来的几个人，像是抓到什么希望，脸色从白变红，一丝诡异的笑容出现在脸上，
“所以，只要躲开那个距离就好了？我们就不会死了？”
白学楠点了点头，
“应该没错。”
这个时候，能安抚下来群众的情绪，不得不说也是一种能力。
众人像是得到了短暂的救赎，纷纷松下一口气。
“我还以为全都要死了……”
“我还有妻子和女儿没回家，我不就死在这，我要活着见她们……”
“但是刚才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拖进水池去？”
“不知道……”
“难道是还有什么别的机关？我看过这种电影，不都不止会死一个吗，这只是一个开始……”
说完，大家又开始恐惧起来。
这时候，刚才一直站在旁边的范德武突然站出来，大骂道，“别开玩笑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自杀游戏吗？怎么可能有那么科幻的事情？一个铁栏杆会杀人？你平时自己在家弄那些妖魔鬼怪就算了，难道还要拉出来害人？”
佟圭扯着嗓子站出来，当众大骂，“你家恐怖片不死人？你还是他妈的平时女人玩多了，脑子都跟着玩坏了？”
佟圭和范德武两个人平时在小区就因为一点小事总不对付，现在撞到了，自然是要撕得你死我活。
白学楠冷静地说，“现在事情还不明晰，建议大家不要冲动，不要做出冲动的行为。”
的确，这个时候，能活到最后的一般都是会动脑子的人。
范德武愤怒地离开，“谁他妈要冷静，现在是生死时刻，谁先活着谁就是胜利，我才不和你们在这玩，老子要单独行动！你们是死是活和我无关！谁死了都和我没关系！”
可是，在这个男人踏出脚步的下一秒。一只手就突然把他从地面拉了进去，那双手带着一只明显的戒指。小蝶一眼就认出，那个戒指是她妈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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